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靖康二年,金軍攻陷北宋都城汴京,北宋滅亡。同年,金軍押解徽、欽二帝及北宋宗室數千人北撤。


    ……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在上京城外一尺多深的雪地裏,由最初的放蹄狂奔,漸漸轉為一步三歎的倦怠。


    女孩撩起車簾,北風夾著雪花迎麵撲來,如刀子般割在她稚嫩的臉上。她清亮的大眼睛裏,止住的淚瞬間又奪眶而出。廣闊的蒼彎溶進淚水裏,濃重的墨色褪去了幾分。更遠的東方天際,也掛起了一抹朦朧的、灰蒙蒙的光亮。


    天,快要亮了嗎?


    她放開手,落下的車簾掩住最後一道光線,車裏還是漆黑一片。她又將身子縮回到身邊溫暖的懷抱裏。


    “娘……”


    母親似乎已經睡熟了,聽不見她的呼喚。除了車輪壓過雪地的‘吱呀’聲,以及窗外不斷嗚咽的北風,馬車裏再沒有一點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是馬兒倦了,還是,她們已經到了該到的地方?


    車門被粗暴的踢開,一個黑影閃進來,不等她弄明白怎麽回事,一隻大手已經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從馬車中拽了出來。


    她的脖子快要被掐斷了,懸空的身子無力的抽搐,掙紮……突然,她靈機一動,求生的欲望讓她劇烈顫抖的手用最快的速度拔下頭上的珠花,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那隻卡在脖子上的手刺了過去。


    隨著一聲怪叫,她的身子被狠狠地甩在冰冷僵硬的雪地上。


    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被摔散了,她的淚如泉湧,卻哭不出聲來。一道明晃晃的刀光正以閃電般的速度掃向她。她想躲,疼痛的身子卻像灌了鉛一樣。弱小的她,如同俎上的一條絕望的魚,徒勞地掙紮著,恐懼的看著那道奪命的寒光不斷地向她逼近……


    然而,刀光凝固在頭頂,隨即,那把雪亮的刀和持刀的人,一齊向後倒了下去。


    頭頂的陰影並沒有散去,那人倒下的地方,挺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她艱難的抬起頭――


    冷風獵獵,割著她稚嫩的臉頰。死亡的恐懼就這樣被碾碎成塵,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強烈到窒息的壓迫感。


    那是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錦帽貂裘,逆光而立。朦朧的晨曦為他罩上一層懾人的鋒芒,這種近乎於縹緲的美,如同從天而降,又像是踏過滄海蒼天,逆風而來。凝結了世上最寒冷明亮的光華。


    她怔怔地看著,這就是剛才救了她的人嗎?


    “他為什麽要殺你?”少年問。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她仿佛從少年磁性的聲音裏,聽出了不知穿逾了多少歲月的滄桑。


    她搖著頭。她什麽都不知道。三天前夜裏,母親帶她離開了肅王府,今天母親的神色異樣的蒼白,仿佛已經預料到今夜的不幸……短短三天,她的世界經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切都來得太倉促,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少年的雙眼居高臨下的在女孩身上打量著,就在瞥過女孩雙眼的一刻,冰冷的眸光中突然閃過一道異樣的顏色。


    那雙美麗清澈的大眼睛中帶著對生的渴望,他定定的看著,心,似乎被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牽動。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遞向她。


    “這是防身用的,拿著!”


    命令的口吻,不容撼動。


    她顫抖著冰涼的小手小心接過匕首,他又說,“記住,如果你不想放棄,就要學會珍惜擁有的一切。”


    駕定的聲音帶著撼人心魄的力量,一字字叩進女孩的心房。


    少年離開了,逆光而來,又逆光而去,走在與她相悖的方向。留給她的,是東方越發明亮的天空。


    緊握著刀柄的小手不敢有一絲鬆懈,仿佛正一股強大的力量,正一點點的融入血液裏。


    他出現在她生命裏的第一場浩劫中,她在生死夾縫中掙紮時,他救了她,一把匕首,給了她生的堅定。然而,當時的她並不曾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會和這個少年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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