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從自己的驚歎中回過神來後,寧芮夕看著一直認真地盯著自己的男人,輕輕地笑著:“好啊。”


    那語氣很輕鬆,也帶著一種縱容,好似在跟對方暗示著,不管他想做什麽事,她都會支持他的。


    就是那麽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高翰一直緊繃的弦終於鬆開了。


    他整個人都放鬆了,甚至還很不合形象地後仰靠在椅背上,口中幽幽地吐出一口濁氣:“當年父親娶魯容秋,就是因為這件事。按照父親的意思,就是當年他因為酒醉做了傷害魯容秋的事,而且還害她失去了孩子,所以為了挽救娶了她。甚至……”


    他隻是稍微遲疑了下就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就連小哲,也是因為補償的心理才存在的。”


    寧芮夕之前一直都是含笑著充當聆聽者,等聽到男人最後那句話時,卻像是聽到什麽很驚人的消息一樣瞪圓了眼睛。


    夫妻倆在這個時候做了一個完全一致的動作,那就是側頭看向了對方。在對方的眼中,他們都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這種舒心的感覺,讓他們心中的驚歎慢慢消失,情緒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爸喝醉了?”


    寧芮夕皺著眉,挑出一個疑點。


    高翰用種讚賞的目光看了眼敏銳的小妻子:“那天是媽媽的忌日。每年那個時候,他都會放下所有的事情選擇自己一個人待一天。”


    “媽媽的忌日?”


    寧芮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件事那麽多疑點,爸當年難道就沒去調查?”


    高翰有些歎息地點著頭:“查了,但是找不到半點疑點。那件事從當時看著,隻能算是巧合,一直到現在我們看起來,才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特別是加上當年媽媽突然離開高家的事情,我總覺得,這些事情,都是一個人做的。”


    寧芮夕也跟著讚同地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她想了想,從包裏麵拿出自己習慣性做記錄用的筆記本再活一世之悠閑的生活。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一邊寫一邊分析著:“先從魯容秋這邊看,她會找上爸,肯定是之前就有預謀的。那麽這種預謀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這是第一個疑點。如果是主動的話,那麽我懷疑她背後還有個人。現在的情況,是兩種都有可能。接著就是媽媽的事情,媽媽當年離開高家,肯定是有原因的。上次爸說的他調查到的情況是媽媽有外遇,遇到初戀男人什麽的。這個顯然是不可信的。那麽,問題應該是出在爸那邊的。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媽媽會選擇離開高家,但是爸自己卻完全不知道呢。我覺得,既然要查的話,還是把所有事情都理順了一次性查清楚的好。”


    寧芮夕一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一邊說著。


    高翰在一旁很認真地聽著。


    對於那時候媽媽離開高家的事情,他記得的並不多。加上那時候年紀實在是小,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回想起來還是很困難的。


    他小時候也不是沒問過媽媽這件事,隻是每次看到媽媽那傷心的眼神就什麽都說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事情想要查清楚的是有點困難,不過我倒是有個想法。”


    寧芮夕下意識地想要用筆杆子戳著自己的下巴,好似這樣能讓她更加冷靜一些:“既然當年媽媽是突然離開高家的,那麽在那之前肯定有什麽反常的舉動。最起碼,應該是見過什麽人,有人跟她說過些什麽。要是能找到這個的話,就好了。”


    高翰也順著小妻子說的話回想著:“這些事,家裏的人應該是知道一些的。到時候我去問一下父親,還有張伯張嬸,他們應該也知道一些情況。”


    “其實還有個更直接的辦法。”


    寧芮夕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看著身邊的男人:“一般人心情不好或者發生什麽重要的事情時都會寫點東西來發泄一下的。如果能找到當年媽媽的日記或者當時的作品什麽的,我想應該能找到一些線索。老公,媽媽的遺物,還在嗎?”


    寧芮夕倒不是擔心自家男人把婆婆的那些疑問弄丟了什麽的,反倒是擔心像婆婆那樣蘭心蕙性的人,會選擇在離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做一個了結。


    要是她在離開前把東西都處理了,什麽都沒留下來的話,那線索才是真的斷了。


    畢竟,在公公高鴻都被瞞在鼓裏的情況下,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除了那個幕後的黑手外,就是她了。


    然而,寧芮夕才剛抱著一點僥幸的心理,高翰的話就打破了她的想法:“沒有。媽媽離開前兩天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燒掉了,什麽都沒留下。我手上連她的照片,都很少。”


    寧芮夕呆滯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幽幽地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果然做什麽事都還是要看運氣的。


    等到兩人終於回到寧家,一直待在家裏沒有出去的寧家爸媽都是大鬆了口氣:“那些記者真是太討厭了。都在外麵守了一上午了。”


    寧芮夕這才想起來那些記者也圍追了自家爸媽的事情,趕緊問道:“爸、媽,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給老劉他們打了個電話,然後咱們單元的人一起出來把那些記者趕出去了。真是的,國家大事不關心,民生民計不會報道,一天到晚守著別人家的私事做什麽,這些人真是閑著沒事幹,盡做些沒意義的事。”


    寧父義憤填膺地罵道。


    寧芮夕聽著自家爸媽讓鄰居們一起把記者趕走的事情,想著那時的畫麵就有些想笑。要知道,他們家這個小區是年代很久遠的,基本上左鄰右舍都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甚至樓上樓下,隔壁單元的人都是認識的,加上基本上住在這裏的都是年紀比較大的人的關係,所以大家的關係都很和睦,有什麽事都是互相關照著師父,牆太高。發生小區居民集體趕記者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


    當然,如果是那些奢華昂貴的新小區的話,隻怕是有些天方夜譚的事情了。


    高翰把小妻子送回家,親了親自家寶貝兒子之後就出門了。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是高家出了事情,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就算是在那時候他選擇和自己的父親斷絕關係,脫離高家的事情發生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會當旁觀者。更何況現在和父親高鴻的關係緩和了很多,他更不可能坐視不理了。


    寧芮夕是知道這些的,所以在高翰離開時也沒說什麽,隻是想到現在高家的情況,心裏悶得慌。


    為什麽,想要過點簡單的生活,會那麽困難呢?


    ……


    “這是你幹的?”


    一個冷豔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拿著報紙對著鐵窗後的女人。


    女人看到那上麵寫的東西臉煞白,如果不是強力支撐著那搖搖欲墜的身體就要直接從椅子上掉下去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報紙上的內容,就算隔著鐵窗也要逐字逐句認認真真地看著,生怕漏了點什麽重要的消息一樣。


    “這,這……這怎麽可能?”


    她整個人都慌得不知所措了。


    那件事,說起來是她握著的最大籌碼。


    但這個籌碼的有效性,是建立在那人忌諱這個消息被人知道的前提下。現在,這個消息卻被公開報道出來,也就表示著,她的籌碼消失了。


    那麽,以後她該怎麽辦?


    那一瞬間,她甚至都有種整個世界都崩潰的感覺。


    “這件事,除了你和我,還有他,沒有其他人知道。不是你的話,難不成你要跟我說是他自己爆出去的嗎?也不要找什麽是記者調查出來的這種借口,要是連這都能調查出來,那樣的人也不可能隻當一個小小的記者而已。況且,當年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不可能有任何線索。”


    美豔女人的聲音冷得像是從冰窖裏傳出來的一樣。


    “可是,我……”


    魯容秋下意識地想要辯解著。


    在這個女人麵前,她總是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可是才剛開了個口,她就想起一件事,眼睛瞬間瞪圓了。


    她這個表現,更是在某種程度上證實了之前冷豔女人說的話。


    “真的是你!”


    女人冷冷地說道。


    魯容秋驚呆了,她拚命搖著頭:“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這件事不可能是從我這傳出去的。他們不可能……”


    “誰?”


    女人找到她話語中的關鍵詞,立刻捉住那一點,冷冷地問道:“是誰?你把這件事跟誰說了?你是坐牢把腦子做壞了嗎?連這種事情都跟別人說?”


    “不會的。這件事我隻跟我媽說過,而且,她跟我說這件事,是為了讓我老公不要把小哲送到國外去的特工重生在校園。肯定是她在和我老公說的時候被誰聽到了。”


    魯容秋努力想要為自己的家人辯解。


    隻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裏醞釀出,並開始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發酵著。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這件事一直沒人知道。卻在她把這個秘密和自家老太太透露之後被爆了出來。這中間,真的隻是巧合嗎?


    她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


    她努力安慰著自己,不可能是自己的家人做的。


    要知道,那可是她的親人啊,怎麽可能會做這種類似於背後捅她一刀的事情呢?


    隻是心裏那隱隱的不安,是怎麽回事?


    “我還以為這麽多年跟在他身邊,你長進了一些。現在看來,還是一樣的蠢。你們魯家的那些人是什麽德行,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女人冷哼著,毫不掩飾對魯家人的不屑冷嘲熱諷著。


    魯容秋的臉脹紅,她想要反駁女人說的話,可是一時之間又實在找不到什麽。


    好像潛意識裏就在讚同她的話一樣,她的家人,似乎確實總是在做不著調的事情。


    “現在好了。這件事被爆出去了,他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你跟他之間的關係,算是徹底斷了。”


    女人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傳聲筒出現的錯覺還是什麽的,能夠感覺到其中一種類似於解恨的情緒在。那種語氣,就像是自己一直奢望的東西被另外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得到,而現在那個人也要失去那種東西了的感覺。


    “我們還有小哲,那是我跟他的兒子。”


    魯容秋難得激烈地反駁了一次。


    隻是女人臉上的嘲諷更厲害了:“難道你忘了你這個兒子是怎麽得到的嗎?你以為,他會在乎你這個兒子?在他這個兒子的媽媽做了那麽多害他顏麵盡失的事情後?”


    這時候的女人,像是終於撕掉了帶了很多年的偽裝一樣,語氣裏都是幸災樂禍的嘲諷,甚至不顧一切地往女人的傷口上撒著鹽。


    魯容秋整個人大受打擊的,對於對方的各種攻擊毫無還手之力。她很清楚,自己得到的那些,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可是,為什麽,她要在這個時候還說這種傷人的話呢?


    難道她對自己,真的隻有利用沒有一點真感情嗎?


    就算是石頭,隻怕都要捂熱了吧。


    她自認為,從得到這個人的幫助之後,她的生活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可是她不是一直在努力報答她嗎?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她其實不止一次懷疑過這個人幫助自己的原因,隻是每次都因為一些其他的事情而耽誤了。


    現在,看著女人那有些瘋狂的眼神,還有那之中隱隱的恨意,好似腦中有什麽開關突然一下子被打開了一樣,整個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你……”


    魯容秋有些顫抖著指著麵前的女人,那個猜測太過匪夷所思,驚到她都覺得自己是被打擊得神經錯亂了。


    “原來你……”


    這一瞬間,她終於想通了很多事情特工重生:天才妖女。


    她想起了當時如同救世主一樣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她,想到她對自己的幫助,想到這些年的日子,突然間,有種自己做了場很荒謬的夢的感覺。


    原來,這麽多年,無論她怎麽努力,她都隻是她手上的一粒棋子嗎?


    對於她的眼神,一直很冷豔給人高貴不容侵犯的女人卻像是被人戳中了痛楚一樣,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正你現在就是這樣了,要是你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事情,壞了我的事情,你可別怪我不客氣。你以為,要是他知道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你的那個野種,還會有好日子過媽?”


    “小哲不是野種。”


    在女人麵前總是軟弱得連個“不”字都不敢說的魯容秋,這一刻終於勇敢了一把,在女人說自己的兒子是野種時大喊了一句:“小哲是高鴻的兒子,我跟他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是什麽野種。”


    女人被她激烈的反駁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後氣急敗壞地說道:“沒有我,你以為你有今天?你真是翅膀硬了。”


    魯容秋有些想笑,她醞釀了很久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女人所有的怒氣,都因為這句話堵住了,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的,最後她什麽都沒說扭頭就走了。


    等到女人走了,魯容秋還待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到獄警來警告,她才起身,帶著那重重地鐐銬往裏麵走去。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衝到獄警麵前。那個獄警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拿起電棍就準備防衛了。


    “我想打個電話,能不能讓我打個電話?”


    她哀求地看著獄警。


    獄警怔了怔,很快回過神來,麵無表情地拒絕道:“不行。這不合規矩。”


    ……


    果然,跟預期的一樣,高家醜聞的事件,並沒有被鎮壓下去,反倒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吵得越發火熱了。


    隻不過短短二十多個小時的時間,不僅是這條新聞成為各大新聞的頭條,連帶著高氏集團的股票,都受到了影響,開始直線下跌。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標轉向了當事人高鴻,轉向了高家,轉向了高氏集團。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從事件被爆出來到現在,當事人高鴻都沒有站出來,解釋或者反駁什麽的。


    他的冷淡,反倒是給人一種感覺。好像是他們的所有的熱切和關注,都是自己一頭熱。突然間,身份都來了個大逆轉般,明明是當事人的高鴻,突然一下子變成了冷淡的旁觀者。而那些搗亂的,則是跳梁小醜一樣。


    所有的新聞和議論,都成了譏諷的笑點。


    在那些高鴻的對手想方設法地等待著看到高鴻的倒黴相,想要用痛打落水狗的氣勢將高鴻狠狠地教訓一頓時,卻發現,事情根本沒有朝著他們想要的方向發展。


    至少,發展的趨勢沒那麽明顯。


    畢竟,不管他們這邊怎麽鬧和,如果高鴻不出麵的話,所有的舉動都是白搭。


    與此同時,在外人等待著看好戲的情況下,高氏集團內部,也正在發生一些變動。


    而幾大股東,都齊齊來到了高氏集團,在董事長高鴻的安排下,開始了一年一度的股東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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