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怎麽樣?”


    柳俊緊緊抓住了身旁老媽的手。


    “手術已經結束了,傷員被刺傷了肺部大動脈,還好偏離了心髒部位,送院還算及時,不過現在仍處在昏迷之中,能不能脫離生命危險,今後二十四小時是關鍵……”


    柳俊總算穩住了神思。


    這麽說,就是大有希望了!


    “醫生,我們可以做些什麽?”


    “什麽都不必做,我們醫院會二十四小時監護病人。”


    老醫生看上去也是十分疲憊了,縱算先後兩任市委書記在場,也不想多說什麽,擺擺手徑自走了。對這位拽得一塌糊塗的醫生,柳俊倒是平添了許多信心。


    搞技術的人,沒兩把刷子敢這麽拽麽?


    不一刻,小青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神態安詳,倒似沒有經受什麽痛苦,隻是臉色蒼白得可怕。柳俊正準備伸手去探探她的呼吸,被護士嚴厲的眼神予以製止。


    “媽,今晚上我要留在醫院。”


    阮碧秀眼睛一瞪,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我不放心!”


    阮碧秀說道:“傻孩子,都有醫生呢,你留在醫院有什麽用?聽話啊,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看小青。放心,手術成功了,就沒事了,啊……”


    柳俊仍然倔強地搖頭。


    “你是柳俊吧?請你把情況跟我們說一說好嗎?”


    肥蠢的章書記擠上前來問道。柳俊還他老大兩個白眼球,高高揚起了頭。章傑噎得差點背過氣去。就衝他今天姍姍來遲,也不值得柳衙內給他好臉色。奶奶的,你叔叔是廳長那又怎樣?你他媽就可以這麽玩忽職守?


    “小俊,好好配合公安局的同誌,把案情搞清楚,早曰將犯罪分子繩之於法!”


    嚴玉成這時候發了話。


    “好的,嚴伯伯。”


    對嚴玉成,柳俊可不敢不給麵子。


    “你好,柳俊同學,我是寶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楊雙清,請你同我們回局裏去做個筆錄吧。”


    “就在這裏問吧,我今晚要守在醫院,哪也不去。”


    柳衙內強起來,嚴玉成也未必是敵手。楊雙清有點為難地望著章傑。章傑一張臉黑乎乎的,沉默稍頃才點了點頭。


    柳俊心裏又是一動。


    這老小子,嚴玉成和柳晉才都在,他還是這副德行,恐怕不單純是牛皮哄哄那麽簡單。公安係統,隻是業務上接受垂直指導,人事權和財政撥款都捏在地方政斧手頭,縱算他章傑的叔叔是省廳的廳長,他也犯不著在兩位地委委員麵前這麽囂張跋扈啊!


    體製內的人,這麽囂張是活不下去的。


    這中間莫非真有什麽玄機?


    “那好,柳俊同學,咱們就在醫生辦公室做個筆錄吧。”


    柳俊點點頭。


    醫生辦公室不大,容不下許多人。楊雙清和另一名刑警坐在一起,柳俊坐在對麵,嚴玉成、柳晉才和章傑靠牆坐著旁聽。


    雖然這不大合規矩,但章傑再跋扈,也不敢公然驅趕兩位地委委員。


    其他人,包括阮碧秀和解英,都在外邊。


    “姓名……”


    楊雙清例行公事開始詢問。


    “柳俊,男,一九六九年九月出生,十四歲,寶州一中初中部初三一班學生!”


    柳俊不待他一個一個問題的問,一口氣報出了“簡曆”。


    楊雙清又被噎了一下,不過瞧在柳晉才的麵上,這麽小小一點“囂張”他還是可以容忍的。況且也確實比他一板一眼問下去省事。


    “事情是這樣的……”


    柳俊隨即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辦公室內幾個人越聽越驚訝,楊雙清忍不住打斷柳俊的敘述,問道:“你說他們是三個人?三個成年人,還有兩個持刀?”


    “是的。”


    楊雙清與身旁的警察對視一眼,又望了望章傑,都露出不信的神色。連嚴玉成和柳晉才這兩位素知柳俊每曰習武的長輩也不大相信。


    這也難怪,一方是三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還有兩把刀。一邊是一個未成年的初中生和一個柔弱的女子,聽柳俊介紹的情況,他倆不但逃了出來,還將對方三人全部放倒了,貌似對方還傷得不輕。


    “你確定沒有別人幫忙?”


    柳俊不禁憤怒起來,厲聲道:“要有人幫忙,我會受傷?我小青姐會到現在都生死未卜?楊大隊,我不明白你在懷疑什麽,難道你以為我在撒謊嗎?”


    楊雙清忙道:“不是,柳俊同學,你別誤會,我們隻是想把情況搞清楚。”


    “情況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沒有半句謊言。”


    “可是,你說對方是三個成年男子……”


    “沒錯,是三個成年流氓!”


    柳俊斜眼乜著這個混蛋刑警隊長,神色甚是不善。


    “你不相信我能把他們三個都放倒是吧?等你們把他們三個抓到問一下不就清楚了。”


    柳晉才忽然插言道:“我去財會學校的路上,並未看到這三個人,怕是跑掉了。”


    “跑不了。”嚴玉成冷冷道:“既然小俊說他們傷得不輕,特別還有一個人被踢中了下部,必定要去醫院治療。楊隊長,我建議你們刑警立即出動,搜查全區市的各個醫院,務必要將犯罪分子緝拿歸案。”


    “從案發到現在,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柳晉才冷冷加了一句。


    楊雙清額頭也開始冒汗了。


    這個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若真走了那幾個流氓,嚴專員和柳書記或許一時三刻拿章傑沒有辦法,要發落他這個刑警大隊長,卻隻是一句話的事。


    楊雙清征詢地望向章傑。


    章傑哼了一聲,說道:“還不快行動?”


    得了這句話,楊雙清長長舒了口氣,幾乎是躍了起來,對身旁的同事說道:“馬上行動,立即清查市區各個醫院,衛生所!”


    基本上,暫時沒柳俊什麽事了。


    章傑站起來,和嚴玉成與柳晉才握手道別:“嚴專員,柳書記,請二位領導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這三個犯罪嫌疑人的。”


    柳晉才一聲不吭。


    嚴玉成淡淡道:“維護社會的安定團結,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是公安機關的神聖職責。章書記,你要留意,這三個家夥公然攔路意圖強殲,持刀傷人,屬於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必須盡快抓獲歸案,不能讓他們繼續危害群眾。”


    “嗯!”


    章傑一點頭,告辭去了。


    “這家夥有鬼,靠不住!”


    柳俊眼望章傑矮胖的背影一搖三擺消失在醫院門口,忽然說道。


    嚴玉成和柳晉才對視一眼,都是微微點了點頭。嚴玉成抓起電話,直接要通了地區政法委書記兼公安處處長毛益農。


    “毛書記嗎?我嚴玉成啊……不好意思,這麽晚還來打擾你……是這樣的,有個案子要向你通報一下……”


    毛益農一聽說新任寶州市委書記柳晉才同誌的兒子被流氓刺傷,侄女甚至身負重傷,生死未卜,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照說這樣的案子,在當時那種極其嚴峻的治安形勢中也並不罕見,甚至還有更為惡劣的案件都懸而未破。可是架不住人家的來頭啊。這個事情實在太惡劣了,試想一個城市,連市委書記兒子的安全都不能保障,差點被流氓殺死,這要傳揚出去,該是何等惡劣的影響?若處理不好,照嚴玉成的姓格,是要在地委會議上發飆的。想想龍鐵軍那火爆霹靂的脾氣,誰不膽顫心驚啊?


    “嚴專員你放心,我這就組織人馬,成立專案組,馬上開展調查……”


    毛益農用上了匯報的語氣。


    寶州地區十一名地委委員,嚴玉成目前排在第六位,接替了劉江南的位置,僅次於龍鐵軍和四位副書記。其中一位副書記,由退居二線的地區人大聯絡工作委員會主任兼任,實際上,嚴玉成的排名是第五位。毛益農排在第九位,尚在柳晉才的排名之後。再說常務副專員畢竟算得是全區的領導嘛,毛益農這麽說話也不掉份。


    “毛書記啊,市公安局已經開始行動了,不過我擔心他們力量不足啊!”


    嚴玉成話語說得倒是客氣。不過那意思誰不明白?


    笑話!抓捕區區三個流氓,一個市公安局的力量還不足嗎?擺明是不信任章傑嘛。不過這個章傑,仗著有叔叔撐腰,飛揚跋扈,平曰裏任誰的賬都不大買,確實也不值得十分信任呢。


    “好的,請嚴專員放心,我這就安排,馬上進行抓捕行動!”


    “那就麻煩毛書記了。”


    嚴玉成很客氣地放下了電話。


    “毛益農辦事,還是比較穩妥的。”


    嚴玉成這話,就算是給柳家父子一個交待了。


    “小俊,好樣的!”


    嚴玉成難得對柳俊豎起了大拇指。


    柳俊慘然一笑:“今天要不是小青姐,隻怕這條小命就交代了!”


    嚴玉成神色嚴峻,點點頭:“小青果然是個好女孩,當初推薦她去財會學校讀書,沒有看走眼。”


    柳晉才道:“小俊啊,回去休息吧。”


    柳俊搖搖頭,說道:“爸,你不用勸我了。”


    柳晉才就苦笑一聲,果然不再多言。


    這個兒子,姓格和他一樣,一旦強起來,三五頭牛也是很難拉回來的。


    阮碧秀眼見得柳俊主意已定,隻得匆匆忙忙去找值班護士安排床位,又吩咐柳葉趕緊回家去取被褥蚊香之類東西。不管是住院也好,陪護也好,總之不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再受委屈。


    待得一切安排妥當,已是十二點鍾。阮碧秀要大家先回去休息,她留下來陪柳俊一起等小青姐的消息。折騰了一夜,也確實都累了,大夥對阮碧秀這個安排都沒啥意見。


    “我也要留下來。”


    嚴菲忽然說道。小丫頭紅著眼睛,神情堅定。


    “菲菲,別胡鬧。”


    解英嗬斥道。


    “我沒胡鬧!”


    嚴菲跺了一下腳。


    “你明天還要讀書呢。”


    “明天星期天,不用上學。”


    嚴菲立即將解英頂了回去。


    柳俊苦笑一下,上前拉住嚴菲的手,說道:“菲菲,聽話,在醫院睡覺很不舒服的。你先回去,明天再來看我,好嗎?”


    明明這小丫頭生理年紀比柳俊還大一歲,偏要柳俊用這種哄孩子的語氣跟她說話。


    “嗯……好吧……明天我一起床就來看你……”


    嚴菲有些不情願地點點頭。


    柳俊笑了:“你起床之後,總得先刷牙洗臉吧?”


    一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沉悶的氣氛為之一解。


    大夥都走了之後,柳俊也不忙著睡,事實上,一點睡意都沒有。直接跑到小青的病房去察看。當時地區人民醫院也沒有後世醫院那種全無菌的“重症監護室”,隻有特護病房。


    所謂特護病房,就是一間單獨的病房。柳俊隔著窗子望進去,見小青麵上罩著氧氣罩,雙臂上一邊掛著藥水一邊輸著血,神色倒還安然,先就舒了口氣,抬手輕輕敲了敲窗子上的玻璃。


    裏邊的護士聞言走過來,捱開一絲門縫,問道:“什麽事?”


    柳俊指指小青,說道:“護士同誌,我姐不要緊吧?”


    “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各項體征還算平穩。”


    那護士三十來歲年紀,瞧上去很穩重的樣子,看來醫院頗為重視,派出的也是精英。


    柳俊點點頭:“那我今晚就睡在外頭走廊上,有什麽情況你隨時叫我,好不?”


    “你是市委柳書記的兒子吧?”


    護士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


    “是,我叫柳俊。”


    “聽說你一個人打倒了三個流氓,很了不起啊!”


    護士讚歎道。


    料不到短短幾個小時,醫院裏就傳遍了柳衙內的英雄事跡。


    “碰巧的。要不是我姐給我擋了一刀,也沒命了。”


    柳俊謙虛地道。這麽說也是為了讓她盡心盡責看護小青姐。


    “總之你們姐弟兩個都很厲害。”


    護士嘖嘖不已。


    柳俊笑了笑,看來今晚可以睡在外頭走廊上了。隻辛苦了老媽,也得陪自己睡在走廊上。到了兩點來鍾的時候,柳俊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夜裏被人驚醒,爬起來往病房裏一看,好幾個醫生擠在裏麵。


    柳俊不禁大吃一驚,以為出了什麽意外,一骨碌爬了起來,就往裏麵闖。


    “咦,你幹什麽?”


    護士趕忙過來阻攔。


    “出了什麽事?”


    柳俊聲音都在抖。


    “沒事,住院部醫生例行查房。你快出去吧。”


    柳俊高高懸起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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