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


    尚未進門,卻隻聽得屋裏歡聲笑語一片,客廳內人影憧憧,好不熱鬧。


    進門一看,嗬嗬,果然高朋滿座。嚴書記一家子全到了,柳華,江友信,柳葉柳嫣都在,連小舅阮成林也來了。尤其令柳俊驚喜的是,客廳正中沙發上,端坐兩位老人,可不正是外公外婆。


    兩位老人家如今已經年近八十,好在身子骨都還壯健,外公雖然滿口牙齒都掉光了,臉色卻還紅潤,隻是有點耳背。


    “哈哈,小俊回來了。”


    柳俊顧不得和別人打招呼,先就跑到外公外婆麵前,扯開嗓子問了安好再說。


    外公不大聽得見了,見了柳俊,笑嗬嗬的不住點頭,外婆更是顫巍巍伸出手來,拉住了柳俊的手,上下打量,好似總也看不厭。


    見外婆仰頭看自己有些費力,柳俊忙即蹲下來,好讓老人家看個仔細。


    “高了,壯實了,大人了……”


    外婆不住念叨,抬起衣袖拭淚。


    “我正想過兩天去柳家山看兩位老人家呢……”


    柳俊咧開嘴隻是個笑。


    阮碧秀笑道:“你外公外婆聽說你回來了,就要你五伯派了個車,送到寶州來了。”


    “哎呀,一路上可夠顛簸的。”


    柳俊驚歎道。


    “現在路好走了,沒事。”


    阮成林笑著插了一句。如今阮成林也有二十六七歲了,做了幾年縣委書記的秘書,又當了鄉黨委一把手,沉穩幹練的氣質也已隱隱透了出來。


    “小俊啊,大學裏過得慣不?”


    外婆問道。


    “過得慣,外婆,你看我多壯?”


    柳俊站起來,伸展了一下筋骨,果然好一條大漢!


    “哎,好好……有對象了不?”


    汗!


    外婆居然問出這麽一句來!


    滿座皆驚!


    柳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有呢,外婆!”


    外婆耳朵還很好使,聞言大樂,拍打著柳俊的手,說道:“下回帶給外婆看看……”


    柳俊笑道:“不用等下回了,現在就帶給你看!”


    說著,也不等別人有甚言語,走過去拉起乖乖女嚴菲,來到外婆身邊,笑眯眯地道:“外婆,這就是我對象,你認識的,嚴伯伯的閨女菲菲。”


    “外婆……”


    小姑娘輕輕叫了一聲,垂下頭,嬌俏的臉上泛起兩朵嫣紅,恰似白玉上抹了胭脂般,美豔不可方物。


    “哎,好孩子好孩子……”


    外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不知道說什麽好。無論是誰,得了嚴菲這樣的外孫媳婦,做夢都該笑醒了。


    這一回柳俊當眾“宣示主權”,一貫“桀驁”的嚴大書記居然並不出言反對,自是沾了外公外婆兩位老人家的光。


    大家笑嗬嗬聊了一陣,外公外婆畢竟年歲大了,不耐辛勞,在阮碧秀的勸導下,歇息去了。


    嚴玉成一家也即起身告辭。


    送到門口,嚴明和柳葉依依惜別,柳俊和嚴菲戀戀不舍,惹得嚴玉成大是不耐,重重“哼”了一聲。兩對小鴛鴦頓時如同受了驚的小兔子,慌慌張張鬆開了手。


    “小子,明天星期天,沒事過來陪我聊天!”


    嚴大書記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吩咐了一句,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施施然去了。


    ……“小俊,慧慧約我們今晚一起去玩呢。”


    暑假的曰子,過得挺快的。一晃就是半個月。


    這一曰嚴菲來到柳家,對柳俊說道。


    “好啊,去哪裏?”


    對於菲菲這位唯一的“閨蜜”,柳俊還是很給麵子的,何況慧慧長相不惡,嘴巴又甜,也蠻討人喜歡的。柳俊對她印象不錯。


    “她說要搞一個同學聚會,寶州一中176班的同學們一起聚聚。”


    柳俊頓時有些尷尬。


    寶州一中176班,柳俊有印象的同學,除了嚴菲,就隻有慧慧和劉偉長了。這要一堆同學聚在一起,互道契闊,熱鬧得緊,獨獨本衙內孤零零的,怕有些許不便。


    見柳俊猶豫,嚴菲便撅起嘴:“同學們好久不見,一起聚聚是好事嘛。”


    “好事好事,當然是好事。”


    當此之際,柳衙內除了投降,別無他途。


    “小俊,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嚴菲這才轉嗔為喜,眼見得沒有旁人,極快的湊了過來,在柳俊臉頰上輕輕一吻,醉人心脾。柳俊嗬嗬一笑,反手摟住了她的腰,也給了她重重一吻。


    晚上,秀城飯店大包廂裏,一字擺開三桌,一身紅裙的慧慧笑吟吟站在門口,歡迎前來的同學。嚴菲還是白恤衫,白色百褶裙,白色水晶涼鞋,簡約大方而又優雅美麗。至於一隻蓮藕般玉臂輕輕挽著的那位,身材挺拔高大,白襯衫配黑色西裝褲,錚亮的皮鞋,飄飄然有玉樹臨風之態,卻也不至於辱沒了美人的絕世容光。


    這株臨風玉樹,自是柳衙內了。


    “呀,菲菲,柳俊,你們來了……”


    慧慧見到他們,頗有喜出望外之態。


    “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們不會來的是不是?”


    菲菲見了慧慧,頓時放脫柳俊的手臂,拉住了慧慧的手,甚是親熱。


    慧慧點了點頭,瞟柳俊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你會來,就怕……”


    柳俊笑道:“好啊,背後論人短長,你將來就是這麽為人師表的麽?”


    慧慧始終是有點怕柳俊,縮了縮脖子,怯怯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怕你太忙來不了。”


    “我一個在讀學生,放著暑假呢,有什麽忙不忙的?”


    慧慧抿嘴輕笑:“哎呀,你就不要謙虛了,寶州一中誰不知道你是大忙人?忙得沒時間上課,還考了個全省第一?”


    柳俊頓時語塞。


    這也有理。


    你小子上高中的時候就忙得沒時間上課了,這都上了大學,自然就更忙了。好在他們不知道柳俊在忙些什麽。


    “快請進去坐吧,基本上能通知到的,都到齊了。”


    “慧慧,錢夠不?”


    菲菲壓低聲音問。


    一般同學聚會,自有大款出頭,但那是指大家都參加工作走上社會之後的事情了,像他們這樣剛剛高中畢業一年,大多數還在上大學的學生來說,通常都是aa製。


    估計慧慧是主事人,嚴菲怕她收的“份子錢”不夠。


    柳衙內雖是“大款”,卻並不想在同學麵前顯擺,反正菲菲現在是“小富婆”,存折上從來沒少於過五千之數,用過多少,柳俊按月給她匯去多少。她和柳嫣兩個人,也花不了多少錢。


    由得她去了。


    她倆是閨蜜,慧慧接受她的“援助”不會有心理負擔。


    “劉偉長說不夠的全算在他頭上……”


    慧慧笑著搖搖頭,用壓得比菲菲還低的聲音說道,邊說邊往柳俊這邊瞧。但顯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柳俊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也毫不在乎,臉上波瀾不驚。


    一年不見,劉偉長依舊如此“慷慨大方”。


    要柳俊真和他去計較,還真是不容易。柳俊一邊耐心等待菲菲與慧慧說悄悄話,一邊聽包廂裏劉偉長高談闊論,卻原來說的是他“棄文經商”的光輝業績,大意是他與人合夥開的一個貿易公司,一年時間賺了多少多少,言辭之間甚是得意。


    “那今天是由你劉大老板請客囉?”


    一位女同學嬌滴滴的說道。


    “沒事,吃一頓飯算什麽?老同學聚會,關鍵是要開心,包在我身上了。兄弟姐妹們往後需要什麽緊俏物資,隻要和我說一聲就得了……”


    劉偉長大咧咧的。


    “那,二十一吋的彩電你搞得到不?”


    還是那位嬌滴滴的女同學。


    當時物資流通仍然不是很方便,在南方比較好搞的二十一吋彩電在寶州市還是比較緊俏的物資。一年前方文剔曾起意要引進彩電生產線,說動了柳晉文,卻被柳俊否了。


    柳俊可不想幾年後就步入慘烈無比的彩電價格搏殺。騰飛總公司要走的是可持續發展之道。對於這種技術方麵明顯居於劣勢的領域,還是不要輕易涉足的好。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一個條子就辦成了,明天你來我公司找我就行了……”


    劉公子胸脯拍得“砰砰”響。


    柳俊笑著搖搖頭。好在柳俊現在沒興趣去動劉文舉,不然他這位不知深淺的小公子,怕又要給他捅點小漏子了。


    好不容易,兩位閨蜜的悄悄話說完,菲菲過來再次挽住了柳俊的手臂,走進包廂。


    包廂裏的喧嘩忽然沉寂了下去,仿佛所有人在刹那之間被施了“定身法”,望著風華絕代的嚴菲直發呆。柳衙內算是領教了什麽叫作“紅花”與“綠葉”的區別。


    “哇,嚴菲,好久不見了……”


    劉偉長大叫一聲,搶上幾步來與嚴菲握手。


    柳俊微微跨前一步,伸出手邀住了劉公子:“劉偉長同學,你好!”


    劉偉長頓時愣在那裏,進退不得。這位,還真沒有膽量再和柳俊握一次手。柳俊哈哈一笑,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一晃便即放脫。


    劉偉長輕輕舒了口氣,尷尬地道:“柳俊,你好。”


    慧慧是個八麵玲瓏的角色,忙即上期打圓場,笑著引他們入座。特意與劉偉長錯開,不坐在一桌。這一落座,包廂裏才重新響起談話聲,不過明顯比剛才小了許多。


    同桌的同學都一一和柳俊嚴菲打招呼,嚴菲知道柳俊對他們沒多少印象,便一一“引見”。“同學”三年,竟然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這一瞬間,柳衙內老臉泛紅,倒真是有些慚愧,連連點頭為禮,“抱歉”之意甚誠。


    過得一陣,劉偉長又恢複了高談闊論,大家互道別來之情,包廂裏氣氛漸漸再次活躍起來。


    不一刻酒菜上來,倒也豐盛,大家舉起酒杯,互致祝福。席間劉公子還是有些不甘心,高談闊論之餘,不時拿眼睛往他們這邊瞟。無奈嚴菲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滿腹心思隻在柳俊身上,倒叫劉公子浪費了許多表情。


    慧慧一直陪坐在菲菲身旁,不時為菲菲夾菜。


    “來來來,俊少,我敬你一杯……”


    忽然之間,門外湧進一堆人來,人人手裏端著酒杯,一字排開,卻是汪文凱、孫有道、王博超等一幹人。卻原來他們也在這裏聚會,不經意間發現了柳俊,自然要來敬酒了。


    大家頓時一愣一愣的,汪文凱等人可都穿著警服。


    “怎麽你們也在?”


    柳俊有些意外之喜。


    “是啊是啊,孫主任今天高興,叫大家聚一聚。不想俊少你也在,哈哈……你們這是……”


    汪文凱笑嗬嗬的。


    “同學聚會。”


    “哦,同學聚會,好,好啊……”


    汪文凱似乎是多喝了兩杯,有了微醺之意。


    柳俊笑著端起酒杯。


    “慢著……”


    孫有道說道。


    “怎麽啦?”


    汪文凱問道。


    “俊少怎麽喝這種酒?這不是埋汰嗎?博超,趕緊的,去拿茅台來!”


    王博超應了一聲,返身就往外跑。


    柳俊笑道:“算了,同學聚會,大家樂嗬樂嗬就是了,沒那麽多講究。”


    王博超已經飛跑了出去,很快就拿了一瓶茅台酒過來,給柳俊滿上。


    “來,俊少,搞一個!”


    瞧得出來,孫有道也有了四五分醉意。這人雖然精瘦,酒量卻宏,今天估計是碰到了大高興事。


    “哎,先說好啊,我隻喝一杯。喝多了會被罵的!”


    “嗬嗬,俊少真是開玩笑,誰敢罵你啊……”


    柳俊笑著朝身邊的嚴菲撇撇嘴。孫有道醉眼昏花,到這時才看清柳俊身邊的大美人,頓時好不尷尬,滿身酒漿都化作冷汗冒了出來,連連賠笑,說道:“是我醉了,該罰該罰……我先幹為敬,你隨意……”


    汪文凱等人也跟著說道:“對對,我們先幹為敬,俊少你隨意……”


    鬧騰了好一陣,才將這幾位打發過去。


    “柳俊,剛才那個,好像是公安分局汪局長?”


    包廂裏安靜了一下,慧慧忽然小聲問道。


    柳俊點點頭。


    “那,和他在一起那個,是不是招商辦的孫主任?”


    柳俊有些詫異:“慧慧,你認識的人倒蠻多的?”


    慧慧神色便有些不安,欲言又止。柳俊笑笑,也就不再追問。經過這麽一鬧騰,連最喜歡出風頭的劉公子,再說話時聲音也低了許多。


    老實說,柳俊一點都不想在同學們麵前顯擺,隻是適逢其會,搞得好像特別庸俗似的,雅非柳俊之所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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