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人正說得起勁,其中有個不太了解情況的,湊過來問了幾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其中一人大驚小怪地睜大眼睛看她:“你剛不在嗎?那邊出了事。嶽妍珊被人扇了個大嘴巴――”


    其他人聞言都是一驚,嶽家小姐平日裏唯我獨尊,幾個女伴湊到一起時,都是順著她的意,誰敢惹她?現在倒好,居然有人敢扇她耳光一時間,幾個女人臉上表情各異,互相看了幾眼,不知聽誰問了句:“這樣還得了?妍珊能善罷甘休嗎”


    “她脾氣橫,對方也是有來頭的,陸家年中的時候嫁過去的少夫人,你們誰見過嗎?”


    其實在場幾位倒是有去參加過陸氏那場婚禮的,但那時她們光顧著看笑話了。當時她們心裏都有點數,陸少根本不待見這位新娶的慕家千金,連婚禮都晚到了,一時間,她們對這位慕家小姐更是以看好戲的心態在揣測。


    “說呀說呀,最後怎麽著?”有人好像越聽越興奮了,竊聲細語地咬耳朵談論起來汊。


    “本來以為總要弄出點什麽事,但後來陸少過來了――”那人說著,貼著水鑽的指甲在玻璃杯上敲了幾下,“然後,就不知道了,估計也鬧不出什麽大事。”


    眾人明了,有個女孩子還是有些不解,問:“慕家小姐幹嘛要打人呢?看她樣子文文靜靜的,不像脾氣這麽衝的人”


    這時不知誰冷笑一下,鄙夷道:“有些人看起來柔弱,說不定蠻橫著呢――”說話那人跟嶽妍珊關係很近,嶽妍珊對她還不錯,平日裏逛街,做都一起的,她陪著嶽妍珊在四環海諾的酒店大廳見過慕雲歌一次,也可能受了點嶽妍珊的影響,見她第一麵就不順眼,長得漂亮還看來楚楚可憐的女人,總是最容易招女人的討厭朕。


    “像她這種路邊野女人生下的種,做事能好看到哪去?現在扇人耳光還是輕的,以後在陸家混熟了,仗著陸家的勢力,指不定幹出點什麽事來呢,你們呀”她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睛朝幾個女伴臉色輪了一圈,揚起下巴,慢慢道:“你們呐,都得小心著點,指不定哪天人家就看你不順眼,找你開涮了”


    眾人聞言都掩嘴笑,有人順著她的話討好地道:“也是也是,瑜姐的話大家得聽這種私生女還真就是沒什麽素質――”


    “你說什麽?”身後驀然一道冷音。(.)


    幾個人瞬間止了聲,轉過身看時,蓮以深站在幾米遠處,身形高大挺拔,麵色卻沉冷,琥珀色的眼微微眯著,視線從她們幾人身上緩緩掠過,然後冷凝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女孩身上。


    他身上隱隱的怒氣驚得她們不敢出聲,那個被他目光盯著的女生驚得臉色一白,又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頭支支吾吾開口:“蓮、蓮少”


    蓮以深似乎斂了斂神色,但澄銳的目光一直盯到她身上,半秒,才緩緩開口:“嶽妍珊和慕小姐發生了什麽事?”說完,麵色已經恢複如常,但手上卻緊了緊,微微攥緊了拳。


    “蓮少對這種小八卦也感興趣嗎?”幾人見他神色淡淡,剛才一瞬間的隱隱怒氣好像是幾個人的錯覺一樣,原先低著頭的女孩也抬起頭來,隻看了眼他線條流暢的側臉,不禁微微紅了臉,其中一個女伴搶說道:“其實這件事好像也不該討論太多”話是這麽講,但這女人還是急不可耐地想在他麵前引起些注意,眉飛色舞地把剛才在那邊看到聽到的都講了一遍,隻見蓮以深的臉色越來越沉。


    她也察覺出氣氛不太對,慢慢止了話頭,停下來猶豫道:“那個我也不是很八卦的人,這些也都是”她話還沒講完,周圍的人都察覺出蓮以深陰寒的神色,心裏驚詫卻沒敢出聲。


    “他們現在人在哪?”蓮以深忽然開口,低壓視線從她們臉上緩緩掠過,幾個人噤若寒蟬,卻不知道這位平日裏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蓮少爺為什麽忽然間隱忍著怒氣,他的目光實在如刀似劍,其中有人怯生生答道:“在、在那邊草坪上,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話音剛落,蓮以深就再沒看她們一眼,提步就走,他高大的身影一離開,仿佛低氣壓撤除,幾個女人剛微白著臉,心裏一鬆,卻見男人停了停腳步,又轉身退回來。


    他似笑非笑看著那兩個之前談論得很歡的兩個女人,冰涼的視線射過來,兩人呼吸皆是一窒,呆愣著說不出話,眼前卻見他微微靠過來,菲薄的唇帶著意味不明的弧度,但她們肯定這不是笑。


    男人深刻的麵容靠近她們眼前驚豔著視覺,但他喉間緩緩吐出的聲音卻讓她們驚慌:“兩位以後該管好自己的嘴,不然,難保不出點什麽事情。”他話音低沉,冷峻的眉眼稍稍離開她們一些,耳側一枚殷紅耳釘閃閃發亮,看得她們一愣,卻聽到他說:“自詡冷豔高貴,但背後嚼人舌根,又算是什麽高素質?”


    蓮以深站直身子,冷笑一下,也不再看她們一眼,轉身就走,留下她們幾個在原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幾個人半是羞辱半是疑惑,好久都沒緩過神來。


    一路上,蓮以深抿了唇,臉色極是難看,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的腳步有多急切。剛才聽到那些有關於她的字眼,他聽著,心頭好像被貓抓了一下一樣,他真想警告她們別再背後說她一句不是!但這樣,很容易把事情鬧大,兩人關係極易受懷疑,他倒是樂見,隻是她,會不會怨他


    這幾個女人說她當眾打了嶽妍珊一記耳光?她性格一向溫軟,連殺條魚都不敢,竟然會直接上去就扇別人的耳光?


    蓮以深匆匆在四周找了一圈,草坪上地方也大,還種有許多矮植隔開,四處衣香鬢影,談笑風生卻沒獨獨見那女人的身影,有幾個關係熟一點的公子哥過來打招呼,他理也不理,一邊走邊環視著四周。


    他走得急,隨手拉鬆領口的禮結,經過人群多的地方差點碰翻侍應生手心高舉的托盤,上麵的酒杯晃了晃,濺了些酒液出來,侍應生見是他,臉色都變了,慌忙道歉:“蓮、蓮少,實在對不起,您――”


    “沒事。”他心不在焉,撣了撣手臂衣料上濺上去的幾滴玫瑰色酒液,轉身就走,剛穿過兩張西式餐桌間的走道,目光一瞥,腳步立即定住。


    他離他們有段距離,但目光一眼就捕捉到那個穿著淺色小長裙的女人,她的身形纖細,不知為何竟然看起來有些孤零零的感覺,蓮以深覺得心頭像被什麽撓了一下,他停住腳步隻看著她,遠遠地,見她在嶽淩霄和嶽妍珊麵前不知說些什麽,而陸西爵站在另一個方向,看不清表情。


    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但蓮以深隻遠遠看一眼她纖纖小小的身影就覺得心疼,他看一眼長身立著,在另一旁沉默的陸西爵和他身後的秦洛桑,他這樣一聲不吭是怎麽回事?或許這是他正常的態度,蓮以深記得陸西爵是很排斥這場聯姻,他對她的事不問不管倒也是情理之中,但他看著,心裏還是湧起莫名的憤怒感,不自住緊攥拳,手背隱隱有青筋浮現。


    琥珀般的眼眸盯著雲歌的背影不移開,他向前走了幾步正要過去,卻見她忽然轉身,動作有些慢,但還是提著裙擺,一步一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背影看起來莫名讓人心疼。


    蓮以深在原地頓了一秒,眸色慢慢沉靜下來,閉了閉眼,跟著她的方向追過去。


    嶽家園子很大,走了好一段路,他跟著她走進一條僻靜的小道,慢慢走過去,繞過幾個種著花樹的拐角,腳下的鵝軟石由於幾天前下過雨,還微微有些濕潤,路燈下泛著瑩潤光澤。


    他腳步很輕,她也神色恍惚地完全沒發覺。


    蓮以深在轉角一棵花樹下站了片刻,轉身走過小徑出口,麵前是一片幽靜的小池塘,湖上浮著著荷葉綠植,池水在複古色路燈下光色粼粼,蓮以深站在那裏很久沒動,高大的身子被燈光一照落了長長的影子在地上,靜靜俯看著抱膝坐在湖邊人工石頭上慕雲歌。


    她頭埋在膝蓋見,一動不動,身子縮成一團,黑色長發瀑布一樣垂下覆在手臂上。蓮以深忽然有些恍惚,想起初見她那一次在包廂門口,她就是這樣抱膝埋頭在膝間,一聲不響,肩胛骨纖細,身子蜷縮起來,無助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半響,他身子終於動了動,走過去坐到她身邊的一塊石頭上,他身材高大,那塊人工石對他而言顯然小了點,坐著不舒服,他伸展了一下身子,長腿擱到她身邊。


    “要不要借你在我腿上靠一下?”他淡淡聲音傳來,雲歌驚了一下,卻還是沒抬頭,她剛才就知道有人過來,坐到了她身邊,卻始終沒抬頭,她累極,背上的傷已經冷透,鈍鈍麻麻的疼,她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也什麽都不想去想


    “莫雲歌,給句話。”


    “不要。”


    她還是埋在膝間不抬頭,話一出,雖是拒絕,但蓮以深反而微微鬆了口氣,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也沒有什麽太難過的顫音。蓮以深目光落到前方,看著花圃間那些在秋季開得依然恣肆的花朵,語氣卻不自覺柔和道:“你――真的打她了?”


    過幾秒她沒回答,他等著,剛轉回頭看她,她卻正好抬起頭來,目光怔怔的,沒什麽焦距,她輕輕開口道:“是。所以你是不是也覺得是我的錯?”


    話音剛落,她愣了愣,下巴忽然被他的納進手掌裏,大手托著她的下巴扳過她的臉,讓她看著他。


    目光接觸到他的眼睛時,男人琥珀色瞳眸半眯,看到她眼眶紅了一圈,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哭了?”


    雲歌愣了愣,沒說話,半響,轉開臉把自己的下巴從他手裏掙脫開去,目光看著別處道:“說啊,如果是你,也會認定是我的錯?”


    蓮以深收回手,片刻,才淡淡道:“是有錯。”


    雲歌目光怔怔,聞言,心裏略沉了一下,下一刻卻聽到他繼續說:“你不該當眾打她。”


    “打人總得找個僻靜的地方。等周圍沒人了,再狠狠扇她一巴掌。”


    雲歌聽了,忽然轉過頭看他,見他說得一本正經,她撲哧一下,心裏一鬆,難得笑了笑,揚起秀眉問他:“你在教我耍陰招?”


    “我在教你保護自己。”他的手攀上來,指腹輕輕摩挲她細致的臉頰,“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受傷。”


    雲歌一怔,臉上他指上薄薄的繭摩擦皮膚帶來細細的酥癢,雲歌本又想掙開,他卻在她動作前先放了手。她聽見他輕聲開口道:“說吧,她是不是說了什麽不分輕重的話,惹你這麽生氣。”


    蓮以深知道嶽妍珊性子跋扈,一定是說了或者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她才會生氣到要動手的地步。


    “她罵我了,我氣不過。”雲歌說得淡淡的,也不想對這件事多說什麽。片刻,又想起蓮以深和嶽淩霄很熟,那麽和嶽妍珊也該是認識了很多年,想了想,她轉過頭來對他,輕聲問道:“嶽小姐和你是朋友嗎?”


    “不算。”蓮以深麵色淡然,看她一眼,“你打了她一個耳光,現在消氣了沒?”


    “還沒有。”她轉頭,有點賭氣道,肩上的傷還有些麻麻的疼癢,她想起嶽妍珊說的那些話,心裏還是很憤怒。


    “那好。待會兒我過去,幫你再扇她幾個耳光。”


    “你這是火上澆油――”雲歌沒想到他這麽說,又忍不住笑起來,他不來勸她,反而比她還狠。


    蓮以深看她終於露出了點笑意,唇角也是微微一揚,挑眉道:“到底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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