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驚天的暴烈喝聲震得在場之人都怔了怔,就連墨隼自己也心中微愣。(.無彈窗廣告)他竟這樣緊張伍兒的去留?明知琅琊未必會傷害她,他仍怒上心頭,不可遏製。


    暗自順了一口氣,他揚聲道:“如果你要神器,現在就砍斷她的手,不必惺惺作態胡攪蠻纏!”


    那大漢兩道粗眉擰成一條線,低頭看了看伍兒。伍兒眼睛亮晶晶的,無辜地回望他,沒有一點懼意。大漢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說道:“好!好!搶人沒有意思,那就玩一玩搶斷手的遊戲,我先把她的手臂砍下來,你有本事就來奪!”


    他騰出一隻手,抽出插在後腰的大刀,刀鋒雪一般的亮,寒光閃閃。


    “救我!”伍兒低呼,轉眼瞧向緋堯,眸光溫軟柔弱,卻隱藏深一層的含義。


    緋堯皺緊了長眉,他有沒有會錯意?她是叫他不要插手?


    大漢微微側轉過身,不露痕跡地半掩住伍兒的身子,猛然就揮起大刀,臂揚手落隻在眨眼之間,突聽“玎”一聲金屬撞擊響,不知是什麽東西射在刀麵上,勁道奇大,大漢虎口一震,臂膀發麻,大刀一顫便落下雪地。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大漢瞪眼,大怒道,“是你叫我砍她的手,為什麽又橫加阻攔?今日已經鬧到這地步,我非取神器並帶走亭兮神女不可!”


    墨隼牽唇冷笑,目光仿若破冰的潭麵,刺出尖利的棱角。他隻是用話試探,怎料琅琊心狠如斯,真要砍伍兒的手!縱然她將來必須斷臂,那也隻能由他下手,任何人都不能搶在他前頭!


    “把人放下,我讓你整齊無缺地走出墨宅。”他寒聲道,“否則,我要你長埋此地,永遠回不去冥界!”


    “你不救人的話或許還可以實現這番威脅,但我看你這個也要護那個也要救,惡名在外的魔君原來如此博愛花心!”大漢怒笑,足尖一勾,踢在刀柄,刹時刀飛直線,強勁地刺破魔氣結界,直衝墨隼身後躺著的白衣女子!


    墨隼迅捷回身,射出一簇魔光擋住大刀。


    就在他動手時,大漢手中又現一把大刀,刀光一晃,一線血紅噴灑激射,嘭地鈍重聲起,一隻血淋淋的手掉在地麵。


    墨隼回眸,震驚一瞬。雪地上,血色點點,一隻切口整齊的斷掌觸目驚心,那五指似還有生命般地顫動了幾下,叫人悚然。


    “你――”他驚詫到極致,眸底掀起駭浪,煞氣翻滾仿佛冰水煮到沸騰,即將滂沱傾瀉。


    伍兒攏手於袖內,袖口鮮血淋漓,她蒼白著一張小臉,忍痛苦笑:“大魔頭,你滿意了?我終究被你害成了殘廢!”


    墨隼眸光劇烈波動,猝然持劍迫來,身軀高躍,當頭一劍橫劈大漢的頭頂!


    “啊,弄錯了!他奶奶的沒有神器!”大漢大叫一聲,把懷裏的人兒隨手一拋,借機脫身,飛向不遠處的白衣女子,攔腰抱起,極快速地換了一個人質。


    墨隼淩空接住伍兒,緊摟她在胸前,低聲問道:“你還好嗎?”


    伍兒苦笑連連:“好,很好,他砍錯了手,未能搶走神器,你可以安心了。”


    大漢調整姿勢,扛白衣女子在肩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住緋堯,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兩句,再大聲道:“你們誰若想報小美人的斷手之仇,就跟來!”


    “大魔頭,他要帶走師姐了,你還不去追?”伍兒好心提醒。


    說話間,大漢已攜著白衣女子和緋堯高縱而起,化成兩團光,倏忽不見了蹤影。


    墨隼定在原地,目光眺遠,神色異常複雜。帶著伍兒去追,隻會壞事,若不帶她一起去,她受著重傷逃走,一則他會失去神器,二則他會失去她……


    伍兒看穿他眼底的掙紮之意,不動聲色地扭動身子,掙脫他的懷抱,爬在雪地上,撿起斷掌收入衣袋,口中喃喃道:“我要回去找師父,我不要做斷手的殘疾人……”


    墨隼猶如石雕僵立,皺眉看著她匍匐在地。


    伍兒趴在地麵,仰起臉來,眸中水霧蒙蒙:“你是不是要趁此機會砍下我的另一隻手,奪取霞光佛珠?”


    墨隼抿緊薄唇,一言不發。她此時虛弱,即便仙力已深厚,也必然不敵於他。但他發覺,自己竟然無法硬起心腸,要她兩手皆斷。


    “你不去追師姐,想必就是為了奪神器……”伍兒痛疼地吸著氣,語聲糯軟地罵道,“你這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魔頭!”


    墨隼蹲下身,緊鎖眉宇,盯著她。


    兩人距離極近,眼神交錯,仿佛有奇特電流碰撞,蕩起迤邐的水波。


    “我替你療傷。”半晌,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臂膀。


    伍兒挪身避開,警惕地道:“不用你幫我療傷,我不要加重體內的魔氣。”


    墨隼掃了一眼雪地的血跡,沉聲道:“難道你更願意任由血流不止,直至失血過多而昏厥?就不怕我趁你昏厥做點什麽?”


    “我自己會止血。”伍兒不領情,暗暗催發體內仙氣,逼出額頭一層薄汗,越發顯得唇青齒白,麵容楚楚。


    “你留在這裏養傷,我讓藍沁過來照顧你。”墨隼沉著麵色,淡淡道,“我去冥界一趟,帶亭兮回來。”


    “你去吧,不必叫藍沁照顧我,我要回霽月山。”伍兒垂斂著眸子,半躺於雪上,巴掌大的小臉亦是雪一樣的白,脆弱如搪瓷娃娃。


    看著她氣虛體弱的樣子,墨隼愈覺煩心,抱她到庭園水畔的石舫,拿虎皮毯牢牢裹緊她,才道:“你是否不想我去找亭兮?”


    伍兒長睫一顫,眼波微亂,眸子垂得越低。他看出她的圖謀了?


    墨隼坐在榻邊,挑了挑劍眉,謔笑道:“莫非你介意我對亭兮好?不希望她繼續留在我身邊?”


    伍兒抬起眼,怔仲無言。他想太多了吧……


    她與琅琊合作,聽從琅琊秘術傳音的指示,現在又阻撓大魔頭去要人,全是為了來日牽引師姐的魂魄回霽月山。怎麽可能是吃醋,無稽!


    “把斷掌拿出來,我幫你接回去。”墨隼斂容,眼色暗沉幾許。琅琊舉止古怪,背後或有其他籌謀,此人不得不防。


    “不,我不要接受你的魔功治療,更不要入魔,我要回霽月山!”伍兒堅決拒絕。


    “入魔有什麽不好?”墨隼慍怒,伸手朝她衣袋探去。


    伍兒立即捂住衣袋,側身一翻,滾下虎皮長榻,摔得唉唉叫。笑話!入魔有什麽好?再說如果讓他看清楚那隻斷手,她還有戲唱嗎?


    墨隼一把拎起她的後衣領,甩回榻上,動作毫不溫柔。他難得大發善心,她真是不識好歹!


    “你快去找師姐,不要管我!”伍兒單手拉高毯子,閉上眼睛,反客為主道,“我很痛,要靜氣調息,你出去。”


    墨隼不響,坐著不動,挑眼睨她。雖然她斷手受了重傷,但以她如今之力,藍沁定然攔不住她。他一走,她就會離開。且不論他想不想留住她,單說她身懷兩大神器,他就必須軟禁在身邊,親自看守。養一個心腹大患於身側,不是他一貫所為,偏偏他已真真切切不願動手殺她,其間的矛盾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伍兒闔目靜等片刻,未聞聲響,心中也有一些矛盾。她已拖住他一段時間,琅琊和緋哥哥應該走遠了,但他守著她,她要怎麽脫身?


    沒有睜眼,她嘴唇動了動,低聲開口:“你不去追,是因為我比亭兮師姐更重要,還是因為神器比亭兮師姐更重要?”


    墨隼麵上清淡,不顯起伏,輕嘲回道:“這還需要問嗎?”


    這個回答甚是玄妙,值得探究,但伍兒並沒有刨根究底。她和他是楚河漢界兩端的人,不僅立場不同,更有利益糾葛,她不可能放下防備,他也不可能放棄初衷。他想要魂魄完整,這原本無可厚非,可是一旦他強大無匹,勢必顛覆六界,一報受囚百年的大仇。


    她衣袋裏那隻斷手的血染紅虎皮,墨隼掃了一眼,深覺刺眼,薄怒道:“若是斷掌流盡了血,就接駁不回,你真的願意肉身殘缺?”


    伍兒低哼:“接不回就接不回,等我返到霽月山,在洗髓池中浸泡,便能長出新肢。”


    “洗髓池隻對令凡胎和仙身有效,你有一半魔身,一碰觸洗髓池的仙水就會遭受蝕骨劇痛。”墨隼扯緊毯子一角,猛力揭開,快速如電地探入她衣袋,取出斷掌。


    伍兒驟驚,倏地坐起。


    墨隼眯眼細看,斷掌血肉模糊,確實是人手,但卻是皮糙肉厚的男人手掌,根本不是她的手!


    砰一聲,他扔開斷掌,狠狠捉住伍兒的手腕,抬高一望,頓時冷笑。她手指纖纖,青蔥如玉,完好無暇,別說斷腕,就連一點細小傷口都沒有!


    “你竟敢聯合琅琊誆我!”他掀唇笑得異常森涼,一字一頓地道,“我為你留在這裏,沒有及時去追亭兮,為你的傷勢擔心,難得起善心想要治好你的傷殘,而你,從頭到尾隻存著設計我的心!”


    他再一頓,迸出四個字,“你竟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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