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當初第一次拜見這位嚴家的老夫人時的情景,嚴盈不由心中冷笑,那時也是這般沒有存在感,初次踏入嚴家大門的她膽小沉默,十分擔心旁人的眼光,行禮的時候緊張的腳軟,還差點被地毯絆倒,後來就一直縮在母親身後,看著大家順著老夫人的話爭相誇讚越郎,不明白為什麽由始至終沒有一人多看她一眼問她一句,小小一顆心既受傷又難過,從那時起對這位祖母的親近之心便淡了,總是躲著,更進一步的,她也無意識的開始疏遠自己的幼弟。(.好看的小說)


    那時的嚴盈,是覺得幼弟分薄了自己的寵愛吧,覺得若是沒有越郎,自己就能多受重視一些?嚴盈心中笑得淒涼,正在神傷時,一隻溫暖的手伸了過來,牽住自己的小手,不用抬頭便知道是紀氏,雖然她什麽也沒有說,不過卻讓嚴盈感到一股暖意從手指尖傳到心底。母親這是在安慰自己呢,嚴盈頓時警醒,自己可不是前世那個看人臉色仰人鼻息的幼女了,別人的輕視和傷害已經不會讓她隨意懷疑自己否定自己了,況且,這算什麽傷害?她衝紀氏露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娘,弟弟怎麽還沒有醒啊,盈兒想跟他玩呢。”


    紀氏有些意外,剛才的情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朝重男輕女成風,尤以京中為盛,帶著女兒離開南海之濱來到京城,就想到了會有這樣的狀況,隻是嚴盈自小在南海長大,那裏卻是稀罕女兒多些,是以紀氏一直擔心到了京城女兒會不適應。不過看樣子嚴盈似乎沒受太大的影響,不見沮喪之色,對幼弟也一如既往,這讓她安心了許多,可能年紀還小,不大懂得這些吧,想到這裏,紀氏憐惜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笑著點了點頭。


    出得門來,薛氏便拉起紀氏的手,十分親熱的說道:“弟妹,去我那兒坐坐吧,給我說說你喜歡什麽,也好我預備晚宴不是?”


    紀氏看著笑臉如花的薛氏,有些不適應,剛才那番話還沒來得及仔細琢磨,此時卻又見薛氏如此熱情,像是不知剛才的話有何不妥一邊,倒有些不知她是什麽心思。


    薛氏見她不再說話,笑容中更是多了幾分央求親熱之意,挽了紀氏的胳膊說道:“若是弟妹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去,說完了就走,你不會嫌我煩吧?”


    紀氏見薛氏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也不好再拒絕,“二嫂說的這是什麽話,怎麽會嫌你呢,隻是怕勞煩了你才是真的。”


    薛氏笑得越發燦爛:“妹妹不嫌棄就好,多走幾步路而已,哪裏就勞煩了?”


    嚴盈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一言不發,隻是乖巧的跟在紀氏身邊。薛氏的目的就是跟著她們一起回房,這樣的好戲,她怎麽肯錯過呢?隻是此時她一個小女孩兒卻是不便做些什麽。


    紀氏聞言臉上放鬆了些,算是答應了,走了幾步頗有些心疼地握緊女兒的手,小聲說道:“等回了咱們的院子,就先去歇著,不必陪著我們了,知道嗎?”


    嚴盈笑而不答,隻是拉了紀氏的手向前走去。怎麽能不陪著呢,母親,你所將麵對的一切,盈兒都會陪你一起。


    一路上,薛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本就是件簡單的事情,紀氏剛到嚴家,又如何會不知分寸的報出自己的喜好去勞煩人家,自然是都依著本來的慣例,三言兩語客氣一番便完了,隻是不知這薛氏纏著自己卻是為了什麽。


    薛氏幾句閑話說完,話題一轉說道:“妹妹,有些事兒本也不該我多嘴,不過咱們嚴家是大戶人家,在京城也是有臉麵的,莫要讓人笑話了才是。還好您已經來了,之前也是沒辦法,往後可就好了。”


    紀氏有些錯愕,這話裏明顯有話,不禁問道:“二嫂指的是什麽,可否說仔細些?”


    薛氏卻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磨蹭了半晌才說道:“自然是內院的事兒,這不都是咱們女人操心的嘛,你看馬上就到了,這院子位置可好呢,是老夫人特意留給三弟的,你來瞧瞧。”


    嚴家三房的院子坐落在嚴家大宅的東邊,名字是嚴三老爺一年多前重回嚴家時改的,叫做朝暉院,取其新的開始之意。紀氏見薛氏扯開了話題,不願詳談,便也不再多言,眼看便走到了地方。


    一行人到了朝暉院,卻見院門大開,一個婀娜的身影帶著許多的丫頭婆子正在門口迎接。紀氏顯然沒有預料到是如此情景,頓時一愣。卻見當頭那人滿麵笑容的上前來彎腰行了一個全禮說道:“夫人一路奔波辛苦了,萍兒已經預備好一切,請問夫人是先沐浴更衣還是先用過點心?”


    薛氏見紀氏滿臉疑惑的模樣,不由掩口一笑,湊上前去說道:“妹妹還不認識吧?這是三弟收的屋裏人,可是個貼心人兒呢,瞧瞧,想的多周到?”


    紀氏沒想到一年不見,丈夫居然悄無聲息的便收了人,她事先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此時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濁氣湧上心頭,又是震驚又是悲涼。


    嚴盈見母親麵色不好,連忙用兩隻小手緊緊握住母親的大手,輕輕搖了搖說道:“娘,外麵好冷啊,盈兒想喝熱茶。”


    紀氏聽見女兒稚嫩的童音,靈台間的一絲清明才算是回來了,她抱起女兒勉強笑道:“囡囡,娘的乖女兒,咱們這不是回家了麽,馬上就不冷了。”


    紀氏的一個“家”字咬的微微有些顫抖,如今的嚴盈自是聽得出其中的酸楚與倉惶,那是對丈夫的失望和對未來的不安,都匯在這一個字裏麵了,聽的她忍不住的一陣辛酸,隻能緊緊抱緊母親,以動作安慰著她。


    紀氏瞟了一眼前頭恭敬而立的萍兒,壓住心頭湧起的無盡酸楚,露出一個微笑說道:“萍兒……倒是個細致的,二夫人在這兒,還是先上茶點吧!”說著輕輕抱起緊緊靠在自己的嚴盈,先抬步向正堂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平穩而優雅。


    隻有俯在她懷裏的嚴盈才知道,紀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不知是不是從南邊帶來的雀羽披風抵擋不了這京中的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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