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龍鷲宮共有四殿,最北角的偏殿名為鳳棲。(.好看的小說)此殿名是先帝禦筆親題,據說當年先帝和先皇後夫妻情深,雖然按照宮規另設皇後的宮殿,卻在自己的寢宮裏辟出清淨一殿,讓皇後可以與他朝夕相處。


    伍兒住進鳳棲殿,聽服侍的宮婢不經意提起這樁帝後往事,心中不免一突。於是她向諸葛珀提出要換地方,但他四兩撥千斤地回絕,隻道,她身份特殊,不宜被人發現,而龍鷲宮之內是最安全之地。伍兒想想也有道理,她隻是暫住四十九天,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給塵珀哥哥帶來麻煩。


    她把自己關進寢居,摒退所有人,拿出黑冰床,默念歸原訣,便見巴掌大的黑石頭逐漸變得巨大,直至一張長榻的尺寸。她用劍削下邊角的一塊,再把黑冰床縮小收起。大魔頭的黑冰床肯定藏有修煉秘密,她不能輕易毀了,或許將來還能拿它與大魔頭討價還價。


    撬下的黑石如硯台大小,墨黑方正,隱隱氤氳著寒氣。伍兒割破手指,滴血落入,溫熱的血珠一碰到黑石即刻發出“滋”聲,渾厚純黑之色染上一絲豔紅,妖異莫測。


    “緋哥哥,你放心去石中修煉,我會隨時隨地帶你在身邊。”伍兒抬手輕觸發側,蝴蝶的翅膀振了振,靈巧飛下,停棲在她手心裏。


    它似眷戀不舍,停留不動。


    “緋哥哥,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我們就會再見。”伍兒對著蝴蝶微微一笑,將它放到石上。


    鑲嵌黑石的那一抹豔色,猶如石頭裂開一條紅線,蝴蝶被吸入其中,冰封於內。


    伍兒掏出那個無名“神醫”寫的箋紙,自語念道:“每日一滴血,切不可斷。如若停了一日,神魂俱消,回天無力。”


    她謹慎地收好黑石,放入貼身的衣兜。冰石散發出的寒氣使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衣兜內一隻兔子慌張跳了出來。


    “好冷!好冷!”兔子哆嗦著,原地蹦跳。


    “蘿卜?你怎麽出來了?”伍兒奇怪道,“黑冰石雖蘊寒氣,但也不至於把你冷成這樣?”


    “魔氣,好冷!”兔子一雙長耳朵晃晃抖抖的,瑟縮著道,“伍兒,你要,小心。這股,魔氣,似有,蹊蹺。”


    “有何蹊蹺?”伍兒重新取出冰封蝴蝶的黑冰石,端詳片刻,小心地裝進一個錦囊裏,係在腰側。


    兔子這才跳回衣兜,咕噥了幾句:“魔君,附氣,其上。追索,你的,蹤跡。”


    伍兒聞言一震,臉色緊繃了幾分。大魔頭果然城府深沉,和他鬥智需要極大的勇氣。但這一次她一定要保緋哥哥周全,誓與大魔頭周旋到底!


    既然大魔頭使了計,想必已經知道她藏身皇宮之中,很快就會追來。她必須盡快想出應對之策,至少拖延四十九日。恐怕單靠黑冰床不足以換取她的性命,那麽……


    眸光流轉,她清麗的容顏閃過穎悟之色,一計躍上心頭。


    弑光嗎?那她就來試試,能否開啟黑冰床的藏書!


    玄金光芒四射,籠罩於玄色冰床之上,很快,便看見金色字符跳動浮現。伍兒靜氣凝神,一目十行飛快翻閱,她記性奇佳,過目不忘,翻到一頁“滌術”,默記片刻,直至將其餘藏書全部記於腦中,才用“滌術”將冰床中的記載盡數毀去。


    眉心間有微灼的感覺,伍兒用手按住,長舒一口氣。再次動用體內的魔氣實屬迫不得已,但願以後再不需要用到。


    居室內寂靜無聲,門窗緊閉,密不透風,青紗簾子卻無風自動,飄飄曳曳。


    伍兒心神驟凜,凝目環顧四周。


    “伍兒,你的死期已至。”冰冷的嗓音不知從哪個角落傳來,甚是森然,“自盡,或是由我動手,你可以二選其一。”


    “大魔頭!”伍兒微昂起下巴,驕傲回應道,“我知道你對無塵神器勢在必得,但你難道就不要黑冰床內藏著的修煉心法了嗎?”


    破風之聲突響,墨隼現形,頎長卓立,俊眉星目,風姿朗朗,可惜俊容寒凝如冰,煞氣森森。


    “諒你也無法吃下黑冰床。”他輕勾薄唇,劃出一抹嘲笑。


    “你說對了,我不可能吃了黑冰床。”伍兒接他的話,順手一拋,脆聲道,“那我就把它還給你!”


    他抄手接住,緩緩摩挲黑冰,臉色頓時一變,眼底射出銳利鋒芒:“你把其內的記載洗去了?”


    伍兒眉眼彎彎,笑吟吟地道:“我看過了,你如今的弑神功隻修煉到第二層,這種魔功又十分詭異,修煉者不可提前窺看上層心法,否則便會急進損氣。”


    墨隼眯眼冷冷盯視她。這丫頭何時變得這麽狡詐?計謀不斷,且還捏準他的軟肋!不錯,弑神功非比尋常,他重生之後心法盡忘,必須重新修煉。以他的魔身,重修本不費吹灰之力,但若沒有心法可閱,縱然他有飛天遁地的能耐也束手無策。


    “怎麽樣?”見他麵色越來越陰沉,伍兒知道自己這一計已奏效。說來僥幸,她也是方才看過魔書記載才得知其中秘辛。


    “你毀了黑冰床內的藏書,還妄想我留你一命?”墨隼沉著了神色,揚起眸子,冷聲道,“今日我就把你的肉一塊塊割下來,將你淩遲至死。”


    他衣袖微動,伍兒立即大喝:“慢著!我背全了魔書,默寫出來給你便是!”


    他動作一滯,瞳眸之中流光幽暗,忽然閃身逼近她身邊,輕輕撫上她的脖子。伍兒站立不動,任由他冰涼的手掌桎梏住她的脖頸。


    “這般纖細的脖子,如果折斷,會發出什麽聲音?”他貼近她耳畔,殘忍的語聲卻似調情低語,“我已經沒有耐心看你玩花樣,乖乖把弑神心法默出來,否則我摘下你的腦袋,一拍兩散。”


    他修長的手指撫摸她的肌膚,倏地五指扣緊,伍兒頓時低聲痛呼,喘不過氣地漲紅了臉。


    他勒住不放,深邃眸子緊盯著她,眸底閃動著錯雜的波光,含怒挾厲,似乎隻要情緒再劇烈一分,便會生生扭斷她的脖子。


    “我……默……”伍兒費力地吐出字,喉嚨被他掐得生疼,“你……放……手……”


    他尚未解氣,薄唇擦過她的耳朵,幽冷道:“膽敢一再威脅我的人,你是第一個。”話落,他突然張口,一口咬在她的垂耳上,牙齒尖利,咬出一圈鮮紅齒痕來。


    伍兒倒不覺得痛,隻覺耳廓發癢,他的呼吸噴灑在敏感地方,令她渾身發顫。


    “去!給我一字一句默寫出來!”他冷不防鬆手,推她一把。


    伍兒趔趄,撲倒在房內桌角,大口呼吸,心中暗罵:混蛋魔頭,不敢嚐她的血,又拿她來出氣,沒出息!


    墨隼不耐煩地拎起她的後衣領,扔她坐到椅子上,命令道:“寫!”


    桌上備有硯台紙筆,伍兒舉起毛筆,頓了頓,扭臉回頭,哼了哼:“磨墨。”


    他似沒有聽見,冷冷站在一旁。伍兒重複道,“喂,大魔頭,你不磨墨我怎麽寫?”


    “你叫我給你磨墨?”他略有些錯愕,隨即冷笑,“你要是嫌自己的手無用,我不介意替你砍下來。”


    “隻是幫忙一點點小事,這都不肯,你真小氣。”伍兒嘀嘀咕咕,“不幫就算了,我自己來。”


    她需要拖延四十九天,決不能幹脆地寫出弑神心法。一邊想著,她一邊磨墨,心不在焉,動作無比緩慢,墨隼終於看不下去,決定以大局為重,奪過硯石,語氣無溫地道:“別想著耍花招,立刻寫!”


    於是,巍峨的皇宮中,清雅的鳳棲偏殿,靜謐的寢房裏,一個少女執筆坐在桌案前,咬著筆頭,神思不屬的模樣,她身邊俊氣的少年為她研磨,不似小廝,更像嚴師。她一走神,他就敲她的腦袋,毫不客氣。


    就這樣,少女寫了又塗掉,宣紙撕了一張接一張。


    “哎,我有點記不清楚了。”她一臉苦惱,偏過頭,對少年訴苦道,“這句是不是這麽說的?”


    少年臉色猶如黑冰石,又冷又硬。他若知道,還需她寫出來?


    “比以前讀書罰抄還痛苦。”少女哼哼唧唧的,扯過一張幹淨的宣紙,提筆寫了一行字,“今有一苦命女子,被魔頭所迫,罰寫於案前,慘無人道,嗚呼!”


    少年猛一拍桌,薄薄的紙張彈跳幾下,他拂掌而過,伍兒的墨寶就成了碎片。


    “夠了!”他怒喝,“你再耍滑頭,這張紙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動不動就威脅人……”伍兒不滿地咕噥,低垂的明眸黠光暗轉,她就先寫一份半真半假的弑神心法,以他縝密的心思,必定不會立馬殺了她,而等他發現端倪,也許已過完四十九天。


    正了正身姿,她執筆落墨,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毛毛蟲蠕動。過了小半個時辰,她把幾張紙往墨隼懷裏一塞,大方道:“喏!我記住的就這些了,你檢查看看。”


    墨隼低眸,眸光幽深地掠過她的臉,一時沒有出聲。


    伍兒疑惑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龐,沾了墨跡?成了大花貓?


    卻聽他忽道:“你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修煉弑神功,資質倒是上乘。”


    伍兒大驚失色,下意識地蓋住眉心。她在回憶魔書上記載的心法時,無意識地根據它修煉了?


    “你若有辦法吐出無塵珠,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引你入魔道,如此你也就不必死了。”他撩袍,優雅地坐在她身旁,凝眸睨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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