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珍遠遠地站著,不敢輕易靠近納蘭杼,眼裏閃過幾縷猶豫。


    些許顫抖掠過她的心頭,令她的貝齒愈發咬緊倉促發白的唇瓣。


    她的大哥,驕傲如斯的大哥,怎麽就變成了今天頹廢的模樣,而且她還不能告訴毓意,隻能這般痛苦而折磨地靜望。


    啟珍眼裏的擔憂,不論隔得多遠,納蘭杼也可以接受得到。但是如今這個時期,他如何能為了自己的事情去給毓意添不必要的麻煩。他唯有通過其它方式,幫她在外圍分憂罷了。


    毓意,對不起。即使知道你怨我,我還是無法自私地讓你一起分擔。納蘭杼再次合上眼睛,努力地讓狂躁不安的心趨於平靜。


    兩個人心裏想的毓意,則是陷入了一片幻海當中。然而她並不知曉自己身陷幻海,反倒是帶著守衛們越往感覺指引的方向追尋而去。


    “小姐,你看那邊。”鳳鳴一路跟在毓意的身後保護她,自是對她的性格有所了解,眼角的餘光瞄到一處奇特的地方,立馬出聲提醒。


    毓意聞言,隨即順著鳳鳴指的方向望去。目之所及是一片由向日葵組成的花海,朵朵如金沙般燦爛,極盡天下璀璨鋒芒,耀眼的色彩瘋狂衝擊眾人的眼球,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了這份豔似驕陽的明媚。


    嘶!


    四周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全在為難得的美景湧起發自內心的感慨,或許他們沒想到在此處竟能見到這樣的美輪美奐,似是場不真切的夢境。充滿了迷離般的幻念。


    向日葵的出現令毓意衝心底升起了本能的違和感,先前她之所以踏進這邊緣地帶隻覺得到一股本源的力量,可卻沒有什麽特殊的發現。現在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如斯大咧咧地擺在她的麵前,那她最初踏入的時候怎麽沒有發現呢?


    對啊!這向日葵是什麽時候出來的。先前怎麽沒有任何的預兆!


    “鳳鳴!”電光火石間,毓意突然明白有關這片地方的詭異。她立馬收攏回心神,急急往後退去。欲警醒鳳鳴卻久久未得到他的回應。


    怎麽會?!莫非……


    不詳的猜測,紛遝心頭。


    毓意驀地回頭,才大驚失色地發現原本跟在她身後的人,此時此刻居然都陷入了難以名狀的癡迷。


    素來刻板木訥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迷戀,然雙目無神,隻能定定地望著各自眼前的向日葵,嘴角處隱隱有晶瑩的液體流露。


    仿佛他們腦海裏麵浮現的是令人心神蕩漾的浮生。讓人無法自拔,唯有任由本心不斷地沉淪。甚至他們的行動也不受控製起來,近乎貪婪又充斥渴望地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撫摸依舊迎風搖曳的花瓣,瞬間得到極大滿足。


    花海嘩嘩作響的聲音不絕於耳。宛如一支荒誕無比的樂曲。


    像是在歡欣鼓舞因迷惑眾人深陷虛無的勝利,又像是在低低嘲笑他麽心智的不堅定,更像是邪邪地冷眼相待,任由他們的思緒淪喪。


    這些向日葵,再找不出當時的美好,殘留的全是攝人心魄的惡怨。


    身形俱有,低眸睥睨,讓天地都為之變色。


    眼前發生的異變,不過轉眼。毓意根本來不及喚醒眾人。抑或是眾人的內心深處亦不願意被她喚醒,甘願沉浸。


    她怔怔地望著從花海內部騰起的一朵巨大向日葵,雙目一晃,呈現在她眼前的不再是向日葵,而是如太陽絢目燦爛的俊美男子。


    以天地精華所造就,汲取世間事物的萬種優點。


    長眉入鬢。眉眼如星,鼻梁高挺,唇若紅櫻。刀刻斧鑿的臉龐多一分則圓,瘦一分則尖,點綴著其上精致的五官,恰似造物主的最完美的寵兒,豐神俊朗得絕世無雙,令觀之者自慚形穢。


    尤其是他一頭比最精純的金子還要純粹的肆意長發,隨風揚起的發絲卻依戀著他身上的溫度,服帖在他健美挺拔的脊背。(.)


    一襲紅衣雲錦繡製的寬大衣袍上穿插著光芒萬丈的金絲,愈發襯托出他身姿的偉岸,高大得如同立於天宮九闕的天神。


    一朵又一朵的向日葵旖旎地從他敞開衣口的鎖骨綻放,仿若輕柔地描繪,小心翼翼地蔓延至他的眼角,使他整個人的氣質張揚地一變。


    他漫不經心地轉過頭,頭一次注意到站在他腳下弱小的身影。


    簇擁金芒的眸光,犀利無比地夾雜了雷霆萬鈞的力量,直直地向毓意迸射。隻一眼,就能令人的攝魂俱滅,升不起反抗的意願。


    毓意下意識要別過頭,往後退去,卻因心底的不甘不願,腳下如紮了根頑固地站在原地,一雙清冷的眼毫不畏懼地對視。


    “你隻有一個人,不要再堅持了。”


    音飄渺,自心乍起,淬滿蠱惑人心的毒藥,一呼一吸間,渾然不覺掉進精心編製的陷阱,永遠都無法逃出泥潭。


    毓意用力地搖晃了下腦袋,眨了幾下眼睛,想要把剛才莫名進入心底的聲音趕出去。她明顯地察覺到自己心底的某處黑洞盤踞著兩股不同的聲音,匯集交織,想要左右她內心堅定的想法。


    好討厭的兩股聲音,一正一邪,不停地用各自的方式撞擊她的底線,攛掇她把其中一股趕出去。可她明白,這並非她自身的聲音,她的聲音既不屬於正義也不屬於邪惡,隻屬於她楊毓意!


    頭很疼很脹,似乎要砰地炸開。身形已經開始不穩,身上的力量不足以支撐她的執著。


    爭鬥的兩股聲音極其喜歡看她痛苦的樣子,所以互相撕咬的心底若有若無有細碎的笑聲響起,一聲一聲磨滅著她的意誌。


    “累了,就睡吧。花海多美。你的人都睡了。”


    “何必呢,你不過是小小的人,你想要葬身在此處嗎?”


    “嗬嗬,嗬嗬。”


    ……


    笑聲裏時不時竄出的勸告。攪得她心神大亂,仿佛下一刻她如此安眠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那麽便不用去顧及所謂的責任和麻煩。


    暖暖的。懶懶的,卻沒有疲憊,仿佛真的還不錯!


    蠱惑的種子早已埋下,隻等著心念的潰敗生根發芽,不再去反抗各種不該存在的情緒滋生,識時務難道是本我的結局?


    不!心底猛地冒出個虛弱的聲音,如此堅決地隔斷所有的虛幻。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這些不那麽複雜,隻是她必須去做。從何時起,這就是她人生當中必須要走的路,不關乎是否心甘情願,而是她有相護的人。她要強大地站在納蘭杼的身邊。告訴他,很多事她已經可以去做了,不是一味地退後。


    懦弱,懶惰……


    會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殘破,將在日後回首之時後悔不已。


    是正,是邪!並非她要選擇的路,她隻求問心無愧,因此心底的兩股聲音都不是她要去追尋的東西。


    以前的不明了,現今撥開重重迷霧。她這是在問自己的心!


    倏地,聲音消失不見。她的心中自有清明不受他人的左右,堅持著驕傲。突然她生出些些感激,感激無端進入她內心的外音。


    “你是否,問心無愧?”又是起先那個飄渺無影蹤的聲音,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從她的心底響起。而是在她的頭頂上方,合著清風傳來。


    毓意收回心中的頓悟,穩住身姿抬起頭,迎上的仍是含著金芒的瞳眸,原來剛才的一切真的是問心,問她最原始的心聲。


    她是否,問心無愧?


    沒錯!她的確問心無愧,至少她永不退縮,勇敢地去追逐心中所求,不再是當初膽小得寧願逃離也不肯前進的年幼女孩。


    “好,那麽我這一關你就過了。”金發男子,沒有繼續為難毓意,直接大手一揮,開出一道以花鋪成的小路,示意毓意能往裏走下去。


    聽到這問心一關過了,毓意不由地先鬆口氣,但聽男子的口吻似乎還有下一關或是幾關。看來,還是得不停地加快腳步。


    毓意的心境已經變得坦然,不複原先的浮躁。可是,她不能對仍陷幻境的守衛們置之不理。


    她有些忐忑,小聲問道:“前輩,可以把他們放了嗎?”


    “放了?”男子濃眉一皺,毫不客氣地流露出幾分怒意,“凡事心智不堅定者,都該受到懲罰,何況他們很自得其樂啊!”


    “前輩……”毓意還想要繼續說下去,沒注意到男子的臉色已是變得極其難堪。她的身體猛地受到前方揮來力道的影響,不受控製地踉蹌往花海開道的路奔去。


    當她踏進花路那一刻起,後麵開合的路慢慢閉合,隻留下她孤獨的一人往前走去。不容商榷的霸道,讓她收回了堵在嘴邊的話。


    也許,前輩說的對。沒有經過第一關考驗的人,後麵越難的關數他們又如何?希望他們僅受到幻境的幹擾,夢醒時分一如往常!


    毓意走了之後,留在花海外的眾人,依舊樂不思蜀地沉浸在各自的幻境裏,沉淪的神色精彩紛呈地一一浮現,足以引出人生百態。


    金粉樓閣之上,美人美酒相伴。弱水三千他們不單取一瓢,左擁右抱好不快哉。怪不得,他們寧可幻滅在夢境,而不願回歸現實。


    腳踏於花海雲端的金發美男,目光冷冷地瞥向底下人,不屑至極。


    噗,噗,噗!


    三聲響,站在花海不同位置的三個人,不知為何詭異得爆裂成團團血霧,噴灑在明晃晃的向日葵上,竟作為滋潤它們生長的花肥。


    若是讓走遠的毓意回頭看到這一幕,恐怕是要驚掉下巴。


    難不成這裏的向日葵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開得這般炙熱?


    妖嬈成姿的代價,究竟幾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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