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飛速,如風一般到了麵前。


    “少主您沒事吧?”


    “殿下一切可還好?”


    “侯爺,屬下來晚了,讓您受罪了。”


    尚京府大牢算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雲集的地方了,一下子塞進這麽多服飾各異口音不同的人還是很少見的情況。不過這些侍衛隨扈臉上焦急關切的神色倒是出奇的一致,尤其是與大慶國太子雲奕臉上的皮笑肉不笑對比起來,愈發的明顯。


    不過畢竟是一國太子,雲奕眼神與牢房裏幾個人接觸的時候,還是現出標準的外交禮儀,隻有在目光掃過旁邊的皇城司統領的時候,才陡然一變。


    如果那個眼神是刀子,李琛恐怕早已被淩遲了。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李琛與一旁的張井忙下跪行禮。


    隻見雲奕一身江海臨日紫蟒袍,帽子上的襆頭隨著他的步伐一顫一顫,皂雲鹿皮靴踩得大牢裏的青石板山響。這時的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哪裏還有那閑工夫應對這小小的皇城司統領。


    袖子一拂,人影便竄進了大牢裏。


    雲奕賠著一張笑臉,看著麵前的花離笙、沐成風以及赫連蒼隼。


    果然如傳聞所言,一個個都是氣質迥然不同,但同樣風姿非凡之人。


    花離笙給人的感覺三分仙氣中透著三分邪魅。三分狂野中又透著三分儒雅,整個就是一妖孽。


    而沐成風給他的感覺則如春風裏的桃花,姹紫嫣紅的。好一般妖嬈。尤其那雙眼睛,眯起來就連同為男子的他見了也不禁有些眩暈,更可況是那些閨中的女兒家呢?


    遠處靠著牆壁的想必應該就是赫連蒼隼,五官輪廓很深邃,棱角分明。(.)剛毅中透著一抹草原獨有的不羈。


    這樣的三個人往人堆裏一放,那都能生出光華來。怎就能沒認出來呢。


    想到這兒,他不禁回頭狠狠地瞪了那皇城司統領一眼。


    “雲奕見過花公子、宣成侯、左賢王殿下。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太子真是多禮了。怎能說您有失遠迎呢。這我們前腳剛一踏入東慶就被您興師動眾給迎了進來不是嗎?”花離笙淡淡道。


    “唉,這都是誤會。都是這瞎眼的不知輕重,竟連六國三大公子都沒認不出來。還望各位海涵。”


    那皇城司統領在聽到幾個人名頭時手都嚇抖了,豆大的汗珠從臉上直流而下。


    花公子……南楚花家……


    宣成侯……西乾的智公子,沐家……


    左賢王殿下……草原之鷹,赫連部落……


    天啊,這都是些什麽人啊。這些人隨便哪一個的一句話都足以要了他一家子的老命。而他呢,竟然把這些人給關了起來,竟然還想著拿銀子來收買他們。


    這些人哪個不是富可敵國的,權勢滔天的主兒啊。


    他怎麽就硬是沒看出來呢,這些人身上的氣度、風采,怎麽可能是尋常的使臣呢。


    想到這兒,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跪倒在了地上。


    太子雲奕臉色一沉,”這種人還留著幹嘛。給我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竟連幾國貴客都認不出來,還生出這種事端,著實可恨。給我往重了打――“


    “雲太子息怒,這皇城司也不過是領了命令而已,要是責罰豈不是應該責罰那個下命令的主兒?”沐成風淡淡地開口。


    太子雙眼一眯,慍怒之色漸起,隨即又壓了下去,換上一副笑臉。


    “侯爺這話說得是,來人――”


    “屬下在。”


    “去把誤傳命令的虞侯給斬了。”一句話說得冷意四散。說完又轉過臉,“還請幾位隨我回宮,雲奕好為幾位安排住處,定讓諸位滿意了才是。”


    “殺伐決斷,太子殿下果然有魄力。賞罰嚴明,想必那個虞侯的同僚親友也懂心悅誠服的。”花離笙眯著眼睛,完全不顧雲奕下巴的兩側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謝過太子殿下盛情了,花某不勝惶恐。不過皇宮裏雖好,禮數太甚,花某是閑散慣了的人,恐唐突了大慶威儀。此間幽謐安適,花某就在這裏住上個三年五載的,也不錯。“


    “難得花兄有這般雅興,小弟我哪裏好出去,昨夜跟花兄詩句對到哪裏來著,咱們今兒個繼續。”說完轉過身,看向雲奕,“多謝雲太子的心意,我乾國上至太皇太後下至三歲小兒,都會銘記於心的。”一雙眼始終笑眯眯的。


    赫連蒼隼雖未說話,但直接閉上的眼睛和一動未動的樣子也已經代表了他的心意。


    雲弈看了看幾位,隻能拉下臉來上前再次懇求。


    “幾位莫要拿雲奕開玩笑了,這牢中怎及得上皇宮。諸位都是我大慶國貴客,豈能讓天下人笑話我大慶國不識禮數。我大慶雖不如別處富庶,還是不敢怠慢了諸位。我早已為各位安排好了下處,有舞姬隨侍枕席,珍饈美酒,相信定不會讓諸位失望。”


    “這些東西天天吃,早就有些膩味了,不若這大牢裏東西好,有酸味、有餿味、還有一股黴味。其味無窮,無窮啊……”


    “嗬嗬,花兄果然豁達,本侯佩服。”


    雲弈聽著幾人你來我往之間的對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若是別人他倒是還可以維持一國太子的威嚴,大不了拂袖而去,但麵對這幾個羅刹。他也隻能笑臉相迎。


    “幾位看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隻要雲弈能做到的自是竭力為之。”


    “雲太子這話說得太見外了。我們是真真覺得這裏不錯,別有一番情調。”花離笙這話說完話鋒陡然一轉,忽地有些犀利道:“若是雲太子能把龍池大會的主將位置讓出來,那倒……”


    “這不太好吧……曆屆龍池大會東道主都是處在主將之位,總不能因我一人壞了規矩才是。”


    “怎能說是壞了規矩呢,這隻能說雲太子你為人大度,高風量節,素愛公允才是。”花離笙笑道。


    “你……”


    雲奕看著麵前三人,衡量了下其中利弊,臉上顏色幾番轉換,最終咬了咬牙,一臉沉鬱道:“好。本太子就答應了諸位。”


    “雲太子果然為人大度、高風亮節、素愛公允。”花離笙又把剛那話說了一遍,這話裏話外諷刺的意味倒真是濃厚。雲奕臉上帶著幹笑,心裏則著實流著血,割著肉,但為了將這幾尊大佛順利請出去不得不應允了再說。


    這真可謂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而這所有的一切寧芷都默默地收入眼底。未吭一聲。她始終如同一個影子,低調、內斂。


    出去之後與花離笙幾人也隻是點頭道了別,便徑直回了將軍府。哪都未去直接走入自己的西廂房,在屋裏靜靜地等著,等著曲卿臣的到來。


    果然到了傍晚,一串沉穩但又快速的腳步聲傳來。


    曲卿臣出現在麵前。前後護心鏡已經卸下,但是下麵的襯甲還緊緊束在身上。帶著镔鐵護手的右手攏了攏兩鬢,青色頭巾下的發絲滿是風塵。腳上的虎頭戰靴也沒有換下來,沾著泥土草屑。


    寧芷笑著望著麵前的男子,淡淡道:“桌子上剛沏好的普洱茶,你且嚐嚐,據說有去火的功效。”


    男子臉色暗沉,但卻難得的很平靜,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慢慢地端起那還熱著的茶,但並未喝,隻是望著。良久他放下茶杯,抬起頭,看向始終嘴角帶笑的寧芷。


    “為什麽要這般做?”他的聲音沙啞、低沉,隱隱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楚。也或許那不是痛楚,隻是一抹感傷。感傷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東西……


    屋外那夜,漸漸地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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