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如今倒是厲害了許多,聽說你把夏家那丫頭氣跑了?”了塵早就聽了淨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前殿發生的事情,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隨後便招了嚴盈來。


    “是她欺人太甚,我不過實話實說。”嚴盈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生氣。


    了塵挑起一邊眉毛,眼光在嚴盈臉上打了個轉,很感興趣地問道:“你動氣了?”


    嚴盈莫名心虛,嘴硬道:“遇到這樣的誰不生氣?”


    了塵伸出一根指頭,在嚴盈麵前搖了搖說道:“你瞞不了我,那時候你們來拜師,我就看著你們兩個不對付,夏薔那脾氣自不必說,你其實也壓抑著濃重的怒氣和怨氣,我說的可對?”


    嚴盈心中一跳,猶自不承認道:“哪裏來的怒氣和怨氣?”


    了塵認真看了一陣嚴盈,突然一笑道:“或許是因為那個俊俏的小哥兒?”


    嚴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了塵口中的“小哥兒”是誰,頓時惱羞成怒道:“顧琪銘?因為他?”


    了塵擺擺手,說道:“別一副被開水燙了的模樣,心裏沒鬼你緊張什麽?現在要嫁顧家小子的人是你,這麽硬扛著回頭受苦的也是你,自個兒好好想想。”


    嚴盈滿腔辯駁之詞本來已經要脫口而出,聽了了塵之言不由全部凍結做一團消散無蹤,她整個人如泄氣了一般沒了精神。見她這幅樣子,了塵又不禁心軟,開口道:“好了好了,你為什麽不敢嫁給顧家小子?是怕夏薔這樣的找你麻煩?還是怕將來守不住這個香餑餑?”


    嚴盈緩緩坐下,認真想著了塵的話,不由越想越不安,從小到大。每次見到顧琪銘都激奮暴躁難以平靜,難道真的隻是憎恨他前世的薄情寡義?對待夏薔更是如此,如此針鋒相對寸步不讓卻又是為了什麽呢?


    “師父,顧琪銘他欠我的,他對不起我,我不願嫁他是因為怕以後過得不好。[]”嚴盈想了半晌,終於難以壓製內心的不安,抬眼看著了塵直接而又模糊地說道。


    了塵盯著嚴盈的眼睛不說話,看了半天才說道:“丫頭,我不問你前因。我隻問你今後打算怎麽辦,若是把顧琪銘讓給夏薔,你可甘心?”


    嚴盈微皺起眉頭。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勁,但來不及細想,便被這句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你可甘心?


    這句話如同魔音一般在腦中盤桓不絕,一遍又一遍地擊打著嚴盈的內心,前世悲慘失敗屈辱死去。仰慕愛護的夫君另投她人懷抱,父母族人黯然離散四處漂泊,這讓她怎麽能甘心?不,她不甘心!今生她已然憑借努力讓珍視的家人改變了命運,手上也有了可以支配的銀兩,還有什麽是她可以改變的呢?


    這一點念頭就像火星落在曬幹的枯草之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明知可能失敗,卻因為不甘心而硬生生撞上去,會不會太傻了?”半晌後。嚴盈低聲問出這句話來。


    了塵似乎看穿了嚴盈心底的掙紮,搖頭說道:“這世間太多事不是一個傻字能夠說盡的。”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點了點嚴盈的胸口,“不甘心是因為動了心,失敗過一次不代表每次都會失敗,問問你的心你要是什麽。勇敢一點。”


    嚴盈默默起身,點了點頭說道:“師父。我明白了。”她走到門口時想了想又回頭說道:“師父,既然如此,那你也好好想想,你的心要的是什麽。”


    說完這句話,嚴盈快步走出竹屋,看著外麵滿天繁星,長長舒出一口氣,心道莫先生我也算盡心盡力了,剩下來的就靠你自己了,而未來的路我也要靠自己了,這一份幸福能不能掙到,卻沒有人能幫忙。


    大興一百八十六年,新科探花顧琪銘與嚴氏四姑娘定親。因為探花顧琪銘的才名家世與京城傳頌的俊美麵容,這樁婚事被許多人津津樂道,傳出很多流言蜚語。有人說顧氏少爺跟嚴家小姐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雙方早就有意;有人說嚴家三夫人有意將女兒許給娘家外甥,卻被顧探花橫刀奪愛,抱得佳人歸;有人說嚴家小姐失足落水,被顧少爺所救,閨譽受損不得不嫁;還有人說南沙侯嫡女夏薔早以傾心顧探花,卻是嚴家小姐更勝一籌,兩女相爭,探花終落嚴府……


    總之各色流言一時傳遍京城,無論真假,都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為顧嚴兩家的聯姻增添了幾分綺色,就連沉寂閨中不為人所知的嚴家小姐也成了京城最為熱門的名媛,沒有之一。


    隻有少數知情人知道,這嚴家四姑娘開始似乎並不滿意這樁婚事,隻是去無塵庵祈福問卦之後,終於改變了主意應了這親事,讓許多閨中仰慕顧琪銘的少女們都咬爛了手絹搓碎了嬌花暗恨不已。


    無論如何,大興一百八十八年四月初十,嚴家四姑娘終於出閣,十裏紅妝浩浩蕩蕩地沿著玄武門外大街穩穩地繞了一圈,無數湊上街頭看熱鬧的百姓都驚歎不已,熱烈議論,本都認為嚴家撿了個大便宜的眾人,此刻看到嚴盈嫁妝的分量和氣勢,也不由重新對嚴家評估起來,這樣的大手筆可是難得一見,嚴家有這樣的實力,嚴四姑娘有這樣的寵愛,可知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此刻這位被眾人猜測驚歎的新娘子,還在閨房中梳妝打扮,並不知道外間的熱鬧驚訝。新娘子的母親紀氏正坐在她的對麵,臉上帶著笑,眼眶卻是泛紅,“囡囡長大了,這麽一打扮真是好看。”


    嚴盈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因為是新娘妝,所以紅色係的色彩用的稍多,以表現喜慶和福氣,這和嚴盈往日上妝習慣大相徑庭,沒想到效果卻是十分之好,十足的豔光逼人,明麗動人,將她精致的五官描繪的極為立體。一身大紅色蜀錦嫁衣,雖不算最名貴的衣料,卻因蜀地特殊而別致的織法和繡工讓人眼前一亮,這是嚴盈的舅舅紀衡豐特地從蜀地尋了來的,聽說是當地最出色的繡娘日夜趕工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繡製完成的,世間獨此一件,正是有銀子也沒出買去,可是羨煞了嚴家其他幾位姐妹們。


    嚴盈正端坐著由喜娘梳頭,聽到紀氏的話微微一笑,說道:“那都是娘對我好,可我還是覺得這嫁妝太多了。”


    紀氏聽了前一句話,險些落下淚來,可是又被嚴盈後一句話弄得哭笑不得,“囡囡,這嫁妝是你到婆家以後安身立命,挺起腰板說話的依靠,就跟娘家一樣,哪有姑娘嫌自己嫁妝多的?”


    嚴盈撅起嘴,露出小女兒情態,“可是女兒不放心娘和越郎,這些東西留在你們身邊最好,才不會被人欺負。”


    紀氏心中一酸,想伸手去摸女兒的頭,卻不想弄亂剛剛梳出形狀的發髻,“你這個傻丫頭,這嫁妝裏麵大多都是你自己掙下了的,娘想多給你些都塞不進,不好好想想自己嫁過去的事情,倒喜歡瞎操心這些。”


    喜娘是紀家從南海請來的,這是紀氏堅持的,跟紀家有很深厚的淵源,此時聽了這母女倆的對話,不由得一邊往嚴盈頭上插著金飾,一邊笑著說道:“可不是,隻見過嫌自己嫁妝少的,哭著喊著要這要拿的,咱們姑娘可是真孝順,夫人好福氣呢!”


    紀氏點頭道:“聽見人家說什麽沒有?等你嫁了過去,想要什麽可就難了,快想想還有什麽缺的沒有?”


    嚴盈才不會被嚇到,隻是笑嘻嘻地說道:“到時缺了什麽,我自然向顧家討,娘你可唬不了女兒。”


    紀氏不由笑了,“瞧瞧這丫頭,還沒嫁過去呢就眼裏隻有婆家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喜娘手腳利落地替嚴盈帶上最後一頂薄如蟬翼繁複精巧的赤金頭冠,笑著應道:“夫人,這是好事啊,夫婦和睦有商有量,可不比總是回娘家找你好嗎?看看,多麽嬌美的新娘子,姑爺一定疼到心眼兒裏去了。您還操什麽心啊!”


    紀氏心裏深以為然,雖然不知道女兒後來為何改變主意,可是顧琪銘這孩子她瞧著是極滿意的,如今嫁了過去自然是希望小兩口和和美美甜甜蜜蜜的,她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嚴盈,伸手將頭上金冠垂下的瓔珞一一捋順,看著自己的女兒,滿足中帶著一絲不舍,剛想說什麽,便聽見門外一陣喧嘩。


    “四姐姐,梳妝打扮好了嗎,我們來看你了!”


    隨著一聲嬌俏清亮的聲音,幾個高高低低的女孩子出現在門口,打頭一人身著粉色綢衫鵝黃色百褶裙,嬌俏的臉上笑得十分開心,正是嚴六姑娘嚴馨,她的後麵跟著嚴七嚴蓉,嚴八嚴菱等幾人。


    見到姑娘們都來了,紀氏笑著起身讓出位置,“你們姐妹好好說說話,娘去外頭看看準備的如何了。“


    幾個姑娘嘻嘻哈哈地送走紀氏,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稱讚著嚴盈的妝容,首飾和嫁衣,很是興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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