……


    外麵風雪漸大,洞內的那位郎君,不懼嚴寒,似鬆柏之姿,人中龍鳳。


    ***


    小鎮的人口不多,年三十,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自家人團圓了。


    玄若包了一間酒樓,花重金找了夥計給她打下手,做了一滿桌子的菜。


    從傍晚時分就開始等,一直等到雪花飛舞,夜深人靜。


    這偏遠小鎮,連語言都說得不通,給銀子小家夥也不等了,回家吃飯去了。


    玄若望著門口,神情由期盼,激動到平靜。


    想到大蒸鍋裏,那些做得熱氣騰騰,隻等四郎君來了就能開飯的菜肴,有些苦笑。


    天黑了。


    外麵下雪了。


    沒人來。


    連個送信的人都沒來。


    人家根本不想理她,也斷了她的想念。


    不一會兒,一條快要凍僵的小蛇,終於爬回來了,在她的麵前嘶嘶幾聲。


    玄若起身。


    不來算了,團圓飯,她一個人吃。


    反正從小到大,那年團圓飯不是她一個人吃的?


    也不對,以前母妃沒死的時候,還與母妃吃過幾年。


    時間太久了,她快忘了她母妃長什麽樣子了,甚至,剛死去沒一年的父皇,她也快忘記了。


    天下之大啊!


    以前她沒有想追尋的東西,感覺到很迷茫。


    現在有想追尋的東西,她又追不上啊!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似乎應該傷心難過,可是又覺得早有所料一般,或者,是她命不好。


    天生不配吧!


    她貴為公主,卻什麽都不配!


    沒事,她還有蛇啊!


    她將鍋裏熱氣騰騰的菜肴食物都端了出來,擺放在桌麵上。


    隻見她嘴唇哆嗦兩下,一陣低啞的嘶聲聲波,傳了出去。


    不一會兒,酒樓的廚房內,爬起來密密麻麻的蛇。


    蛇群直湧上飯桌,鑽入了各種菜肴裏麵。


    玄若喃喃道,“吃吧,請你們吃年夜飯,多吃點,再回去睡覺,可惜現在天冷,來的數量少了一些,要是天氣好,更多更熱鬧呢。”


    蛇群翻騰。


    不一會兒,桌上的飯菜都掃光了。


    ***


    還是在那有巨型異獸的大森林內。


    一座與世隔絕的小木屋內。


    外麵風雪交加,小木屋內燒了炭,暖烘烘的。


    一對尋常的夫妻在油燈下麵,吃飯。


    桌上的飯菜很是豐盛,有肉有魚有湯,還有熱熱的米酒。


    玄戰多喝了幾口米酒。


    “蠻兒,今天大年三十,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過年了,今年終於又一起了,多吃點。”


    桌子對麵坐著一個纖細的少婦。


    少婦比玄戰年輕多了,她笑盈盈道,“胡說什麽呢?不是每年都在一起過年嗎?你呀,米酒也能喝醉!”


    玄戰傻笑,“是是是,我喝多了,蠻兒,你做的飯真好吃,我怎麽都吃不膩,蠻兒,你記得咱們的孩子麽?”


    少婦臉色一下子淡了,眼眶裏滿是淚水,“你真的喝醉了,咱們哪裏什麽孩子?我身子骨這麽差,大夫說我懷不上孩子,別人都嘲笑我,說我是不下蛋的母雞,你才帶我來山裏住的,你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嫌棄我不能生孩子嗎?”


    “沒有,沒有,我隻是問問,你不能生,咱們就不要孩子,一切以你身體康健為重。”玄戰忙改口道。


    少婦白了他一眼,破涕為笑,“今天過年,不能掉淚,今天就算原諒你一次了,下次你休得再提。”


    “我喝多了,口誤,咱們就兩人在一塊兒,也挺好,沒有外人,咱們也不用在意外人的目光。”


    “嗯。”


    兩人圍著炭火邊上,邊吃飯,邊說話,溫情又恍惚。


    燈火的照耀之下,隻有玄戰一個人的影子。


    巫蠻兒沒有影子。


    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詭異,但這裏沒有外人。


    玄戰垂下頭去喝湯,掩飾好眼裏的苦澀。


    蓮珠她們應該也在吃團圓飯吧,今年少了他在,不知道會不會提起他……


    三隻小的那麽乖巧可愛,也會叨念阿爺的吧。


    是時候該回去了。


    總是依戀一個無影人的溫柔,到底都是虛幻的。


    ***


    大安國,京城,皇城外麵。


    全京城的人都在家裏歡慶佳節,有個瘋女人拿著火油桶,鬼鬼祟祟的在皇城無人的地帶,沷油。


    嘴裏念念有詞,“去死,都去死吧!”


    “害死本宮兒子的,一個都別想活……都去死……”


    “這江山是我們母子倆人的,你們都是鵲巢鳩占,都給本宮去死……”


    “本宮是皇後,你們這些刁民想幹什麽?給本宮死開,啊,救命啊!”


    ……


    語無倫次,瘋瘋癲癲。


    頭發淩亂似稻草,她把油沷完,火折子一扔,皇城腳下迅速點起了一圈火。


    油量並不多,還有一半因為她手抖,抖到別處了。


    她點了火也不跑,見火勢不旺,她還去別處撿了樹枝過來,往火上扔。


    幾個武功高強的暗衛見到這邊的動靜,踏牆而來。


    “何人在此冒犯天子之威!拿下!”


    女瘋子嚇了一跳,轉身再想跑,也來不及了。


    被暗衛一腳一踢,摔在地上,狗啃泥。


    “呸呸呸!你們放肆!本宮是皇後,你們敢對本宮如此不敬,是要砍頭的……”


    幾個暗衛提燈一看,都愣住了。


    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這個女瘋子是誰!


    捉拿了她。


    一邊撲火,一邊派人去鳳陽宮那邊匯報情況。


    薑蓮珠她們正在放煙花,得知情況,她與廖久,還有大寶三人去了禦書房。


    讓人把先皇後帶了過去。


    一看,都是驚呆了。


    先皇後衣衫破爛,頭發淩亂,臉上髒得不成樣子,遠遠就能聞到一股餿臭味兒。


    瞧其精神狀態,也好像不正常了。


    嘴歪眼斜的,流口水。


    跟以前的那雍容華貴的形象,簡直是天差地別一般。


    “她如何變成這樣了?”薑蓮珠問來報信的暗衛。


    “屬下暫時也不知,隻是看到她放火,才捉了她……”


    廖久道,“難怪這次百花樓鏟除了,到處找她都沒找到,就她現在這模樣,確實讓人很難聯想起來。”


    先皇後見到廖久夫妻,她還是認得的。


    破口大罵道,“你們這對狗男女,搶我兒的皇位,抄本宮的宮殿,還住本宮的宮殿,你們不得好死!我要燒死你們,燒死你們!你們給我兒陪葬,我兒子死得好慘,我天天做夢都夢見我兒子,摔下來,摔死了,摔得血肉模糊,濺了我一臉,我躲在哪裏,我兒子都能找到我,他問我,娘親,你為何要扔下我一個人跑啊……我沒跑啊!我得為我兒子報仇啊!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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