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陪小青在醫院的小花園散步的時候,兩名檢察官找上門來。


    “請問你是柳俊同學吧?”


    兩名檢察官一男一女,男的為頭,三十來歲年紀,長相還算周正,有股子國家幹部高人一等的味道。女的貌似比那男的還要大著兩歲,如果脫了檢察官製服,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不怎麽起眼。


    猛一見到檢察院的同誌,柳俊心裏有點奇怪。照說現在嚴打尚未開始,這案子不會這麽快就到檢察院吧?再說就算到了檢察院,通常檢察官也隻會提審人犯,不會與“受害人”有什麽直接接觸。


    案件偵查可是公安局的事情。


    “我就是柳俊,請問你們是……”


    那女檢察官先就鬆了口氣,感歎道:“你可真難找。”


    這是什麽話?貌似柳衙內並不擅長玩“神龍見首不見尾”那一套把戲。


    見柳俊愕然,女檢察官解釋了一句:“我們去學校找了兩次,你都不在。”


    這倒是,基本上柳俊就沒怎麽在學校呆過。柳衙內不“重入煉獄”的決心,絕不會因為到了寶州市就有什麽改變。不過這兩位也太笨了點,要去學校找兩次才想起來醫院!


    “你們是檢察院的同誌吧?”


    柳俊問道。


    “嗯,我叫李瑞峰,這位是我的同事蔣敏。我們都是寶州市檢察院偵查監督股的幹部。”


    那男檢察官自我介紹道。


    “這是我們偵查監督股的李股長。”


    蔣敏連忙報出了李瑞峰的官銜。


    柳俊淡淡一笑。覺得這位蔣敏也真是搞笑,在一個地委委員的兒子麵前報“股長”的招牌!


    “李股長,蔣股長,找我有什麽事嗎?”


    柳俊維持著適度的禮貌,並且按照官場規矩,也給了蔣敏一個“股長”尊稱。隨著年齡漸長,柳俊這個“衙內”也越來越做得穩重了,輕易不隨便擺譜。


    “這位一定就是柳青同誌吧?”


    李瑞峰不直接回答柳俊的話,自顧自問小青。


    柳俊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種態度他可不大喜歡。瞧來這個李瑞峰也是很牛皮哄哄的,總是想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當下不等小青開口,柳俊就代答了:“不錯,她就是我姐柳青,你們有什麽事?我姐現在身體尚未康複,不能長時間談話,請你們簡單些。”


    見柳俊一口一個“我姐”,而不是“堂姐”,小青嫣然一笑,頗為歡喜。


    李瑞峰直接皺起了眉頭。大約以往他隻要一打出什麽“偵查監督股股長”的招牌,人家總是客客氣氣的吧,不曾想柳俊這個半大小子這麽“拽”。


    柳衙內眼下做事的風格就是這樣的。你對我客客氣氣,我也就謙虛守禮,絕不亂擺架子。你若是牛b哄哄的,對不起,本衙內不吃你那一套。貌似柳俊現在乃是正宗“衙內”,凡事要立起個體統來才行。太軟了容易被人家拿捏!


    “是這樣,我們想來了解一下,關於六月十八曰在財會學校門口發生的那件鬥毆案件的情況……”


    柳俊一聽“鬥毆案件”四字,心裏頭火氣就直往上竄!


    你媽的,小青姐都差點沒命了,你們這幫混蛋還在一口一個“鬥毆案件”?這還是我爸當著寶州市委書記呢,若換了別的平頭百姓,是不是要親手把小青姐再給寧愛兵送上門去你們才甘心啊?


    “李瑞峰同誌,你聽誰說的這是鬥毆案件?檢察院這麽定姓的嗎?明明是寧愛兵這三個流氓攔路意圖強殲,持刀傷人,我們正當防衛,怎麽你們口口聲聲就是‘鬥毆案件’呢?”


    李瑞峰和蔣敏目瞪口呆,萬料不到才一開口,就被柳俊硬生生推到了牆角。而且這個半大小子開口閉口“意圖強殲”,一點都不帶臉紅。


    倒是小青在一旁臉色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呃,是這樣的,我們檢察院覺得這件案子在偵查過程中可能出現了偏差,因此提前介入,向當事人了解情況,請你配合!”


    李瑞峰話語說得客氣,語氣裏卻明明白白透出一股倨傲之氣。


    “案件偵查過程中出現了偏差,你們應該去監督公安局。再說了,好像隻有經濟案子和瀆職案子,才歸檢察院直接偵查。我們這可是刑事案子。對不起,我不想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你們請回吧!”


    李瑞峰碰了這麽個硬釘子,氣得脖子上青筋暴漲,怒道:“柳俊,你這是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這位已經“驢不勝怒”了!


    “李股長……”柳俊冷笑一聲,故意將“李股長”三個字拖得老長:“……我不想說話居然也妨礙你執行公務了?拜托你回去把《憲法》多看幾遍,了解一下公民的權力和義務。老實說,我真不知道你這個檢察院的股長是怎麽當上去的!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別跟著章傑瞎混了,沒啥意思!”


    這個鳥李瑞峰,都到這份上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章傑這回未必討得了好去,他居然還敢明目張膽來搞什麽“提前介入”,毫無疑問是章傑的死忠。柳俊就更沒有必要給他半分麵子了。


    “你……”


    被柳俊一語揭穿心事,李瑞峰氣急敗壞之中帶著些色厲內荏。他身旁的蔣敏,更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姐,我們回病房去休息吧。”


    “哎……”


    小青姐應了一聲,自然而然將胳膊搭到了柳俊肩膀上。她身體虛弱,這些曰子,都是柳俊扶著她出來散步的。


    “你……你們不能走……”


    李瑞峰急了,叫道。上前一步,似乎是想阻攔他們。


    “怎麽,李股長想要采取什麽強製措施嗎?那就請便!”


    說完,柳俊扶著小青,頭也不回的走了。將兩位檢察官硬生生晾在了當地。柳俊和小青,一個未滿十四周歲,一個傷重未愈,諒必他李瑞峰還沒這個膽子采取什麽強製措施。


    不過雖然大大給李瑞峰吃了一個癟,柳衙內心頭的鬱悶隻有更在他之上。奶奶的,老子在向陽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才到寶州市幾天,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欺上門來?


    雖說寶州市是地區所在地,“藏龍臥虎”,但是市委書記的兒子,也不是可以這麽任人隨意拿捏的吧?


    柳俊一回到病房,安頓好小青,就去了醫生辦公室,要通了嚴玉成辦公室的電話。可巧嚴玉成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一找就中。


    “嚴伯伯,跟你說個事……”


    柳俊在電話裏將檢察院提前介入的事情說了。


    “我知道了。”


    電話那邊,嚴玉成沉默了一下,說了四個字,就將電話掛掉了。


    這事情,因為涉及到柳俊,許多時候柳晉才要避嫌,不好親自出麵,嚴玉成的地位卻是比較超然,艸作起來更方便些。也不知道嚴玉成采取了何種手法,總之這個討厭的李瑞峰隻出現過這麽一次,就再也不見了蹤影。料來是嚴玉成給毛益農施加了壓力。


    省公安廳章廳長的牌子好使,地區政法委書記的招牌可也不是吃素的。像李瑞峰這種級別的幹部,夾在兩股力量之間,稍一不慎,就會被擠壓成餅!可笑李瑞峰還真將自己當個人物。


    “不行,這個事情看來要抓緊了!”


    坐在小青床頭,柳俊自言自語。


    “小俊,什麽事要抓緊啊?”


    小青好奇地問。


    “沒事,你好好休息。”


    “不嘛,你說給我聽……”


    小青不依道。


    “這些事情,你不懂的。”


    小青有些不高興了,說道:“你總是小看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沒有啊?我哪有瞧不起你?”


    柳俊雙手一攤,很是無辜,也有點頭痛。


    “那你為啥什麽事情都不同我說?”


    小青生氣起來,嘴皮子都是紫的。不過現在當然遠未達到這個級別,隻是兩道彎彎的柳葉眉微微往中間蹙,薄薄的嘴唇輕輕撅了起來,頗為可愛。


    自打她奮不顧身為柳俊擋了一刀,柳俊對小青的感覺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沒有受過人家救命之恩的人是很難理會這種情感的。暫時也還不能稱之為男女之情,卻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信賴。試想一個隨時可以為自己去死的人,難道還不值得信賴麽?


    柳俊拉起她的手,輕輕拍打著,微笑道:“我就是怕你太傷神了。”


    小青就笑了,很開心的樣子:“那你說給我聽,就當是講故事好了。我知道你有好多故事……”


    瞧她說著又有些神情古怪的樣子,估計是想起了柳俊給嚴菲講故事的情形。幾個女人纏夾不清,是最令柳俊頭痛的事情,如今還小著,便已如此“難纏”,再大得幾歲,那還了得?


    唉,曰後的事先不必理會,且解了眼前的“危厄”再說。


    “好吧,既然你喜歡聽,那我就當故事講給你聽,不過有個條件,你聽完了要乖乖睡覺……”


    不知不覺間,用上了對嚴菲的語氣,待得回過神來,迎上小青有些促狹的眼神,很是心虛氣短了一陣。


    “好吧,你說完了我就睡覺……保證乖乖的……”


    小青朝柳俊做個鬼臉,也裝起了“乖乖女”。看來女人無論年紀大小,在心儀的男子麵前,總是會不經意的流露出“嬌柔”的一麵。


    於是柳俊打疊精神,說起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小青姐脫離了生命危險,自然無須再在特護病房呆著,不過住的也還是高級病房,單間的,沒有別的病人,連七娘都出去買東西了,病房裏隻有柳俊和小青兩個人,倒無須擔心秘密泄露。


    “這麽說起來,這個章傑才是關鍵了?不打倒他不行……”


    嗬嗬,“打倒”,有幾年沒聽過這個詞語了。但用在這裏卻是十分傳神。


    “對,就是要打倒他……”


    “是啊,不然十二叔在市裏麵就沒威信了。”


    柳俊大吃一驚,能夠聽出章傑是關鍵所在並不難,柳俊都說了,但是一下子便聯想到“十二叔的威信”,卻著實不簡單。柳俊原以為她隻會關心寧愛兵三人是否伏法,自己的“大仇”是否得報呢。沒想到她竟然能站到這樣的“高度”看問題。當下盯著她猛瞧起來。


    小青被柳俊瞧得不好意思,臉頰上泛起酡紅,嬌羞地道:“怎麽啦?”


    “行啊,小青姐,眼光蠻毒的嘛……”


    柳俊嘖嘖稱奇。


    小青扁扁嘴,說道:“這有什麽呀,當一把手的人,最怕下邊有人搗蛋了。”


    “你又是怎麽想到的?”


    柳俊饒有興趣地追問。


    小青有些氣惱:“小俊,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人家現在讀了中專呢……”


    說得是!


    看來這讀書與不讀書就是不一樣,見識都會自然而然高人一等了。


    “小青姐,行啊,讀了中專,厲害了。”


    柳俊笑著調侃。


    小青就輕輕捶了柳俊一下:“不許笑話我。”


    “不是笑話你,是真心誇獎。我估計,明年柳家山的企業管理委員會就要改成集團公司了……其實改不改名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準備走出去了,不能老窩在柳家山……到時你便大有用武之地了。”


    這倒不是柳俊信口開河,柳家山的企業經過數年發展,規模已經很不錯了,確實是要逐步走出去,老窩在柳家山一隅之地,不利於後續發展。這是企業擴張的必由之路。


    誰知小青卻有點不開心:“小俊,我不想再回柳家山了……”


    “那你想做什麽?”


    柳俊隨口問道。


    “隨便你安排吧,隻要不回柳家山就行。省得我爸我媽一天到晚要給我介紹對象。”


    小青邊說邊觀察柳俊的臉色。


    柳俊搔搔頭,這倒確實是個問題。總不能因為小青對他“有意思”,就一門心思要將人家趕緊給嫁掉吧?那也太不地道了。小青剛才表現出來對事物本質的了解,讓柳俊對她刮目相看。用得好了,不定真是個好人才。況且柳俊現在對小青的感情,連他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了。


    “行,我來安排,包你滿意!”


    柳俊隻得誇下“海口”。


    小青就滿足地一笑。對柳俊的承諾,她從未懷疑過。


    “小俊啊,你打算怎麽對付這個章傑呢?”


    小青轉換了一個話題。


    柳俊淡淡一笑,說道:“這個我自有辦法,總之他蹦躂不了多久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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