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換衣間:


    林南夢幫助方曼文換好龍袍旗袍,配上一副磚石耳釘,將方曼文拉到古老雕花梳妝台前,按著她坐下。[]


    “我替方姐姐盤個環形吧。”說著,輕輕的替方曼文把頭發給拆了。


    方曼文點頭,目光看著那仿佛年歲已久的梳妝台。


    林南夢從鏡子裏看見了方曼文的目光,“方姐姐對著梳妝台很感興趣吧?這是哥的媽媽花大價錢買回來的,據說,好像是個清朝皇妃用過的。”


    皇妃?那不是皇上的老婆,方曼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很值錢吧?”


    “應該是吧,不過我總覺得怪怪的,一看見他就想起,有個恐怖片裏麵那麵梳妝台鏡子……呀!這梳子沒有,方姐姐你等等,我去拿。”林南夢拉開抽屜,發現裏麵沒有梳子。


    “哦。”方曼文點頭。


    林南夢走出時將門帶上。


    方曼文整個人一驚,腦海中閃過林南夢說的那個恐怖片,這梳妝台為何越看越像,越看心越驚駭,她起身,她不要待在這裏。


    唰……唰……唰……


    燈光好好的閃了起來,猶如恐怖片裏麵那燈光一樣。


    難道?方曼文猛地回頭,看向那麵鏡子,這一看嚇得她尖叫起來,“啊……”


    片閃的燈光下,那麵鏡子裏麵一團血淋淋,看不清,卻又像似血肉模糊的臉孔,正在看著她。


    “鬼啊……”方曼文驚心悼膽的想要跑,雙腿卻一軟,跪趴到地上,“有……有……有鬼啊!”


    雙手在地上用力的往前爬著,連爬帶滾的打開房門,“有……有……”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上樓來的聲音。


    古旭堯與王葉挺兩人先一步上了樓。


    王葉語與古黛兒也爭先恐後的跟著上去了。


    古戚偉拔出手槍也大步上樓去,餘菁敏臉色有些暗沉,看了一眼旁邊的戀歌,“去看看。”


    走廊上,一道身影披頭散發的連滾帶爬的,口中大聲嚷嚷著:“鬼啊!有……有……”


    “方姐姐……方姐姐……你怎麽了?”林南夢一手拿著梳子,一邊跑來,一臉驚慌。


    方曼文看見古旭堯,立即撲了過來,雙手緊緊抱著古旭堯的腰,滿眼的驚恐,“有鬼……有鬼……”


    “又是你,哪來的鬼,胡說些什麽。”古戚偉手中握著槍,厭惡的看了一眼那披頭散發的方曼文。


    “有……有……”方曼文想說真的有鬼,可看著古父手上的槍,嚇得立即閉嘴。


    “丟人。”餘菁敏冷瞟著方曼文。


    “怎麽回事?”古旭堯拍了拍方曼文的背,問著林南夢。


    林南夢有些著急,“我……我……我不知道,我去拿梳子,讓方姐姐在換衣間等我,結果就這樣了。”林南夢說著又對方曼文說:“方姐姐,你怎麽了?”


    “鬼……換衣間有鬼,真的有鬼……”方曼文躲在古旭堯懷裏,小聲的說著。


    古戚偉聽著,一腳踢開換衣間們,大家都順著看了進去,裏麵燈光明亮,什麽也沒有。


    “這個世界沒鬼,有鬼的是你自己心裏,滾,永遠別踏進古家大門,否則我一槍斃了你。”古戚偉大聲命令。


    “我……”被這麽多人看著,方曼文眼淚唰唰往下掉。


    古旭堯拉著她轉頭之際,看著一聲不吭的戀歌,冷眸再掃向古黛兒,帶著披頭散發的方曼文離開。


    古黛兒心中暗驚,哥哥知道是她搞的鬼?連忙低下頭來。


    戀歌一直站在餘菁敏身邊,看著這場鬧劇,小曼就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以致於被人捉弄了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


    又是一年元旦,雨還在淅瀝瀝地下,戀歌從車上下來,隻身站在雨中,抬頭看著那曆經歲月洗滌的牌匾早已陳舊不堪,難怪上次她沒有注意到,原來,這兒就是立安孤兒院。


    那雙目失明的院長是否認識她的爸爸和媽媽?


    走上去敲著這白天卻關著門的大門。


    王老師小跑將門打開,當她看見戀歌的時候,明顯一震,“唐小姐。”她記得非常清楚。


    “您好,我可以見院長嗎?”戀歌看見熟麵孔,神色也柔和許多。


    王老師歎口氣,“院長快不行了,你進去看看也好。”


    不行了?戀歌心咯吱一聲,連忙跟著王老師進了後屋的院長房間,孩子們正在門外站著。


    一張小木床,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還有一個衣櫃,就那麽簡單。


    戀歌目光看著床上的人,“院長。”她輕輕的叫了聲,因為她不知道他是否醒著。


    院長聽著聲音微偏過頭來,口中朗朗問道:“是戀歌來了嗎?還是我出幻覺了?”


    他的聲音很虛很虛,仿佛轉眼就會消失,戀歌走到床邊,“是我,我是唐戀歌。”


    一旁的王老師也說是戀歌,院長才相信自己沒有出幻覺。


    戀歌心中有些奇怪,院長是在等她嗎?“院長,我有件事情想問問您,您認識張嚴盛嗎?他也是從這兒出去的。”


    張嚴盛?王老師怔怔的看著戀歌。


    院長長長輸出一口氣,笑了,“戀歌,你長大了,爸等你很久了。”


    戀歌渾身一顫,雙眼睜大,大驚的看著床上的人,“爸?你是我爸?”


    院長笑著笑著,仿佛已經聽不見聲音般,手中抓著那黑白照片。


    一聲‘巨響’,咯――


    眼看著床上的人斷氣,頭微偏,離去的臉上掛滿笑容,沒有一絲痛苦,“爸――”驚慌中,戀歌身上抓著床上的人搖晃著,仿佛這樣可以拉住他離去的腳步。


    “院長。”王老師往前一步,看著離去的院長。


    “爸――”戀歌大聲的叫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連叫一聲爸的機會都不給我。”老天爺是在懲罰她嗎?這些年,她可以早點找到他的,可是她沒有,所以老天爺要懲罰她。


    任她怎麽搖晃,離去的人還是離去了,那雙目失明,雙腿殘廢的人,原來是她爸爸,原來他一直在這條件艱苦的孤兒院裏麵,而她這個女兒與他隻有數麵之緣,誰來告訴她,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爸――爸――”她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著,可也無法彌補這麽多年的空白,她放聲大哭,哭聲振動整個孤兒院。


    “唐小姐,唐小姐……”王老師看著哭的昏天暗地的人,有些不忍心,“讓院長安靜的走吧。”


    她抬頭看著王老師,止住聲音,眼淚卻嘩嘩往下掉,身子因憋住哭聲而抽搐著。


    “唐小姐,院長該去西方極樂世界好好休息了,這些年,他太辛苦了。”王老師說著有些哽咽,目光看著院長手中的相片。


    戀歌回過頭,望著那黑白相片中的人,姓唐,是哪位婦人口中的唐姨?爸爸的青梅竹馬麽?她伸手緩緩的拿起照片,看著照片中的人,爸爸一直放不下的人吧?


    突然,一個決定在她心中生成,她要將爸爸與哪位唐姨葬在一起。


    她打電話給暨苑博,讓他幫她聯係到黃蕊靈,六個小時後,黃蕊靈到了立安孤兒院,這時天剛黑。


    當黃蕊靈看見已經離去的張嚴盛時,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一旁的女孩子,連忙扶住了她,“媽,小心。”


    戀歌看著出現的母女兩人,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是宋琪的媽媽。


    “走了,也你走了,二十多年了,沒有想到再見麵,已經陰陽兩隔了,原來,你一直在這裏。”黃蕊靈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兩行清淚滑下,“還記得當年,我們都還小,稍稍年長的你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我們,轉眼間,都一個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去了也好,君琴在哪裏,不久的將來,我們都在哪兒重聚。”


    “戀歌,你要知道什麽,今天當著你爸爸的麵,我告訴你。”黃蕊靈一直握著那已經冰冷的手沒放。


    “唐姨葬在哪裏?我要將我爸與她葬在一起。”戀歌擦了擦淚水。


    “二十多年了,我也沒有再去看你唐姨,是該去看看她了。”黃蕊靈看著戀歌,很想告訴她,可是她不能,她什麽都可以告訴戀歌,唯獨那件事情不可以,因為她答應了臨死前的君琴。


    宋琪從口袋裏取出一塊幹淨的手帕遞給戀歌,她沒有說任何話,因為節哀順變對剛找到父親的人是很殘忍的話。


    “謝謝!”戀歌的眼淚一直往下掉,她覺得自己太不孝了,“我想知道我爸爸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和我媽說的完全不一樣?”


    “你媽她沒有臉告訴你真相,在真相裏麵,她是個扮演著小人的絕色。那年若不是她算計,又怎麽會有今天的悲劇?你爸考上大學的第二年,就與你唐君琴在這養育我們的地方訂了婚,約定等唐君琴大學畢業還是在這個地方結婚,就這樣,你爸爸畢業那年的夏天,讀醫學院的你媽和讀法律的唐君琴都回到這個地方,誰也不曾想過,你媽算計了你爸,事後哭著說你爸喝多了酒強暴了她,用這樣的話來騙唐君琴,那個年代,是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即使你爸和唐君琴都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可還是不得不對她負責,否則你媽很難再嫁人,原本大家都以為這就是結局,可你媽心裏有鬼,總是說你爸和唐君琴藕斷絲連,有一次,因為唐君琴和大家見麵,她疑神疑鬼的走路一個不小心跌倒小產,從那以後,唐君琴再也不敢見你爸和你媽,怕影響到他們的生活,可月老似乎年紀太大了,以致於唐君琴在感情的道路上一直不順,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八年前了,當時的她因為子宮太薄,不適合生產,可她執意生下那個孩子,她托人找到了我,說她如果順利生下孩子,那麽就沒事,如果她死了,那麽讓我把孩子送回這兒,並讓我發誓,永遠不要告訴那個孩子媽媽是誰,我祈禱著一切順利,可事情來的太快了,快到我無法獨自承受,她子宮裂開了,在那個年代醫學並不發達,而又是那麽個落後的村子,我知道那會是最後一麵,所以托人去告訴你爸,你爸趕來的時候,唐君琴已經去了,可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媽居然晚你爸一步也到了,因為一路顛簸,她早產了,後來,他們回去的路上發生了車禍,你爸雙腿廢了,你媽瞎了,你爸把眼角膜給了你媽,等你媽眼睛複明的時候,決定抱著你走,你媽她留下了你,卻沒有留下你爸,她說:你是我偷來的,如今把你還給她。”回憶起往事,黃蕊靈輕拍著那冰冷的手。


    戀歌笑了,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原來,不是爸不要她們了,而是媽不願意和一個殘廢人一起,改編了真相,讓她自己變成弱者,博取同情。


    “唐姨那個孩子?”宋琪聽著,覺得她媽後麵說的有些含糊,對於那個孩子卻沒有提起。


    黃蕊靈看了戀歌一眼,“死了,若活著,與戀歌一般大。”


    人死了,不管活著的人有多痛苦,多不願意,火化都是必經之路。明知道這些,可她無法看著自己的父親被送進去,再出來就是一小壇灰,她緊緊扣住推床,不讓其消失在眼前。


    “爸――爸……”她哭啞了喉嚨,任身後的人如何拉她,她整個人撲到了地上,怎麽也不放,推床前進,她就在地上拖。


    宋琪用盡力氣將戀歌往起拉,卻無法讓她真的拉起來。


    “讓她哭吧,他這輩子都為別人活著,死了,是該有個人真心的為他哭送一程。”黃蕊靈試著淚水。


    屍體被送進去的時候,戀歌驚恐的站起來,“爸……”眼看著門又關上,她整個人呆住了,爸?這個字多麽的陌生,小時候別人都有爸爸,隻有她沒爸爸,長大點,媽媽說爸爸不要她們,她的心中慢慢排斥爸那個字,甚至那個人,她恨那個拋棄她們的那個人,讓她不單沒有爸爸,還要看媽媽的臉色,就因為他拋棄了她們,所以她要努力的討好媽媽。她恨了那麽多年的人,原來是個最可憐的人,是被媽媽拋棄的人,是被自己女兒恨了二十多年的人。她惟命是從的那人,騙了她這麽多年,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為什麽?


    她整個人搖搖欲墜,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來,“為什麽?”


    宋琪一把抱住她,對於她口中的話,聽得非常模糊,“唐小姐,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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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拂麵,無情的冬雨,拍打著大地,窪地的積水吹著氣泡,仿佛大地在哭泣,路旁的梧桐樹顯得那樣的無助,呼嘯的北風夾帶著雨水,狠狠地痛擊所剩無幾的黃葉,泛著微黃的小草,還未調謝的花朵,都掛著晶瑩的淚珠,仿佛是在訴說著命運的不幸。


    仰望中,那雨滴如刀一般割在她的臉上,她那抱著骨灰盒的雙手又緊了緊。


    z城爛泥灣村,這兒是陌生的,根據黃蕊靈的回憶,她們來來回回的找,將整個山坡尋遍,卻還是沒有找到記憶中的墳墓。


    “沒錯啊,這顆桂花樹還在,為什麽墳墓不見了?”黃蕊靈看著那顆桂花樹,沒錯,二十多年了,這棵樹長大了許多。


    “挖。”戀歌看著桂花樹,如果黃姨說的沒錯,那麽就是這麽多年,墳墓平了。


    “挖吧。”黃蕊靈也讚同,口中輕輕的道:“君琴啊君琴,你可別怪啊。”


    隨著來的白事一條龍服務的人立即掘地。


    可怎麽挖都沒有找到,戀歌黑眸轉動著,她記得剛到村的時候,大家似乎對她們避而遠之,她們在這兒挖,都沒有一個村民前來問。


    宋琪主動找人去詢問,沒有一個人說話,都搖頭,然後快速避開,仿佛她們是瘟神一樣。


    “難道出了什麽事情?”黃蕊靈自言自語道,她看了一眼戀歌,“把盒子給宋琪,你隨我去見一個人。”


    在村莊最偏裏的最後一間瓦房裏,戀歌站在一位失明的老太太麵前。


    “阿姨,我是唐君琴一起長大的朋友,黃蕊靈。”黃蕊靈先自我介紹著。


    灌滿熱水的玻璃瓶,老太太握在手中取暖,聽著來人說的話,她頭抬了抬,又底下那雙根本看不見東西的眼睛,自言自語道:“二十多年一直沒人來看她,今年怎麽都想起她。”


    “阿姨,我們是來幫她完成一段心願的。”黃蕊靈見老太太似乎不願意和她們講話,又補上這句。


    “她都被壓在水榭下二十多年了,還能有什麽心願。”老太太說著,有些抱怨,又有些生氣。


    水榭?戀歌吃驚的看向黃蕊靈。


    黃蕊靈同樣吃驚,“阿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您能告訴我們嗎?我們是真的希望她好的人。”


    老太太雙手將瓶子握的更緊,思緒也越發飄遠,“那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了,唐君琴死後,埋在桂花樹下,村子夜夜出現靈異事情,一位穿著白衣服的女人抱著孩子坐在村口哭泣,接著村子裏小夥子連接暴死,村裏人急了,便籌錢請了和尚來村子,和尚說那剛生完孩子的女人不願意離開,怨氣太重,需要將其封存,和尚給了個辦法,將其與孩子碎骨封入油罐中,再用紅綢緞紅線封口,扔入水中,任它順水漂走,可她依然不肯走,油罐逆流不動,夜夜哭泣,那哭聲淒厲而陰寒,村民們更加害怕,再次請來法術高深的住持,改用桃木水榭壓在水下泥中,這才太平了這麽多年。”


    戀歌第一反應就是,荒謬與殘忍,這個世界哪來鬼魂之說,真是荒謬。那個年代的人死去都是屍埋,掘開墳墓,取骨敲碎,這是何其殘忍。


    “謝謝!”黃蕊靈強忍著淚水,向老太太道謝。


    走出瓦房,雨已停,很快,她們就到了桃木水榭,那是個非標準的水榭,隻是用來鎮壓鬼魂之說。


    望著那一溝絕望的死水,風吹不起半點漪淪,一個人死後,不,應該說母女倆人死後,因世人的愚昧被壓在這水下二十多年,真是淒涼,在沒有人敢下去的時候,她走到水邊,“我下去。”


    與此同時,宋琪脫去大衣,“我會遊泳。”


    一陣喧鬧的聲音同時傳來。


    ――誰下去,就打死誰。


    一群男女老少拿著鋤頭之類的農用用具向水榭奔來,個個耳紅麵赤的舉起手上的用具。


    黃蕊靈擋住了前麵,“今天我們是下去定了。”


    “誰敢下去,就打死誰!”從人群中走出來一位年長者說著。


    “你們……”宋琪向前走去。


    被戀歌拉住,她麵對著那群村民,問道:“你們誰是頭?”


    那年長者再次開口:“這水榭下的碎骨,我們是不會讓你們取上來的。”


    戀歌知道她就是頭了,“這碎骨,我今天勢必取上來,你們想取我性命,隻管來。”冷冷的黑眸掃過在場村民的臉,接著道,“我一命定要你們全村陪葬。”


    年長者先是一怔,愣愣的看著戀歌,隨即又擺出一副資格深厚的樣子,“哪來的刁鑽丫頭,敢來這撒潑。”


    “我今天就在這撒潑,不單要取碎骨,還要拆了這愚昧的桃木水榭。”戀歌說著往後退,並一邊脫去大衣,一轉身,咕咚一身,跳入那一潭死水中,水花四濺。


    ――打死她,打死她!


    “還不快下去將她給我拉上來。”年長者對著身後的村民大聲說道。


    幾名年輕男子解開棉衣,跟著跳了下去。


    水如冰刀一般,襲擊著每一寸肌膚,讓人身子瞬間僵硬。


    戀歌一咬牙沉入水底,她一定要找到封鎖碎骨的油罐,會是水榭中心部位的泥下麽?


    宋琪見那幾位男子身子有些吃不住的往上爬上來,再看水麵,戀歌已經不見,跳入水中。


    “宋琪,水太冷,先將戀歌帶上來。”黃蕊靈見那幾個男子都吃不住,有些擔心的和宋琪說。


    宋琪潛入水中,水麵又逐漸平靜了下去,大家都睜大眼看著,就連那叫器的村民們都安靜了下來。


    兩個女孩子在水底,凶多吉少,那可是一潭死水,別說這寒冬臘月,就是伏天也比別處冷上幾分。


    三分鍾……四分鍾……黃蕊靈焦急的看著腕表。


    嘩嘩嘩……


    一道身影湧出水麵,一手還拽著一人。


    “宋琪……”黃蕊靈看著戀歌手上拽著的人,已經奄奄一息,驚駭的大叫。


    岸上的人急忙接手,將人弄上岸。


    戀歌一身水漉漉的上了岸,給宋琪做了緊急自救措施,宋琪吐出水,人也輕聲哼了一聲,“黃姨,送宋琪去醫院吧。”


    “好,好,你自己小心。”


    待黃蕊靈她們一走,那年長者變了一副嘴臉,勸說著:“姑娘,這水你也下了,你朋友也險些送了命,我告訴你,這水下怨氣重的很,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你所擔心的是村子的安危,其實你不用擔心,取出碎骨,我會帶著他們離開這兒。”在水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了,葬在這麽個遠處,不如將他們帶回s城。


    “帶走?這……好,你如果真的帶走,我們自然不再阻撓。”年長者同意戀歌的說法。


    “謝謝!”


    村民們離去,戀歌再次走到水邊。


    一位白事一條龍服務人員開口,“唐小姐,我看這挺邪乎的,你還是別下去了。”


    “這世上最邪乎的是人心。”說著,又躍入水中。


    岸上的人等著,時間滴滴答答過去,水麵卻沒有任何動靜。


    通往水榭的小道上,一道身影越來越近,最後出現在大家麵前。


    “唐戀歌呢?”古旭堯發現大家都看著水麵,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兩天沒見到她的人,沒有回國際別墅,也沒有去公寓樓,打她手機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最後通過最後通話找到立安孤兒院,才知道她來了這裏。


    “唐小姐已經下去……很長時間了。”


    話還未說完,古旭堯已經下了水。


    呼和吸都是水提取不到氧氣,無比壓抑,想要上去,卻已無力,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識一點點的退去,也迷糊了起來……


    突然,一張臉離她越來越近,可她的視線以模糊,聽不見他的話,看不清他的臉,不能再呼吸的她閉上眼睛,混沌的腦中有個麵孔卻愈發清晰。


    ※※※※※※※※※※※※※※※※※※※※※※※※※※※


    幹淨清晰的房間內,溫度控製在二十五度左右,戀歌睜開眼,特意調暗的壁燈,整個房間裏視線朦朦朧朧,她認識這兒,公寓樓。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很輕很輕。


    她下床走到門口。


    ――對,明天,豪華型。


    古旭堯的聲音,霎時,她想了起來,她怎麽會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在z城嗎?


    門,輕輕的被推開。


    她仰視的看著走進來的他。


    “你醒了。”古旭堯站在門口,麵對著她。


    她點頭,退後些,“我怎麽會在這裏?”


    古旭堯走進關上門,“你溺水了。”


    溺水?她記了起來,“唐姨的碎骨?”


    “已經帶回,明天和你爸的骨灰一同葬入陽明墓園。”古旭堯拿了一件睡袍給她披上。


    陽明墓園?那兒的墓地可是天價,環境優美,還常年放著輕柔與大悲咒之類的音樂,更是一墓難求,沉默了許久,她催下眼眸,道了聲,“謝謝!”


    看著她如此哀沉,他伸手輕撫著她的長發。


    他如此溫柔的動作,她難以接受的偏過頭去,若是不知,她就糊塗的接受著他的假意溫柔,可如今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為了什麽,她又怎麽能接受那‘虛情假意’的溫柔?


    她的反應,讓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致命的安靜。


    “明天葬禮,早點休息吧。”他收回手,拿著浴袍進入了洗澡間。


    夜,靜謐中悄然離去。


    第二日,因為戀歌的意思,前來參加葬禮的人隻有宋琪母女,古旭堯,還有她自己四個人,葬禮上她沒有再哭,因為此刻不需要哭泣,爸,唐姨,還有那個孩子,他們在一起了。


    在葬禮結束的時候,戀歌見到了工作人員,也知道了,那天是古旭堯下水將她拖了上來。


    他,不是不會水性嗎?


    ※※※※※※※※※※※※※※※※※※※※※※※※※※※


    春有櫻花爛漫,夏有綠樹成蔭,秋有丹桂飄香,冬有蠟梅迎春,s城首批第一個老年小區,如今正是梅花飄香。


    按照方叔說的地址,戀歌按了門鈴,這兒就是古旭堯為媽他們買的新房。


    “姐!”方曼文打開門,看著戀歌,略顯驚訝。


    “誰?”屋內的方媽走到門口,看見戀歌,原本自然的神情一下子愣了下去,“誰讓你來的,這兒不歡迎你。”


    戀歌看著媽媽那張冷臉,還有小曼始終抓著門把手,並沒有打算讓她進去。


    門被狠狠的關上,發出生氣的叫聲,嘭――


    戀歌站在門口,看著關上的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走向電梯。


    電梯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電梯門一打開,古旭堯就看見她。


    戀歌看了他一眼,在這兒遇到他,她沒有一絲驚訝,邁開腳步走進去。


    她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在他眼中,本不想與她說話,可看著她一個人走入電梯,他還是忍不住的擋在電梯門口,“戀歌。”


    她看著他,不說話,這個方家的準女婿,今晚這個家宴就是為了他吧?


    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


    正在此時,方家的門打開,方叔腳步有些急的跑出來,當他看到他們的時候,明顯鬆口氣,“小戀,跟方叔進去。”


    “方叔,我還是不進去了。”戀歌見到方叔,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剛才的事情別往心裏去,今天是方叔讓你回來的,所以小戀不必在意她們,來,跟方叔走。”方叔溫和的笑,伸手握住戀歌的手,將她帶出電梯,也向旁邊的古旭堯說:“進去吧。”


    戀歌看著方叔的手,她的手也長大了,還記得小時候,她覺得方叔的手好大,握著她的小手,讓她特別安心。


    古旭堯跟在後麵,看著一前一後的繼父與女兒。


    猶豫古旭堯也來了,方媽與方曼文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看著她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而已。


    一桌豐盛的菜肴,戀歌一看就知道不是方叔做的。


    “旭堯,聽小曼說你最愛喝菌菇湯。”方媽眉開眼笑的為古旭堯舀了一碗菌菇湯。


    “謝謝!”古旭堯目光看向對麵的戀歌。


    戀歌目光淡淡的,自管自地吃著。


    “我們小戀也最喜歡菌菇湯了。”方叔也為戀歌舀了一碗菌菇湯。


    “謝謝方叔。”戀歌接下時,小喝了一口。


    方媽瞪了一眼方叔,方曼文非常不愉快的看了一眼戀歌。


    飯到中旬,方媽放下筷子,“旭堯,你和小曼的婚事有計劃了嗎?我和她爸年紀都老了。”


    方叔皺了皺眉,喝了一杯悶酒。


    小曼低下頭,偷瞄著古旭堯。


    古旭堯瞥了一眼戀歌。


    戀歌慢條斯理喝完那碗已經冷掉的湯,仿佛對他們的話沒有一絲興趣。


    “我和小曼打算先訂婚再結婚,不知伯母會不會同意?”古旭堯收回目光。


    方媽立即笑逐顏開,連說,“這樣最好!”


    小曼低頭笑的甚是開心,能嫁給古旭堯,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


    “小戀,你陪方叔喝一杯。”方叔心中不是滋味,每次隻要古旭堯來,都讓他穿好衣,講話注意,他是嫁女兒,不是娶媳婦。


    “好。”戀歌淡笑的點點頭。


    方叔拿了一瓶紅酒給她,她看著方叔,微微一笑,知道她隻能喝紅酒的人不多。


    “喝什麽酒!”方媽不滿地看著方叔和戀歌。


    “爸,今天你別喝了。”方曼文起身拿起方叔麵前的白酒。


    方叔眉頭緊皺,聲音頗怒:“不讓亂說話,不讓缺席,連酒也不讓喝了?”


    方曼文一愣,拿著酒瓶看著古旭堯,這酒拿走不是,不拿走也不是。


    “你喝多了。”方媽臉色有些難看的瞪著方叔。


    “你是怕我喝多了是吧,怕我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可我今天要說,小曼是我女兒,不管嫁給誰,我都是她爸,我不需要因為別人的地位高貴而低頭。”方叔壓在心中的怒氣,終於爆發。


    “爸!”方曼文尷尬的叫著。


    戀歌聽著她們的話,看著方叔顫抖的手,知道方叔氣的不輕,“小曼,把酒給方叔。”


    古旭堯見她開口,原本要開口的他選擇了‘看戲’。


    小曼看著戀歌,又將目光落在方媽的臉上,這時,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方媽那張臉氣的有些扭曲,她很清楚,此時方叔正在氣頭上,說得多就會丟的多。可是戀歌的聲音讓她轉移方向,“這是我們方家的事情,你有什麽資格插嘴。”


    方曼文接著方媽的話,心中不是滋味的開口:“姐,你是存心來攪局的吧?”


    “方家,對,我不姓方,看來是我走錯地方了。”戀歌說著,麵無表情的站起。


    “走,給我快點走,別在這兒礙眼。”方媽伸手指向大門。


    戀歌眸中一冷,直視著方媽,“你以為我喜歡來嗎?若不是看方叔,就算你請我,我也不會來的。”她的聲音仿佛經過冰雕傳來。


    讓人渾身打個冷顫,方媽不敢置信的看著戀歌,“你……你……”


    “方叔,我走了。”拿起大衣和包,筆直離去。


    方叔目光在方媽與方曼文的臉上掃了一個來回,起身回房。


    古旭堯聽著她的話,看著她決絕的離去,這就是唐戀歌,隻是一向孝順的她為何今天意外反常?


    是因為她父親?她父親的死,她並沒有讓她媽媽知道,究竟她父親,給她帶來什麽秘密?而且還將她父親與另一個女人合葬在一起,那日他去立安孤兒院,哪兒的人除了告訴她的去處,其他什麽事情都沒有說。


    “伯母,下次再來拜訪。”丟下這句話,他大步追了出去。


    留下方曼文倆母女有些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眼。


    門外,戀歌看著電梯還在一樓與頂樓,走向安全通道,一格一格的走下去。


    古旭堯出門看見她從樓梯下去,緊跟腳步而去。


    二十多年了,她聽話了那麽多年,如今,那個媽,已經不值得她再惟命是從。父債女還,那個讓她為父親贖罪的故事,那個讓她恨自己父親的故事,騙了她那麽多年。那些年,不管媽說什麽,她都順從,如今,她不會再盲目的順從,不,是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會再順從。她有些出神,一步一步漫不經心。


    左腳下一個懸空,兩格作一格踩了下去,驚慌中,她一手抓住旁邊的護欄,右腳一個用力,往右邊扭曲,“啊……”痛,無處得力的她坐了下去。


    戀歌脫下中跟鞋,拉起褲腳,用手去揉,痛得她緊要下唇,看著自己的腳腕,又是這個腳,難道是流年不利,非要廢了她這隻腳嗎?


    “怎麽了?”聽見叫聲的古旭堯加快腳步。


    聽見他的聲音,她把另一隻鞋也給脫了,倔強的扶著護理要站起來。


    “腳不打算要了是嗎?”古旭堯到了她麵前,蹲下身子,看著她拉起的褲腳,上次被夾傷的疤痕還在。


    “與你無關。”扶著護欄站起來的她,低頭看著蹲在麵前的古旭堯,有些不適應的收了收腿。


    古旭堯一個起身,將她打橫抱起,看著驚慌中雙手環住他脖子的女人,“唐戀歌,你什麽時候能不這麽嘴硬?”


    嘴硬?她要的不是嘴硬,而是心夠硬!


    見她不出聲,他抱著她下樓。


    抱著人下樓,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可他每一步都非常穩。


    樓下:


    乘坐電梯趕下來的方曼文,四下張望。旭堯會因為爸爸的話對她有看法嗎?看著旭堯離去那急促的腳步,她在反應過來後,立即追了下來。


    明明隻是兩分鍾而已,為什麽沒有看到人?


    車!方曼文驚喜的發現車還在,那麽人就沒走,她跑向奔馳車,卻發現車內根本沒人,難道是打車走了?


    樓梯口,戀歌雙手一直沒處放的環在古旭堯身後,一雙鞋子和包還有大衣都拎在手中,走出門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她將臉往古旭堯懷裏埋了埋。


    古旭堯知道她穿的單薄有些冷,雙臂緊了緊,將她與自己貼的更近,並加快了腳步。


    有些失落的方曼文慢慢轉過頭,卻看見一道抱著人的身影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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