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看上去漫無目的,但其實她的腳步還是不知不覺間邁向了與河約定的地方,盡管看似腳步有些懶散淩亂,但其實她的心還是隱隱的藏著些許期盼。


    她真的分辨不清自己現在去做的事情到底是對還是錯,自己曾經答應黑馬不再與河有絲毫的聯係,安心的與黑馬過日子,可現在自己是在做什麽呢?怎麽又無以自控地要走近河,靠近河?怎麽又背離了原來的軌道開始了心的流浪呢?


    她幾次扭轉身想朝來的方向返回,但沒走幾步她又猶豫了,在原地停了一會兒,還是朝著約定的地點走去。她感覺在她的前方似乎有一根粗大的繩子在拽著她,拉著她往前走,她稍一停留,那繩子就又增大了力量,像是月亮之於大海,強大的引力醞釀著一場猛烈的潮汐。


    秋日的夜,空氣中的餘溫漸漸退卻,絲絲寒氣涼涼地鋪灑在身上,仿佛穿越身體沁入到她的心上,於是她的心思便淹沒在這秋夜的蕭瑟之中。


    為了心內惦記的那個人,她把自己交給了夜色,交給了即將靠近的那顆心,她在清冷的夜色裏徘徊,尋找,猶豫而又等待。


    她知道自己來晚了,她也想到河等不到她或許會離開,但她還是心存祈望的感覺河會留下來等她,一直等到看見她出現,不見不散。


    但當她快接近那個熟悉的地方時,隔著朦朧的月色,她還是看到了那兒空無一人,一席暗淡,滿地落寞,沒有那高大偉岸的身影,沒有那如朝霞般明媚的笑容,沒有那張透著英氣的臉孔,沒有,沒有,隻有清冷的月光灑了一地。


    絲絲寒意從草兒的背部爬上肩頭,禁錮了她的軀體,一下下地銷蝕著她的心,這一刻她才知道什麽是無心的痛苦。


    她在上次等河站過的那個地方佇立了良久,腦子裏亂糟糟的,思緒就像天邊翻卷的雲朵,密密的聚攏在一起,在她的心中風起雲湧著。


    直到手腳感覺冰涼,身體漸漸被寒意包圍,她才抬起腳挪動了地方,慵懶地向來的方向轉回。


    河急慌慌地推開家門,妻子聞聽他的聲音便迎了出來,沒好氣地責怪著他,“幹啥去了?打電話也不接,不知道家裏有急事找你啊!”河沒搭妻子的話茬,一把抓起櫃子上的電話,撥通了父親家的號碼,電話中父親告訴他趕緊去買火車票,讓兒媳婦在家給收拾東西,然後叫輛出租車接父親去車站。


    放下電話,河二話沒說就火急火燎地向火車站奔去,買了車票後又掉轉頭奔回家,拿上行李去接父親。


    當河與父親穩穩當當地坐在火車上的時候,河才長長地出了口氣,他從書包裏拿出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張羅著去給父親打水,一切都安頓下來的時候,他如釋重負。


    他們這次要去見的是父親的一位老戰友,莫逆之交,在一次抗洪搶險中曾經用身體擋住向父親砸來的一堆亂木,父親安然無恙,而那個老戰友卻倒在了血泊中,經過緊急搶救死裏逃生,但落下了腿部殘疾。


    父親深深感激老戰友為他做出的犧牲,他發誓這輩子要和這位老戰友結為生死之交,用自己的後半生來回饋這位老戰友,那怕是為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遺憾,父親和這位老戰友天各一方,隻能通過電話線來傳遞彼此的思念和心願。過上三年五載,老父親也會搭上列車,懷著一顆熱騰騰的心奔赴遠方,陪老戰友住段時間,話話舊,照顧照顧老戰友的生活起居,回來後再彼此牽掛,就在這樣的輪回中,父親和老戰友一天天老去,老成秋天裏的一棵即將枯朽的樹。


    以前父親去見老戰友,都是獨自前行,住上個把月時間,老哥倆優哉遊哉,回來以後父親的精神頭好象也比以前好了許多;而這次父親破天荒地叫河隨行,看來老父親已無力承受他即將麵對的情況,此一去也許與老戰友就是最後一麵,從此陰陽兩隔,魂牽夢縈。


    經過一路顛簸,火車在第二天中午時分到達老戰友所在的城市,父親讓來接他們的老戰友的兒子直接領他們去了醫院。聽到他們的聲音,老戰友吃力地睜開了向下無力耷拉著的眼瞼,嘴角勉強牽動著,擠出一絲笑意。緩緩向父親伸出枯瘦的手掌,父親的大手迎來上去,兩隻手又握到一起,父親的淚滾滾而下,“老哥哥,老哥哥……“,在眾人麵前老哥倆都哭成了淚人。


    也許是心理因素在起作用,精神支配意誌,老戰友的身體狀況竟然有了些許好轉。父親整日價在醫院陪著他,和他嘮以前的事情,父親緩慢地述說著,他盡量挑一些高興的事情來說,語調略顯歡快,他又把老戰友帶進對往昔崢嶸歲月的美好回憶中了,說到開心處老戰友也會嗬嗬地笑幾聲。


    父親累了的時候,河會催著父親休息,他便接替父親坐到老戰友的床前,零星地撿拾曾聽父親講過的關於老戰友和父親之間的故事,娓娓道來,老戰友微閉著眼睛,點著下頜,一副陶醉的樣子。


    河還做一些諸如打洗臉水這樣的雜事,老戰友的家屬阻攔,但他搶著去做,父親也很讚成他。


    老戰友的家屬很是高興,也很是過意不去,河和父親對老戰友的照顧減輕了他們不少負擔。


    日子就在這種忙碌中如流水般過去,霜寒漸起,凜冽的西風開始侵襲這座城市,又一個枯萎蕭索的冬季來臨了。


    河也會抽出些時間,坐到走廊的長椅上,望著從身邊走過的一個個表情各異的病人而心生無限的感慨,人真該好好的活著,珍愛生命,享受生活,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個與你有緣與你相識的人。每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他都會不自然地就想起草兒,想起這個在網絡中相識而又走進他生活的女人,一個溫婉可人叫他難以忘懷的女人。


    唉!思念本不該思念的,幻想本不該幻想的,一切如煙雲瑰麗奪目,而又飄渺虛無。網絡之於他和草兒,是最近的寄托,又是最遠的情緒;而現實之於他和草兒,是最遠的幻想,又是最近的迷茫。就像剛剛消逝的秋天,無論再怎麽渴望,也隻有靜靜地等待,任由季節宰割而心生無奈。


    但他卻還是這般的思念,在等待下一個秋天來臨的時光中延長著他的思念。盡量用他的熱情把冬日的陽光塗抹得更明媚一些。


    他會拿出手機寫上幾個思念的文字,手指輕按,便傳遞到了草兒的心裏。見到河的信息,草兒的嘴在冬日的風中張的老大,回攏來時她細細地觀瞧,輕輕地念出了聲。河的信息讓她知道了那天沒見到河的原因,也知道了河身在異地,還知道了河對她深深的思念。


    她按捺著心頭的喜悅,也把自己對河的相思通過電波傳了過去。就這樣,兩人在文字搭建的橋梁上,心與心再次靠近,相隔千裏卻心心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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