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市政法委書記黃知非因為也牽涉進了“恒利車行”倒賣進口汽車的案件之中,被省紀委雙規,從正在召開的市委常委會議上直接帶走,帶給大寧市委班子所有成員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笑麵虎”終於出手了!


    而且風格一如既往。


    要麽就不動你,一旦決定拿你開刀,就會讓你小子永世不得翻身!


    原本大家在柳晉才準備拿下郝偉憲的時候,不這麽“萬眾一心”的話,柳晉才的步子是不會邁得如此激進的。你們好好配合,我也不一定要趕盡殺絕。


    但是那個“一麵倒”的場景,實在給人印象太深了。柳晉才自從當上縣革委副主任以來,從未碰到過這樣的情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柳晉才就“還”了他們一個更深刻的印象。


    梁國強的任命一致通過,所有常委全都投了讚成票,沒有一票棄權,更沒有一票反對,並且一步到位,成為大寧市政法委書記兼市公安局局長的擬任人選,報省委組織部。隨後在省委常委會上再一次獲得一致通過。


    雖說大寧市局局長高配副廳級,需要省委批準。其實隻是走一個過場。基本上,省委會充分尊重大寧市委的意見。這是出於理順管理的必要。


    梁國強原本是打算孤身前來的,但是在電話請示柳晉才之後,改變了主意。


    柳晉才在電話裏說道:“眼下,穩定大寧市的社會治安秩序和穩定大寧市局的內部秩序,都是刻不容緩。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可以考慮帶幾個過來,迅速展開工作。”


    大寧市局被牽涉進“郝偉憲案”的人員不少,許多部門的領導職務都暫時形成了空缺。


    於是梁國強決定將程新建、肖劍、肖武、王博超都帶到大寧市局來。


    這四個人,除了肖武之外,其他三個都是抓治安的好手。


    程新建被任命大寧市公安局副局長兼治安支隊支隊長,級別調整為正處。這個也不算超遷,程新建盡管是新近才掛的向陽縣副縣長銜,級別早上到副處了,比孫有道提副處還早。肖劍、王博超分別擔任了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兼一二大隊的大隊長,級別暫時還是正科,不過有了這個台階,上副處是遲早的事。肖武則進了督察室,擔任警務督察支隊一大隊大隊長,級別也調整為正科。


    自然,這麽做有“任人唯親”的嫌疑。


    但是柳晉才說“非常時期用非常之法,不可拘泥常規,關鍵是要搞好工作。”


    梁國強也便沒了顧忌。


    再說現在大寧市公安局人心惶惶,也沒人顧得上看“新局長不順眼”。


    師父和眾位師兄一齊到來,柳衙內再忙,這個接風洗塵的宴席,是一定要擺上一桌的。盡管這事與孫有道關係不大,他老人家也屁顛屁顛地跑來了省城,還拉上汪文凱一道。


    “俊少請客,盡是好酒好菜,不吃白不吃!”


    孫有道樂嗬嗬地為自己的“馬屁”行為辯護。


    這人,早將自己的前程和俊少綁在一起了,沒事一個月也要跑趟省城,生怕與俊少疏遠了關係。這時候得了由頭,哪有不緊著趕過來的道理?


    事實證明,緊跟柳家父子的策略是完全正確的。


    這些年來,凡是跟俊少跟得緊的,哪一個沒有得到實質的好處?陳立有就不說了,堂堂縣委書記。便是程新建這家夥,徹頭徹尾的粗胚一個,也儼然成了正處級幹部,省城公安局副局長,大權在握了。


    尤其讓人感動的是,俊少這人講義氣,在柳書記臨走之前,還給每個人都官升一級,安排得妥妥帖帖。


    這樣的老大,不跟緊一點,簡直就是豬頭三了。


    “小俊,大寧市的治安局麵近段時間應該有所好轉吧?”


    在十一飯店的豪華包廂裏,梁國強喝著茅台,問道。


    “表麵上看,是這樣子的。那些混混渣滓們都躲了起來。不過這都是暫時的,沒有受過嚴厲打擊,等風頭一過,很快又會死灰複燃。”


    柳俊實事求是地答道。


    梁國強微微皺起了眉頭。


    社會治安,是個綜合管理的工程,單單依靠公安一家的力量,治標不治本。不過柳書記調他過來,就是指望他先把這個標治好了。治本的事情,慢慢再來。


    “師父,我看啊,對這些王八犢子就要下狠手。就像我們以前在秀城區一樣,逮著一個就勞教一個,關他三年兩載再說。”


    王博超大咧咧地道。


    公眾場合,這些人見到梁國強,自是規規矩矩叫梁書記,到了酒桌上,還是在向陽縣革委保衛科時那個稱呼,親熱得緊!


    程新建一拍桌子,嚷嚷道:“正是。柳書記調我們來,就是幹這個的。把這些王八犢子收拾幹淨了,至少一兩年之內,市麵上就清靜了。往後這些家夥要再敢鬧,就抓起來判刑,我看誰還敢再搗蛋!”


    柳俊微笑道:“有道理。全抓進去了,不就清靜了嗎?至少清靜一兩年。”


    一兩年之後是個什麽局麵,到時再說罷。


    對這些社會渣滓,柳俊曆來是支持嚴刑峻法的。


    事實上,執政者能不能得民心,在這種關係到普通老百姓最切身利益的事情上,最容易出政績。


    梁國強緩緩點了點頭。


    “梁書記,你分了彼此啊,為什麽不把我也帶過來?”


    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都有了點意思,汪文凱仗著酒勁,不滿地對梁國強哼哼道。


    且不管新接任的寶州市政法委書記是不是和他對路,單論職務,程新建一調過來就提了正處,壓他一頭了。


    梁國強笑道:“這可不怨我,是唐書記不放人。他說啊,汪文凱這人,管理秀城區的社會治安還是很得力的。不能把能幹的人都抽走了!”


    “唐書記真這麽說?”


    汪文凱又驚又喜。


    梁國強點點頭。


    汪文凱知道梁國強一貫不說假話,便即開心起來。市委書記對他這個副處級幹部能有這麽高的評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小俊啊,在團省委工作,還習慣吧?”


    梁國強關心地問道。


    所有人便都自覺地停下了喧嘩,關切地望著俊少。


    這位老大,如今也終於正兒八經進了體製之內了。柳書記後繼有人,這是最令他們高興的。以嚴書記柳書記如今的權位,再加上俊少本身睿智過人,在官場上的前程簡直不可限量。


    “嗬嗬,挺清閑的一個衙門,每曰看看文件,寫寫文章,有什麽不習慣的?”


    柳俊微笑著答道,眼裏卻露出一抹沉思的神色。


    ……《提高警惕——蘇聯改革得失之我見》。


    這篇文章,就是柳俊這些曰子一直在構思的。全文大約六千字,前前後後卻改了七次之多。蓋因當時國內這方麵的參考資料太少,而柳俊腦海裏關於前世的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很多資料,還是小青從香港給他帶過來的。


    這個文章不好寫。


    從八九年政局大調整之後,眼下思想領域的兩種觀點碰撞異常激烈。最高首長今年一月份視察上海時,就這個方麵發表了看法,但是黨內的爭論依舊沒有平息。


    柳俊也曾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要做一篇文章。


    畢竟,這是他正式踏入仕途之後的第一個絕大機會,無須借助老子和嶽父老子的勢力,便可以嶄露頭角。就這麽放過去,實在有些可惜。


    然而,對於黨內這場大討論的結局,柳俊卻是記得很清楚的。


    單論“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不提繼續深化改革,隻能“得逞”於一時,而且,也與嚴柳“改革派”的名聲有點背道而馳。


    總不能兒子指責老子吧?


    所以,柳俊在這篇文章中不僅談了要“提高警惕”,為改革開放找準正確的方向,同時也很肯定改革開放是必然的出路。還對蘇聯與國內的基本情況進行了有理有據的對比。


    整篇文章,條理清楚,主次分明,用詞嚴謹,算得上大氣磅礴。


    現在,這篇文章就擺在嚴玉成和柳晉才麵前。


    柳俊是先給自己老子看的,柳晉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點起一支煙,沉思稍頃,又再看了一遍,然後一言不發,抓起電話就給嚴玉成撥了過去。


    柳晉才也沒說什麽事,隻說有事要商量一下,“嗯”了一聲之後,放下電話,起身就往外走。柳衙內自然緊緊追隨在後。


    離三號別墅不遠的時候,看到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匆匆忙忙從嚴家出來,開車離去。


    料必是正有人向嚴玉成匯報工作,柳晉才的電話一過來,就給嚴玉成打發走了。


    嚴菲見柳俊到來,先是高興了一把,眼見柳家父子神色嚴峻,知道他們有“正經事”要談,便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不過還是很規矩地問了聲“柳叔叔好”。


    柳晉才微笑點頭答應,又和解英打了個招呼,三個人這才走進嚴玉成的書房。


    嚴玉成看得也很仔細,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才看完。


    “小俊,你憑什麽認為蘇聯的改革會出問題?”


    嚴玉成雙眉微蹙,很嚴肅地問道,破例沒叫柳俊“小子”。


    柳俊不急著答話,先就掏出煙來,給兩位老子敬上。


    “嚴伯伯,我想這個問題,我在文章裏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戈爾巴喬夫的改革是由上而下進行的,而且過於偏重於體製的改革,在國家經濟尚未取得長足發展的情況下,貿然實行大規模的私有化進程,這對基礎本來就不牢靠的蘇聯經濟,帶來的不是進步,而是災難。蘇聯國內的情況,和我國的實際情況,也有很大的區別。因此我斷定他們的改革會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柳俊自己也點上一支煙,緩緩說道,語調十分平靜,一改過去在嚴玉成麵前嘻皮笑臉,飛揚跳脫的模樣,顯得很是沉穩,隱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氣勢。


    嚴玉成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又陷入了沉思。


    柳晉才則是“招牌動作”,兩根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篇文章一旦發出去,會造成什麽影響嗎?”


    稍頃,嚴玉成又問道。


    柳俊微微一笑:“那要看以誰的名義發了,還要看發在哪個媒體上頭。”


    嚴玉成詫道:“你打算以誰的名義發?”


    柳俊笑道:“這要由你們兩位來定。我就是個寫手!”


    貌似這種極度**的理論姓文章,以往都是嚴柳共同署名發的。這一次,似乎也可以如此。


    嚴玉成再次仔細想了想,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淡淡說道:“你明天,去首都一趟。”


    ……首都,一個幽靜的四合院裏,柳俊的忽然到來,令得這古井無波的四合院傳出一陣陣快樂的笑聲。笑得這般開心的是周師母,她自然不知道,這個小俊帶來了一篇文章,讓老頭子煞費神思。


    周先生比嚴玉成柳晉才都要看得仔細。


    柳俊靜靜坐在先生麵前,雙手撫膝,一聲不吭。


    他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個小時了。


    “文章寫得不錯,比以前又有長進了,看來這個研究生沒有白讀。”


    終於,周先生放下稿子,眼望柳俊,緩緩說道。


    柳俊暈了一下。


    萬沒想到,老夫子竟然這麽開的頭。


    看來,還是做先生的心態啊。


    一股溫暖的感覺隨即湧上柳俊的心頭——在先生心目中,自己永遠是那個七歲時候就磕頭拜師的垂髻幼童罷?


    “玉成和晉才是什麽意思?”


    周先生平靜地問道。


    “他們拿不準,叫我來向伯伯請教。”


    柳俊老老實實答道。


    周先生微微一笑:“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想,還是以我的名義來發吧。”


    在來首都之前,柳俊其實已經都想好了。以嚴玉成和柳晉才的名義發的話,影響太大。畢竟這兩位,如今都是省部級的高幹了,發表這麽**的文章,弄不好會引發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導致再一次的大洗牌。結果實在難以預料。


    一旦出了問題,那就是萬劫不複。


    至於自己,人微言輕,就算說錯了,問題也不大。隻要嚴玉成和自家老子穩穩的站在台上,總有東山再起的一曰。


    實在不行,退回去安安心心做個幸福滋潤的衙內還是可以的。


    周先生點點頭:“既如此,我給你發在內參上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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