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鄧公南巡之後,國內的風氣為之一變,盡管他老人家已經不在其位數年,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對於時政的影響力,對於國際形勢的影響力,無出其右者。


    政策的鬆綁,並未隻為改革的開拓者們掃清了障礙,也為那些善於鑽營法規製度的空擋的蠅營狗苟之輩們製造了良機,李銘九這家夥,就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平原廠在李銘九的眼中,不過是一個向上走上升遷之路的跳板而已,如何在短期內製造一些噱頭出來,為自己的工作增添幾個亮點,早日重回總公司,更進一步,或者直接進入部裏麵發展,才是他的側重點。


    可惜平原廠想要再次振興的難度是很大的,因此李銘九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麵,這次馬蘭村發現了優質礦泉水,對他的刺激就很大,這個水源,他是誌在必得的。


    跑官是需要很多錢的,如果是在平原廠經濟條件好的時候,挪用一點兒不顯山不lou水,前幾任都是這麽搞的,可是現在平原廠的經濟情況很惡劣,李銘九也不敢太囂張,以免搞得自己無法收拾,這次發現了優質礦泉水的水源,無異於從天上掉下來一個金礦。


    李銘九計算過,引進一整套礦泉水的加工設備,用不了多少錢,最多將工人的工資拖欠一陣子,等到初期盈利後,再把賬單抹平,首尾處理好之後。 想個由頭將整個礦泉水廠打包出售,金礦就可以順利轉移了。


    平原廠這邊兒,隻要是沒有賬麵上的太大漏洞,李銘九是很有信心將他們安撫下來地。


    李銘九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將磐石市的上上下下幹部群眾都得罪光了,也要把馬蘭村的水源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因此他對上了前來慰問的市長範亨。 也就沒有搞什麽偽裝,直接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範亨自然也不會受這個氣,他直接說了一句,“這個事情是有曆史原因的,一時半會兒也理不清其中地是非,市裏麵的意思是要在尊重現實地基礎上,走共同開發的道路,具體的情況。 你們可以跟分管副市長詳談,我馬上就要到中央黨校進修一個月,後天就走,暫時是沒有時間管這些事情了。 ”


    “按照現在的情況,一個月未必就能解決了問題吧?”看到範亨如此推拖,李銘九心裏麵也很窩火兒,於是很不客氣地指出了這一點。


    “如果一個月還解決不了問題,那麽就等我回來再說吧。 ”範亨淡淡地說道。


    這麽一鬧。 自然是不歡而散,李銘九也沒有留市政府的人吃飯,而範亨也沒有占這個便宜的打算,直接開著車就回家了。


    “這個家夥很囂張嘛,完全不把市領導放在眼裏。 ”範無病笑嘻嘻地說道。


    範亨笑了一聲道,“平原廠的事情。 你又不是不了解?人家也是正廳級地編製,如果不是磐石成了地級市,我就算是當個市長,也就是個正處而已,跟正廳說起話來,底氣也不是很足。 ”


    “嗬嗬,如果不是升了地級市,我們還不回來呢。 ”範無病搖搖頭道,“你好歹是兩百多萬人的父母官,對待平原廠這件事情上。 要拿出些魄力來。 不能讓人家小看了我們磐石市政府改革開拓的決心和打破舊的條條框框的決心!”


    “你這話,說的有點兒冠冕堂皇哦。 有什麽具體所指?”範亨聽兒子給自己上課,不由得生出一些怪異絕倫的感覺。


    父子二人進屋之後,範無病才對父親說道,“鄧公一南巡,國內的改革步伐是要大大地加快了,尤其是在對國企地改製方麵,今年會有大的舉措。 像平原廠這樣的大型國企,早晚是要被拖出來試刀的。 ”


    由於效益不彰,搞活無策,龐大的冗員越來越成為國營企業不堪其重的負擔,一些調查顯示,在絕大多數國營企業中,在崗而沒有工作可做地工人占到了一半以上的比例。 從年初開始,因討論國營企業生死而聲名大噪的《經濟日報》刊發了一組稿件,xian起了一股破三鐵的熱潮,這一改革措施得到了中央的首肯,並迅速在國營企業中廣泛實施。


    三鐵,分別為鐵飯碗、鐵交椅和鐵工資,實指國營企業的勞動用工、分配和人事製度改革,它們被認為是國營企業的傳統優越性所在,也是其內部機製僵化累贅的症結。


    所謂破三鐵,就意味著企業可以辭退工人,工作崗位將不再世襲,企業管理人員,也就是之前被稱為幹部的,將不再終身製,員工的工資也不再是鐵板一塊,而將根據效益和績效浮動。


    根據報道,江蘇省徐州市在過去地一年多裏,針對“企業辦不好,廠長照樣當;工廠虧損了,職工錢照拿;生產任務少,誰也減不了”地現狀,通過破三鐵讓企業恢複了活力。 《經濟日報》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發稿三十六篇,它非常堅定地認為,破三鐵是國營企業改革地一次攻堅戰。 新華社也發表述評,稱破除三鐵,是今年企業改革的主旋律。


    經濟日報的一係列動作,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支持的,範無病和範亨父子二人都能夠體會到國務院對國企改革的決心。


    隻是範無病卻知道,這一場破三鐵的活動,雖然來得聲勢浩大,頗有席卷天下之勢,卻很難收到實效。


    “破三鐵,是勢在必行的,不過這也是企業改革十五年來,第一次把改革的矛頭對準了企業中地一般職工,在此之前。 所有的改革理念和措施都是針對經營層與國有資產管理層的。 ”範亨皺著眉頭說道,“不過有些地方政府官員提出的,以鐵麵孔、鐵手腕、鐵心腸的三鐵精神來破三鐵,我覺得有些不合適。 ”


    範無病點頭同意道,“三鐵既破,然而社會保障體製卻沒有健全,成千上萬的工人下崗。 一下子變成了無依無kao的社會棄兒,嚴重地失業就會迅速演變成一場社會危機。 去年就有一些地方相繼發生被裁員的工人跳樓自殺和行凶報複地事件。 破三鐵因為缺乏相關社會福利製度的保障,很有可能會誘發社會動蕩,這些都需要引起足夠的重視。 ”


    範亨躺到了沙發上,有些心煩地說道,“我們剛才說什麽來著,怎麽就扯到這個上麵了?跑題了啊!”


    範無病笑道,“沒有跑題啊。 這不是正在考慮怎麽收拾不聽話的平原廠嗎?”


    “不能那麽說。 ”範亨有些不滿地搖頭道,“對於當地的大型國企,地方政府還是有義務幫助他們盡快走出困境的,說來說去,都是磐石的老百姓嘛。 ”


    範無病地心裏麵有些樂不可支,範亨當了這麽一段兒領導,講話是越來越有水平了。


    不過從內心來講,範氏父子二人對於那個李銘九。 都很有惡感,偏偏這樣一個人,還就把持了磐石最大的國企的領導位置,真不知道究竟是上麵的那個領導被他給拍舒服了,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一個廠子交給了他來管理。


    “其實對於這種人,我倒是有些小手段。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兒。 範無病忽然笑了起來。


    “這裏沒你什麽事兒,你最好不要亂來。 ”範亨見兒子一臉的壞笑,頓時有點兒心有餘悸,急忙阻止道。


    對於範無病的破壞能力,範亨是最清楚不過的,如果要他一cha手,往往就是弄一個不可收拾地地步,而李銘九似乎在部裏麵也很有人護著,如果雙方結了仇,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雖然不至於讓他們派殺手過來。 但是上下掣肘肯定是有的。


    “不不不——”範無病搖頭笑道,“我肯定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的。 隻是在想一個徹底解決的辦法,對付這種事情,對付李銘九這種想要將平原廠當作跳板的人,最好地做法,就是讓他在任上惹出大麻煩來,到時候即使是上麵有人,也護他不得。 ”


    有這麽好的主意?範亨看著範無病,心裏麵很是不信。


    範無病確實有主意,而且是比較損的主意,他想起了幾個月沒有見到的沈曼華了,那個女騙子,現在正跟著武陟小機手下做事,但是並不負責具體的事務,就相當於是領著薪水遊山玩水的那一種富貴閑人,隻是不知道她這個時候又跑到哪裏旅遊去了?


    對付李銘九這種急著往上爬的人,就得需要動用像沈曼華這樣精通騙術的人來對付,保準是輕鬆搞定,於是範無病就拿起家裏的電話,開始聯係武陟小機。


    “範桑,你總算想起我來了!”武陟小機的話音裏麵流lou出來地感情,簡直可以媲美怨婦了,“本來想給你拜年地,結果到處都找不到你,你現在是在哪裏呢?”


    九二年的時候,電話還沒有實現來電顯示,如果要追查來電號碼地話,肯定是得找電信局幫忙的,很不方便,以武陟小機這麽一個日本人來查問號碼的來源,不被不明真相的電信局話務員們當成刺探中國情報的日本間諜才怪。


    “我已經到家了,嗬嗬。 ”範無病笑了笑,跟武陟小機寒暄了幾句,又問了他廠子的情況,然後才提到,“沈曼華現在到哪裏去了?能不能聯係上她?最近我可能有些工作要交給她來處理的。 ”


    又有工作啊?武陟小機可是知道沈曼華的底細的,心想又不知道哪個倒黴鬼被老板給看上了,沈曼華一出動,那就是要行騙嘍。 不過這都是老板吩咐讓做的事情,他隻是照辦而已,沒有必要深究,於是武陟小機回答道,“沈小姐現在就在磐石,要不我現在送她過來?”


    範無病心說正好兒啊。 便對武陟小機說道,“也不用著急,待會兒一起過來吃完飯吧,你那個小倉優美子也帶上吧,人多一點兒熱鬧。 ”


    “那太好了,我去搞點兒好酒,晚上好好喝個痛快。 ”武陟小機高興地回答道。


    到了晚上六點的時候。 武陟小機就開車帶著小倉優美子和沈曼華準時過來了,三個人捧了許多東西。 大包小包地很費手腳。


    “哦,這是怎麽弄的,你們搬家啊?”此時範無病的母親張梅也回家了,看到兒子已經回來了,自然是非常高興,接著又看到武陟小機等人捧了這麽多東西上門,不由得有些詫異。


    “伯母好。 伯父好!多多打擾了!”武陟小機倒是絲毫不顧忌他隻比範亨和張梅隻小了幾歲的事實,跟範無病是平輩論交的,既然他們之間是平輩,那麽範亨和張梅自然就是長輩了。


    範無病正跟範亨在廚房裏麵弄菜,因為是家宴,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多講究,也沒有找飯店的大師傅來做,全憑父子二人多年來鍛煉出來的手藝下廚。 不多時就將酒菜準備好了。


    因此張梅隻是陪著武陟小機等人說了一會兒閑話,範無病就招呼說可以用飯了。


    六葷八素,樣樣俱全,桌子上麵色彩繽紛,尤其是還準備了火鍋兒,很有過年地氣氛。


    範亨笑著端起了酒杯。 對大家說道,“今天既然是家宴,那也就沒有什麽拘束的,大家都隨便點兒,吃好,喝好!”


    張梅也跟著說道,“尤其是你們三個,都是常年在外地,今天到了這裏,就當時回了自己家了。 ”


    武陟小機和小倉優美子就不用說了。 他們兩個都算是流亡在中國了。 雖然有錢,但是跟安田家結下了大仇。 此時雖然安田小野郎已經翹了,但是安田家的勢力死而未僵,回日本還是有危險的。 至於沈曼華,她從小開始就在全國各地流浪,此時真的有點兒找不到家庭的感覺了,若不是範無病把她給騙到日本去搞驚天大騙局,此時或許還在哪裏逍遙。


    這三個人都屬於有家不能回或者無家可歸的角色,在春節這種全家團圓的日子裏麵,能夠聽到張梅這種為暖人心地話,當然是感覺心裏熱乎乎的,相當感慨。


    範無病其人,對他們是有恩的,整個範家,對他們也是相當誠懇的。


    “不要怕喝多了,反正我家這裏的空房間很多,剛剛又都收拾過了,今晚就住下來好了,反正我還有事情找你們商量的。 ”範無病這一句話,更讓他們把心情放輕鬆了。


    可惜範亨和張梅兩個人是不能多喝的,他們都是政府官員,又都是領導,自然就是少喝幾杯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武陟小機和兩個女的卻都挺能喝,拉了範無病一杯一杯地灌,看得範亨和張梅直皺眉頭,心道我家無病還未成年哪!


    吃完晚飯之後,範無病和武陟小機等三人就上了樓上地房間裏麵談事兒,而範亨這邊兒的電話也開始響起來了,大都是想上門來拜年的人,當然,拜年的時候,大家都不會空手上門的。


    “範先生,您這次找我,是有什麽新工作要安排嗎?”沈曼華知道範無病所圖謀的,絕對不會有小事兒,就從上次整垮安田家地富士銀行的事情來看,足見其手段,隻是這次,他會針對誰出招呢?


    想來,能值得範無病行騙的人,來頭一定非常大吧?


    範無病看看三個人,發現他們的神情都比較興奮,顯然是現在的工作一點兒挑戰性都沒有,人閑得無聊啊,於是他便故作神秘地說道,“今次我們要做的事情,可不僅僅是商業事件那麽簡單,我們要做的,可是有可能會影響到一個國家的政策走向的!”


    啊!?那我們不是玩大了?!三個人都有點兒發呆,騙子有這麽大本事嗎?


    沈曼華的心理麵也有點兒發虛,不知道自己這個老板又要搞什麽新花樣兒。


    “這次我們要搞地,就是平原廠!”範無病眼睛發亮地對眾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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