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禮不再理他,綁了衣袖和褲腿再次踏上了漫長的尋人路。


    山間荊棘叢生、亂石交錯,本就難行,再碰上雨天地滑,行走起來就更艱難了。


    沒走多遠他便因踩中一塊光滑的石頭摔倒在荊棘叢中,下麵就是片陡峭的斜坡,若滾了下去不死也得斷條胳膊斷條腿。


    身體下墜的那一刻,顧嘉禮閉上眼睛,心裏自暴自棄地閃過一個想法:他幹脆死了算了。


    一個保護不了大齊子民的官員,活著有什麽意義?


    電光火石間腰部一緊,有人拉住腰帶將他拽了回來。


    救他的是個年輕男人,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目、雅量非凡,隻是那雙眉擰得太緊,給人一種冷冰冰、不好接近的感覺。


    這樣的人物,怎麽會現在荒山野嶺?


    顧嘉禮心中一動,腦海裏自然閃出一個名字,“孟淵,是你嗎?”


    孟淵眼睫微動,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完全沒有搭話的心情。


    因為太累了,累到心裏隻能裝下一個人,其他事、其他人都不想管。


    但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他還是勉強打起精神開了口:“嗯,我是孟淵,渝州事變,齊盛隨時都有可能發難,顧大人還是盡快收拾東西回京吧。”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


    “等一下。”顧嘉禮連忙叫住他,木訥的麵皮間浮現出愧疚、傷感的情緒,“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她。”


    孟淵沉默地站在原地,許久,喟歎道:“不用道歉,和你無關,青青不是溫室的花朵,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並肩作戰的隊友。


    但是在關鍵時刻,他缺席了。


    是他的錯。


    孟淵深吸一口氣,心痛的感覺愈發清晰,他緩了緩又道:“山路難行,顧大人注意安全,如果因此受傷,青青知道了會內疚的。”


    顧嘉禮訥訥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他果然不了解沈青青……一點都不了解。


    或許在沈青青眼裏,他隻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對象,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而不是他所想象的,一個可以同生死共進退的戰友。


    麵前的男人才是真正與她心意相通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顧嘉禮失落地收回視線,低垂的眼眸如死水般平靜,“我知道了……你也是,注意安全。”


    “嗯。”孟淵低低應了聲,抬步欲走。


    這時頭頂忽傳來寧佑安激動的聲音:“孟淵?你回來了?”


    他把手裏的食盒往旁邊一扔,連蹦帶跳地跑過去打招呼,跑到半路想起沈青青,臉色猛地一變,多了點悵然。


    “那個,弟妹的事兒,你都知道了吧?”


    孟淵看他一眼,沒有接話。


    寧佑安小心翼翼地踩著石頭下來,拍拍他的肩膀,“別太難過,我們這麽多人呢,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把她找回來。”


    “你可能幫不了忙了。”孟淵麵容平靜,“你我聯手設局的事情應該就會傳到齊盛耳朵裏,他心眼小,一定會對寧家下手。”


    寧佑安一張臉擠成了苦瓜,“那怎麽辦?他不會提著刀到寧家捅我吧?”


    “不僅捅你,寧家其他人,還有齊家恐怕都逃不掉。”孟淵回頭看向他,“回去把行李收拾了,到別處避下風頭吧。”


    事關全家身家性命的大事,寧佑安不敢有一絲懈怠,一撩衣擺拔腿就跑,沒跑多遠一頭撞上橡樹又軲軲轆轆滾了下來。


    孟淵抓著後脖頸將他提到平地上,無奈叮囑:“做事小心點,別毛手毛腳的。”


    “我明白。”寧佑安捂著尾巴骨,呲牙咧嘴地走了。


    *


    如孟淵所料,糧草被劫一事果然傳到了齊盛耳中,薑國已有所行動,他也不再畏手畏腳,隨便找了個販賣私鹽的罪名就派人去抄寧家了。


    不過他們來晚一步,匆忙趕到時寧家早人去樓空了。


    這一消息傳到王府,引得齊盛暴怒,尤其是想到當初醉仙樓會麵,寧佑安抱著他的腿痛哭流涕的窩囊模樣,心中的火氣更旺了。


    “傳令下去,從今日起關閉城門,隻許進不許出,掘地三尺也要把寧佑安給本王找出來!”


    此時寧、齊兩家人正藏身於鄉下莊子。


    外出打探消息的小廝急匆匆跑進堂屋,一腦門的汗都顧不得擦,喘著粗氣嚷道:“不好了,襄城封鎖城門了,外麵好幾波官兵正在挨家挨戶搜查,不出兩日就該搜到咱們這兒了!”


    販賣私鹽是抄家誅九族的大罪,一旦被抓,下場隻會比陳家人更慘。


    “這可怎麽辦才好!”寧老太經受不住打擊,眼前一黑,直接撅了過去。


    寧老大氣得掄起板凳要砸寧佑安腦袋,被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拉住了。


    寧佑安站在人群外小聲為自己辯解:“齊盛盯上了寧家,就算這次不給他買貨,後麵一樣要出事。”


    寧父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下解釋,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唾沫星子滿天飛。


    齊星堂實在看不下去,上前把寧佑安拉走了,“你先在屋裏躲躲吧,別在大哥麵前晃悠了,他脾氣不好,惹了他你也要受皮肉之苦。”


    “那是他不講理!”寧佑安憤憤不平,“我覺得我沒做錯,我們齊寧兩家雖為商人,但也是有傲骨的,不幫趙將軍取證,難道要與齊盛那畜牲狼狽為奸嗎?”


    “我知道你沒錯,但現在正是危難關頭,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你這當兒子的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吧。”


    齊星堂溫言勸了他幾句,末了瞟一眼隔壁窗口那道朦朧的身影,壓低聲音問:“齊盛送來的女人,你準備怎麽處理?”


    寧佑安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恰對上含煙瀲灩多情的眸子,那雙眼裏沒了媚色,滿滿的全是擔憂。


    他低下頭,神色黯然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悶悶地說道:“不知道……我問問她吧。”


    齊星堂嘴唇動了動,想勸些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寧佑安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聽見含煙在門口叫他名字,這才如夢初醒般慢慢往屋裏走。


    進了門,含煙主動拉他坐下,又端起青花小盞往他唇邊湊,“妾身問主家要的桂花酒,味道很好,寧郎要不要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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