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的雨停了,錦城依舊是澤國,白晃晃的日光透了未曾散去的雲層,有一種刺目的眩暈。


    江楓依舊是司機,江承佑的護衛隊前後左右護衛,據說一路上可能的狙擊點都占據了。人猿泰山依舊很緊張。


    在電視台門口,江承佑的護衛隊與江楓是親自護送她入了電視台,她隻一句:“你們不必如此。國家領導人也未必這樣。”


    “你是他的命。”江楓一句話,周洛冰攏了衣衫,便是一怔,恍然想到顧家老二的悲壯。那個女子似乎是意外,他卻以那樣決絕的方式進行了反抗。什麽顧家繼承人,什麽天下權勢,對於他來說,那個女人不在了,一切都沒有意義。萬丈紅塵,有權貴名利的世俗人,便有這看不破紅塵的妙-人。那個女子對於顧家老二來說也是他的命,滅了她,便是滅了他。如此說來,若自己也是顧汐風的命,那自己堪堪的就成了他的軟肋,他的致命點了。難怪江楓如臨大敵,江承佑派了全副衛戍來守著她。因為守著她,就是守著他的命。


    周洛冰半晌不語,攏了攏衣衫,長而立。周遭人影來去,是江承佑的護衛對於電視台的全副盤查,那些準許入場的人,都是經過了各種檢查。


    “上午也檢查了麽?”周洛冰隨口問了一句。


    “你來之前就做完了檢查,包括演員的道具都檢查了的。”人猿泰山回答,依舊很敬業地看著周遭。


    “其實不僅我們做了檢查。電視台自己似乎也做了檢查的。”人猿泰山又補充。


    “電視台還會管這些?”周洛冰倒是疑惑,憑借他在電視台實習的經驗,這一場選秀根本不值得這樣來興師動眾,又沒有國家領導人到場。


    “是陳汐華的人了。”江楓咳嗽兩聲,還是低聲說了。


    周洛冰心裏一動,隻覺得五味雜陳。這些年,他不愛她,卻始終是守護著她的哪怕她任性不理他,與他爭吵。


    “我倒不知他歸隱許多年,還有這等實力。”她低聲自語。這麽些年,陳汐華早與陳家斷得差不多這一次動了陳家的本,陳老爺子親自來了錦城質問,怕他是沒法動用陳家的關係了。那麽,這一次又得是承了別人的情。


    “當年衛戍之。如今各大要職,他的舊部遍布,何況這錦城還有葉瑾之。再者,國安介入調查少女失蹤案不可能不投入。”江楓接了話,卻是如同平常一樣說了少女失蹤案。


    周洛冰早些時候就猜測顧汐風顯然也是知道少女失蹤案,知道國安在查的。卻不計江楓這樣輕飄飄說出來。


    “這倒也是。”周洛冰隻是敷衍回答,徑直到了觀眾席上。


    下午直播進行,先是“最神話”代言明星唱歌助陣,之後是分組考察通過重重關卡的選手的專業素質。這專業素質包括給予一場比賽,讓選手進行兩分鍾的解說。


    周洛冰一眼千年,老於遊戲的人總是能看出各種職業的動向在解說裏加上各種技術性的指導。簡潔的語言,專業的術語,在選手出招之前的戰術預見冷靜嚴肅的解說讓現場評為一片叫好。隻有陳汐華在亮得分之前,問了一句:“你的解說不錯,看來很熱愛這個遊戲。愛這個遊戲的最初動向是什麽?”


    周洛冰安靜站在聚光燈下,眉目淡漠如水,隻一句:“年少時,爭強好勝,總希望自己能足夠優秀。”


    “足夠優秀的目的呢?”陳汐華又問,倒是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周洛冰瞧著他,依舊是平靜的語氣:“足夠優秀自然是為了將來有更多獲得幸福的籌碼,能與自己所愛的人並肩站在一起或者去守護他。我認為這個時代,不管男女,要幸福得要有幸福的資本。所以,在此,奉勸糊塗度日、消磨時光的少年,人的一生就是一個銀行你少年時候存進去多少的努力,才會在將來有幸福可支取。”


    她以此為引來了一番對少年人的規勸,算是化解了陳汐華的咄咄逼人,卻不料旁邊一位來了興致,反問:“熱愛遊戲也能成為優秀的理由,怕周洛冰小姐這一番話會對青少年產生誤導。”


    周洛冰略一福身,算作禮貌,說:“我所指的熱愛是理解遊戲,體驗遊戲,而非沉迷遊戲。人若要成功,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知道,連自己的行為都無法控製,哪裏來說變得優秀,取得成功?網遊在科技爆炸的年代,將會成為每個人青春裏必不可少的一段。不可回避,無法避免。但每一個人切勿忘記:這一段隻是體驗,是為了自己變得更優秀,更闊大,更強的一段人生,豐富人生經曆罷了。


    要入得了其內,還要出得了其外。”


    周洛冰的嗓音清澈,不緊不慢落在安靜的會場裏,繼而是兩位主持人與一位著名作家的掌聲,接下來是雷鳴般的掌聲。


    她卻還是安之若素的神情,微笑略浮臉上,眼神卻還是看著陳汐華,說“謝謝”。這麽多年,她在任何舞台上都是最閃亮的那個,她曾為此竊喜:汐華,我終有一天會站在你身邊,與你並肩的。


    陳汐華也看著她,慢慢地亮出了他的分數,毫無疑問榧.給出了她的最低得分。現場有人唏噓,他的評論很客觀、亦很嚴謹:很專業的解說,缺少了幽默的同時,缺少了大眾化的語言。你的解說應該要讓不懂遊戲的人領略到這一場競技的魅力才行。


    “多謝指教。”她一字一頓地說,然後深深鞠躬,眼淚就湧動在心間。是的,多謝你,這麽多年,即便不愛我,也這樣盡心盡力當我像你的親人愛護。


    “你很優秀,我想你會更加星光璀璨的,加油。”他說,語氣也很緩慢,眼神亦是掃過來。


    她點點頭,對他微笑。這一刻,所有人都隻當是評委與選手的一場精彩對話。周洛冰卻知道這是三哥對自己的最誠心的鼓勵。他反對她和顧汐風在一起?卻又想方設法護著她的安危。


    今生今世,欠這個人的,便真是無法還清了。


    她回到座位席上,燈光流轉?別的選手便是黯然失色。江楓低聲說:玉兒,你說你――唉。”


    “怎了?”周洛冰落了座,整理了一下背包。


    “你這樣光芒璀璨的。風哥得每天都擔心你被搶走呢。”江楓忽然很幸災樂禍地笑。


    “無聊。”周洛冰靠在椅子上,丟出這倆字,心裏卻還是忐忑,不知道即將而來的是什麽樣的命運,也不知道這暗處的賊們怎麽動手?會不會有動手的機會,自己會不會與他們兵戈相撥。


    這一場選秀在下午結束選手們的海選。最終進入十強的選手今晚將進行西南地區十場競技賽的解說直播,以此來選出西南地區三強,最終在8月末的滬上競技賽總決賽時,看解說員累計得分,找出總冠軍。並且會與彩虹之城簽約正式成為遊戲競技的席解說。


    在十強選手名單誕生之前,“最神話”的策劃還做了一個遊戲的特別奉獻:全息競技之遊戲明星挑戰。


    被選中挑戰的觀眾如果根據規則挑戰成功,即可獲得“東方降臨”的三日全息體驗?地點地彩虹之城總部。


    “這挺有誘惑的。”江楓說,那語氣跟不懷好意的大灰狼似的。


    “別,你江少早就體驗過了?還給我裝。”周洛冰斜睨他一眼。


    江楓嘿嘿笑,說:“什麽都瞞不過玉兒。不過,我真的想看看你跟今天來的人對決的。雖然遲早是要對決的,但想到要等到明年,我就覺得太遙遠了。”


    “你跟今天來的人有過節?”周洛冰漫不經心地問。


    “我去,玉兒你不要這麽精明行麽?”江楓陰陽怪氣。


    “哦。好歹認識了一陣子了。”周洛冰愉快打趣,這才詢問今天來的是誰。


    人猿泰山拿了名單說:來了幾支隊伍,雲滇區五人戰隊第一名風華天譴,蜀中五人戰隊宛轉蛾眉,渝州區戰隊就是我們‘風語軒,?不過我們缺席了。特約明星有陌上桑桑,王者歸來的席:一念成魔,去年個人賽冠軍。號稱軟甲一刀流,前年個人賽冠軍,來自“飄渺尋仙”服務器的刺客月落烏啼。


    “一念成魔與月落烏啼跟你有過節?”周洛冰問江楓。


    “沒過節。我就是看不慣軟甲一刀流以及一念成魔天天曾公開叫囂‘玉虛魔女,是個渣什麽的。”江楓立刻說。


    “挑撥離間,不上當。”周洛冰其實想去體驗一把全息投影的感覺?雖然這並不是真正意味上“東方降臨”所使用的全息模式。隻是鍵盤操作的全息投射,但也足夠讓人感覺震撼。但一旦她出手,勢必又得是鋒芒太露。


    “我真沒騙你,你可以去論壇查帖子,這**真那麽說的。而你和風哥又歸隱江湖。一時之間,還真沒製得住這**的。”江楓完全就是慕容老九附身,全然不顧他江少的身份了。


    “額,看看再說。再說,不一定抽到我呢。”周洛冰認真看台上。主持人十分興奮地說場外投票的觀眾,還會隨機抽取筆記本電腦、“東方降臨”的體驗券等。


    周洛冰再次感歎“最神話”的大手筆。陡然之間,台上一片墨黑,瞬間,是燈光投射。主持人介紹了明星挑戰賽裏的明星隊伍。風華天譴的五人分別是仙醫倩女紫兒、弓箭手鈴、天將軒轅無悔、仙係法師魂兮歸來、狂戰士我本狂人,而蜀中的宛轉蛾眉五人分別是仙醫流離盈盈、弓箭手醉流歌、天將二貨那麽多、魔係法師隕歿、刺客魅影。至於渝州區戰隊有事缺席。這些雖然個人賽都不突出,但這兩年都是絕對三十二強的料,人們對於他們的團隊也是十分熟悉。


    一開場,先是這兩大戰隊的對決,全息投影,精彩絕倫。兩隊其實很相像,進攻核心都是弓箭手引領,天將突進,仙醫為中,法師群控能力,狂戰士是打亂對方進攻節奏?而刺客則是機動能力,隻要能繞過對方弓箭手,就是可怕的存在。


    這兩個隊伍雖然屬於表演性質,但他們是西南地區的宿命的敵人?還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最終是宛轉蛾眉略勝一籌,他們的刺客比對方的狂戰士更占優勢。


    這一場之後,是觀眾挑戰賽。


    觀眾席臨時挑選的五人,若是有不會的,可以將名額讓給下一位。這樣挑選出來的烏合之眾,不喈也罷。兩隊都沒有任何壓力過了好幾關。人們都熱情漸漸沒?就在這時候,三位“最神話”的明星出場,分別是陌上桑桑,一念成魔,月落烏啼。


    陌上桑桑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操作的話,真心來說,沒有多好。不過是因為她所在的戰隊隊員很出色?她便隨著水漲船高了。


    陌上桑桑第一個出場,挑戰賽打得中規中矩。雖然操作不怎麽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還是抵擋住了很多人的進攻,不過,第三名挑戰者就拿走了她手中的獎品名額。


    “若是玉兒當年不跑路,何來陌上桑桑什麽事呢。”江楓感歎。


    “操作確實不怎麽樣,不過長得清秀啊。


    ”人猿泰山亦附和。


    “玉兒比她好看多了。”江楓嘖嘖地與人猿泰山爭論。


    周洛冰沒說話,認真看台上,那陌桑桑不過也是出了五分力罷了。接下來是月落烏啼出場,這是一個刺客,攻擊力應該很拉風。但是,見過“黑衣送行”的人?怎麽可能還將別的刺客放在眼裏。月落烏啼的操作是比陳汐華差,但除了陳汐華之外,怕沒有哪個刺客能與之匹敵,因此十局過去,月落烏啼手中的那份兒禮物卻是送不出去。雖然周洛冰看得出來這位也隻用了五分力。


    他在台上尷尬地說:是我玩得太認真了。有沒有自願上台來挑戰的,任何職業都可以。這會兒把招數降到四招?若能接得住四招,就可以贏了這禮物。


    “太猖獗了。”江楓嘖嘖地說,又想慫恿周洛冰去。


    周洛冰不為所動,她若出手,這位沒有贏麵,何況這位並不狠毒,至少在對待這些熱心觀眾的挑戰者。她在“最神話”這個遊戲裏領悟到自己其實是個很猥瑣很卑鄙很算計的家夥,她的算計可以讓人絕望。


    在“月落烏啼”猶如大灰狼誘惑小白兔和藹可親的鼓勵下,終於有個孩子怯生生地上台,用的是弓箭手。這弓箭手號稱刺客克星,至少刺客在弓箭手麵前無法隱身。這孩子的弓箭手可圈可點,四招自然是接住了。月落烏啼立刻欣喜若狂地讚美了那孩子一下,立馬就將禮物送給他。其實,周洛冰深刻理解這位的心情,因為有時跟外行打十場比跟高手對決二十場還累。


    那孩子呆呆地看著禮物,怯生生地說:“謝謝,我很高興。”之後,論壇一片羨慕嫉妒恨的罵聲,有時說這孩子狗運好的,有說這孩子是托,有人在罵月落烏啼神經病的。當然,這些是後話。


    最後一個出場的是這幾年風頭正勁的“一念成魔”,去年個人賽冠軍。團隊賽的進攻核心,進攻的組織者,進攻陣法的變化者,絕對的核心領導。


    他出現在偌大的台上,二十來歲的男子,冷了一張臉,一臉的陰鷙,看起來令人很不舒服。他向大家打招呼,說很高興接受後輩的挑戰,語氣之猖獗,仿若他是網遊界的泰鬥似的。


    江楓把他的麵容形容為氣質猥瑣,雖然其實這“一念成魔”長相還過得去,但周洛冰亦同意江楓的說法。


    “這麽猥瑣的人,怎麽可以是我大玉虛的人,絕對不行。”人猿泰山感歎,很期望地瞧了周洛冰一眼。


    “人家隨機抽取的。看緣分的。”周洛冰說。其實這會兒,她倒真是想與他打一局,至少他曾真的在麵對記者問他如何看待別人拿他和“玉虛魔女”比較時,他語氣輕蔑,說:不過一個女人罷了,手不如我。我不認為有什麽可比性。


    哦,雖然他是第一個沒見過她,卻認為她是女人的玩家。但那種對女人的輕蔑與不屑,她絕對不容許。一念成魔按動旋轉按鈕,喊了“停”之後,燈光掃到的是一個清秀的男孩子。周洛冰認得那男孩子,是‘三生石,服務器的,似乎叫:研一


    研一看看左右,有些局促不安,支支吾吾地說:我是新手。


    主持人不斷鼓勵,說什麽跟高手過招,新手才會快成長之類的廢話。研一更加怯生生竟然是往周洛冰這邊看過來。


    “我是一個仙醫。”研一又說,有些緊張,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沒事,都進修正場,我們給你提供仙醫賬號。”主持人十分耐心。研一這才怯生生地走過去。毫無懸念,一念成魔出手之狠毒,隻用了兩招就把研一掃地下來。


    在主持人的惋惜聲裏,下一個挑戰者上場。如果說月落烏啼還有表演的性質,沒有跟觀眾玩太真,那麽這一念成魔就太狠毒,招招都是殺招,毫不留餘地,三下五除二就將十個觀眾的名額用完。十個現場觀眾前前後後不到十五分鍾就統統掃出去。


    “戾氣太重,境界也僅僅就在於此了。”周洛冰給出了一句評價。


    而主持人麵對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不知怎麽反應。一念成魔卻是忽然說:我在後台就聽說,曾經第一召喚師‘玉虛魔女,也參加今天的解說海選。我想第一召喚師的名號應該當著全國觀眾的麵有個真正的歸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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