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北縣教委主任錢平很鬱悶。


    得了柳書記的電話,錢主任火急火燎的跑到市教委,找到了市教委副主任華斌。華斌是他的老同學,以前一個鍋裏攪馬勺的鐵杆哥們,二十來年的交情了。


    華斌的運氣比他錢平略好一點,一直在市教委工作,前年升了副主任,成為副處級領導幹部,按照垂直管理的序列,也要算是錢平的頂頭上司。不過這個提升絲毫不影響他倆之間的感情。


    現今錢平麵臨偌大的難題,自然第一個就想到向華斌求援。


    也隻有華斌可求了。


    在當時來說,縣教委盡管談不上清水衙門,也決不是什麽肥得流油的好衙門。錢平在上頭沒有什麽大靠山,就是一個常務副縣長石重。以前石重未進縣委常委的時候,在副縣長中排名靠後,錢平及時靠了上去,算是成了石重的親信。


    這樣的事情,卻是不好求石重幫忙的。


    石重也幫不上忙。


    既然是省教委的意思,還得從教委內部係統想想辦法。


    華斌雖然隻是市教委的副主任,畢竟久在大寧市,與省教委來往比較頻繁,或許能想到好辦法。


    這個事情,沒有一個滿意的結果是不行的,交不了差!


    貌似現今在寧北縣,他的“老大”石重,都要看人家柳書記的臉色行事。


    錢平趕到市教委的時候,正是飯口,急匆匆衝進華斌的辦公室,二話不說,拉起華斌就走,將華斌搞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好在兩人交情深厚,華斌也不責怪於他。


    平曰裏錢平來大寧市教委,如果不在華斌家裏吃飯,就是哥倆去到市教委附近的一個小館子,找一個清靜的雅座,小酌幾杯,吹吹牛聊聊天,倒也愜意。


    這一回還是老規矩。


    酒菜尚未上來,華斌就關切地問道:“老錢,怎麽啦?出了什麽大事?”


    錢平隻是搖頭。


    華斌便有些不高興,說道:“信不過我?”


    錢平苦笑道:“信不過你我還能來找你?不過這個事,確實是難!”


    “你先說說嘛,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商量著辦,再難的事,總能想到辦法的。”


    華斌年歲比錢平略長,平曰相交,扮演的也是兄長的角色。


    錢平就歎了口氣,正要說話,服務員卻端了酒菜上來,隻得又咽了回去。兩個人所點酒菜不多,標準工作餐的規格,四菜一湯,酒也是向陽縣五峰酒業公司出品的五峰大曲。


    如今的向陽縣五峰酒業公司,早已成為n省酒業的一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規模在全省酒廠中穩穩占據第一位,在大寧市建立了公司的銷售總部。


    隻生產基地還留在向陽縣。


    生產與銷售剝離,也是後世慣常用的一種手法。


    錢平打開五峰大曲,給華斌滿上,然後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吱”一聲將整杯熱辣辣的五峰大曲灌了下去。華斌隻是抿了一口,靜靜望著錢平,等他說話。


    “斌哥,我成了夾心餅幹了……”


    錢平歎了口氣,將自己麵臨的困境一五一十說了。


    “這麽說,小柳真和那女的有關係?”


    不料華斌聽說之後,竟然冒出這麽一句來。


    “噓,小聲!”


    錢平趕緊豎起食指放到嘴邊,明明雅座裏隻有他們兩個,卻仍然心虛地左右張望了一下。


    華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道:“怕什麽?這又不是寧北縣,用得著這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啊?”


    “唉……你是不知道柳書記的厲害,在咱們寧北,不要說公開場合沒有一個人敢說柳書記的壞話,就是私底下,又有幾個人敢胡說八道?”


    華斌詫道:“呀……你們寧北縣的幹部,過得啥曰子呀?”


    “嘿嘿,其實小柳厲害歸厲害,還是蠻講道理的,並不胡亂整人。隻要不惹他,乖乖聽話,那就沒事。最起碼,他不貪,比較公平!”


    眼見得密室獨處,錢平也就“放肆”一把,一口一個“小柳”的叫,隻是言語之間,依舊不敢有絲毫忤逆。


    “既然如此,那不就結了?你回去跟他說,這是省教委洪樂頌主任親口否的,你一個小小科級幹部,能有什麽辦法?小柳想要關照他的情人,自己找老洪見真章去,幹嘛拿你撒氣?也不管用啊!”


    華斌不是寧北縣的幹部,就來了個“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倒是膽肥!那你跟他說去!”


    錢平不樂意了。


    “合著人家是管不到你!”


    華斌啞然失笑,也覺得自己這樣不地道。


    錢平這是求援來了。說風涼話不管用,得掏點實在的。不過對方是省教委的一把手,跟他華斌隔得老遠呢。華斌在教委係統幹了二十來年,與洪樂頌這個省教委主任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到十句,基本上就挨不著邊。


    華斌停下酒杯,認真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夠不上!”


    錢平的神色就黯淡下去。


    華斌有些歉然地一笑:“老錢,不是我不肯幫你,你也知道,我跟你一樣,能有什麽門路?”


    “省教委,你就沒一個能和洪主任說得上話的人?”


    錢平依舊不死心。


    華斌歎道:“老錢,你不清醒啊……這事,說不定就是洪樂頌也做不了主!”


    “你……你說是關副省長的意思?”


    錢平就臉紅臉白的。


    “很有可能。不然洪樂頌與小柳無怨無仇的,幹嘛結這個梁子?別看是個小事,小柳這種紈絝衙內,可是很講究麵子的!在自己的女人麵前許了諾,卻兌現不了,不定怎麽恨老洪呢!老洪沒事去招惹小柳幹嘛?”


    華斌鄭重地點點頭,做了個說明。


    “那……就沒一點辦法了?”


    錢平比較絕望。


    華斌又想了想,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這個事情小柳自己要是肯出麵,問題也不大。他以前不是在團省委上班嗎,團省委的池曉波書記是這個評選小組的組長呢!就算洪樂頌給否了,池曉波不還可以再提出來?畢竟她是組長,有最終決定權嘛……”


    錢平頓時眼神一亮,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柳書記,對不起,都……都怪我沒用……”


    錢平站在柳俊麵前,雙手垂膝,腦袋低垂著,十分慚愧,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在向老師誠懇認錯。


    說起來這事當真不怪他。但是領導的心思,焉能以常理揣度?領導說你辦事不力,何曾輪到你解釋什麽了?再說解釋清楚了有用嗎?


    壞印象已經形成了,你還“強詞奪理”,以後有你難受的時候!


    柳俊就笑了。


    其實錢平打電話說要向他當麵匯報的時候,柳俊是不打算見他的。柳衙內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從不胡亂遷怒於人。當時給錢平打電話,也就是了解一下情況,並無見責之意。不料就將錢平嚇成這個樣子!


    看來自己在寧北幹部心目中的形象還真是不怎麽的啊!


    都將自己當成老虎了。


    不可否認,柳俊如今在寧北縣威望甚高,但這種純粹建立在權勢之上的所謂威望,卻未必就是柳俊想要的!


    剛上任之初,情勢格禁,需要雷霆手段來確立自己的權威。站穩了腳跟之後,還是必須以理服人,以德服人,這個才是王道。


    所以柳俊就改變了主意,同意見一下錢平,以免將他嚇壞了,以為自己不肯原諒呢。


    領導都不想看見你了,你小子以後還想過好曰子不?


    “錢主任,坐吧!”


    柳俊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和顏悅色地說道。


    “哎哎……”


    錢平可也不敢堅持說要站著,挨著椅子邊坐了半個屁股,依舊是一幅誠惶誠恐的模樣。


    “說說吧,市教委的人怎麽說的!”


    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柳俊早已了然於胸,眼下隻是給錢平一個“表白”的機會,惟其如此,才能真正解除錢平心裏的惶恐。


    “柳書記,是……是這樣的,我聽市教委華斌副主任說……”


    錢平期期艾艾的說了經過,邊說邊看柳俊的神情。


    柳俊自始至終,臉上都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波瀾不驚。


    錢平心裏又不托底了!


    領導對你微笑,並不代表著認同你的意見,隻是人家領導城府深,喜怒不形於色罷了。


    “柳書記,這個……這個事情是團省委主導的,如果……如果池曉波書記肯出麵的話,或者……”


    眼見柳俊不動聲色,錢平慌了手腳,趕緊的將華斌私下“教導”的言語都擺了出來,卻忘記了“教領導做事”乃是大忌。待得回過神來,話已經說出了口,不禁張大了嘴,合不攏來,額頭汗水澹澹而下,心裏頭懊悔不已。


    “錢主任,這個事情,辛苦你了。”


    柳俊微笑著說道。


    “我已經找過池曉波書記了。”


    “啊……這就太好了,這就太好了……”


    錢平語無倫次。


    “錢主任,此事就到此為止了。不管龍豔麗老師的先進個人能不能評選得上,你都不用艸心了。我也不希望縣裏再有人談論此事,明白嗎?”


    柳俊盯著錢平,緩緩說道。


    錢平隻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撲麵而來,自然是點頭不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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