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宜春侯愛用弓箭射飛禽,應該在林疏草深之處吧。”莫邪的手舉起來,隨著身子的轉動劃拉了一圈,回到起始的方向。她好像已經暈乎乎地辨不清方向了。


    錦書覺得眼前的莫邪不大靠譜,她所說的話也不能作數,決心還是自己找著過去,便囑咐莫邪自己要多小心,“別被鹿踢了”!


    莫邪這時候聽不出錦書話裏淡淡的笑意,隻可惜錦書不能再多陪她一會兒,百般無奈。


    錦書隨便找了個方向,走出百來步,才想到要找棵高樹爬到樹梢上眺望眺望,認準了樹稀的方向才好接著趕路。


    她四下一望,當即選中了一棵,此樹比周邊樹木高出了一截,撐開綠茵茵的傘蓋,搶去了其他樹不少日光照拂,也因此長得愈發挺拔粗壯。


    錦書走到樹旁,剛要捋袖子上樹,忽從上麵掉下一件東西來,她想也沒想伸手捧住,看時,竟是一隻雛鳥,卻不認得是什麽鳥,細絨絨的一團,隻是在她手心裏伸長了脖子“吱吱喳喳”地叫喚。再抬頭向上望去,果然在半空的樹杈上嵌著一個小孩帽子大小的鳥窩,裏麵隱隱也有尖細的叫聲。


    這隻小雛眼睛都還沒睜開,多半是在窩裏和兄弟姐妹們吵嘴打架被擠出來的。錦書捧著這軟乎乎的小東西,猶豫著是將它放回窩裏接著與同胞們鬥毆呢?還是悄悄地帶回去養?


    她還沒拿定主意,就聽見頭頂一陣“撲啦啦”的響動,一隻大鳥落在窩旁,叫了三聲就倒栽下來。(.好看的小說)錦書猝不及防,手中又捧著雛鳥,騰不出手來接,眼睜睜看著這隻大鳥摔在了地上。


    這隻大鳥比喜鵲個頭小些,卻像麻雀似的一身赭色羽毛撒滿黑點。它的翅膀上中了一箭,流血不多,原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從那麽高的樹上摔下來,當時就把腦袋磕破了,撲騰了沒幾下就不動了。


    樹頂上的雛鳥還在嘶聲尖叫,它們一點兒也不知道方才出了什麽事。這隻大鳥也不知道是它們的父親還是母親,失了照顧,它們活得成麽?


    錦書捧著雛鳥呆了半晌,咬住了嘴唇想要哭,可她幹抽抽了幾下,就是掉不下淚來。正在索然無味時,遠處有了馬蹄聲。


    她好像剛聽見馬蹄聲,就看見一匹赤紅大馬由遠而近,可想而知那馬跑得有多快了。


    錦書便想,這馬也許連發出去的箭都追得上呢,如果這隻射中大鳥的箭能被這匹馬截下就好了。


    紅馬倏忽間到了樹下,馬上騎手玩了個俏活兒,並不勒韁下馬,而是翻身掛在馬鞍橋旁俯身探手將那隻大鳥提了起來。


    這刹那的工夫足夠錦書看清了,這人這馬,就是她要找的,正是韓青識與他的汗血寶馬。她頓時氣衝頂梁,追了幾步衝著已經撒馬跑出老遠喊道:“你下來!”


    一張口就吃了一大口煙塵,她本不指望韓青識真的會停下來,且在她喊這話時,那馬又奔馳出去好幾步。奇的是,在她喊出這句話來片刻後,已經跑得沒影兒的汗血馬騰騰騰地又衝回來了。


    韓青識停在她麵前一手勒韁一手提著鳥脖子問:“是你叫我?”


    “你手裏的是什麽?”她怒氣衝衝道。


    “紅鷂子啊……被我一箭就穿了翅膀,居然還飛了老遠,不過還是被我追上了。”小侯還有些得意洋洋。


    “那你看我手裏的是什麽?”錦書將雙手舉了舉,瞪向韓小侯。


    “剛出殼的小鳥?挺好玩兒的,你在哪裏掏的?還有沒有?”韓青識這才看見她手中吱吱亂叫的小東西,還嬉笑了一下。


    “你下來!”錦書喝令了一聲。


    韓青識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沒有喝斥她無理,還真聽話地跳下馬,手裏來拎著大鳥的脖子,滿臉找不到北的迷惘神情。


    “這隻紅鷂子被你一箭穿了翅膀,還能飛這麽遠,你以為它是要逃命嗎?你看仔細了,這棵樹上就是它的窩,窩裏還有它的孩子,它臨死前還放心不下,拚了命飛回來看看。這隻雛鳥,是剛剛掉出窩的,要不是我接住,它也摔死了。可現在我好心做了一件錯事,要知道慢慢地餓死、凍死比一下子就摔死難受多了,現在不僅這隻雛鳥,樹上那整一窩都活不了了!你一點兒也不心疼,你是宜春侯,長公主的兒子,天生的貴胄,你有爹有媽,照料著你寵著你,你怎麽會知道沒爹媽的孩子孤苦伶仃地漂在這世上要活下去有多難!既然你已經做了這樁好事,那不如好事做到底,將我手裏的和樹上整一窩全摔死了,一了百了,好過讓它們受盡了零罪才死!”錦書斥道。她越說越心酸,恨不得聲淚俱下,可她隻能幹瞪著眼睛,凶巴巴地盯住韓青識。


    韓小侯被罵得一愣一愣,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小聲問:“我……不過是打獵嘛……那我把這窩雛鳥都帶回去養著不行嗎?”他心裏,沒來由地心酸疼了起來,被一刀紮進了心窩一樣,好像他真的曾是沒爹媽的孩子。想想這些雛鳥,確實可憐。


    要養活一窩眼睛都還沒睜開的小鳥,談何容易。他自己銜蟲子喂它們嗎?他把鳥窩擱在被子裏,用體溫捂著它們麽?錦書根本不信他能養得活它們,因而不聲不響地瞪著韓青識,無聲地告訴他,這主意行不通,想要過關,就得另尋出路。


    韓青識被錦書瞪得發毛,他身後的汗血馬打了個響鼻,不耐煩地催他快走。他撓了撓頭,順手將手中的死鳥放在了地上:“那我就真把它們摔死了吧?”


    “你敢!”錦書立起了眉毛。


    “不是你說……”韓小侯申辯,看了看錦書的臉色,又把話咽下了。


    兩人僵立在樹下良久都想不出個好辦法。錦書最後歎了口氣,待要說出“還是我帶回去養吧”這句話,忽聽頭頂“撲棱棱“又是一陣翅膀扇動聲,抬頭望去,就見鳥窩邊上,又站了一隻紅鷂子,個頭比地上的那隻稍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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