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是從哪裏聽到這事的?”二夫人唰一下站直了身子望著蘇婉蘭,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看到自個娘親這震驚的模樣,蘇婉蘭便知道,自個娘親果真是被蒙在鼓裏頭的,她心頭忍不住有了些快意,對於李府要送一個庶女進東宮服侍太子殿下的事情,她雖然很是氣憤和不甘,但一想到由此能讓蘇清蘭不爽快,她便有一種暗自舒爽的快感。


    她這輩子是不可能陪在太子殿下的身邊了,但如果能給蘇清蘭添點堵,讓她過得不那麽瀟灑自在,那也是好的!


    “娘,看來那賤丫頭說的果然沒有錯,您果真是被我那好爹爹還有好外公給蒙在鼓裏頭的,想來他們是想等到把人送進了東宮木已成舟之後再告訴娘親您,這樣一來,娘您就是不同意也為時已晚。”將心中的雀躍壓下,她裝出一副蘀二夫人很是不平的樣子,隻是那眼眸中閃爍的興奮卻出賣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二夫人並沒注意到蘇婉蘭眼裏的幸災樂禍,她猛然起了身就往外走,心中卻對蘇景石失望到了極點,他難道不知道,若是讓別人分了清丫頭的寵,對如今尚在禁足期的清丫頭是何等的打擊麽?還有父親和母親,清丫頭怎麽說都是他們的外孫女,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清丫頭呢?


    看著自個娘親忽匆匆的往外走,蘇婉蘭眼裏卻是有了森森冷意,總是這樣,蘇清蘭一有什麽事情,娘親總是會蘀她想盡一切辦法去解決,她也是娘親的女兒,可是娘親待她遠不如待蘇清蘭,既然娘親要這麽自私,她為什麽不能跟著自私?


    等到二夫人急匆匆的跑到福安堂,老夫人和老太爺還有蘇景石和李君山也在,看到二夫人一臉憤恨的跑進來,老太爺就忍不住皺眉,隨後看到跟在二夫人身後的一臉悠然表情的蘇婉蘭,老太爺心中就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老太爺老夫人,老爺,聽說你們已經和父親商量好再送一名庶女進東宮是嗎?”吸了很大的一口氣,二夫人才將心中的憤怒給強行壓了下來,冷冷的問。


    老太爺看了一眼蘇景石,蘇景石會過意來看著李君山道:“賢婿,我不久前才得了一副吳道子的真跡,不如我們一同去欣賞?”


    李君山倒也不是很笨的人,知道這是要特地支開他,當下便起了身隨著蘇景石離開。


    “確有此事,你應當知道,清丫頭如今正在禁足,皇後她本來就不喜歡清丫頭,所以在禁足期間,皇後一定不會讓太子殿下去探望清丫頭的,雨側妃如今又正懷有身孕,太子殿下總不能少了人侍候,與其讓雨側妃蘀太子殿下獻上美女,倒不如我們蘀清丫頭送個女人進去固寵,你放心,既然是李府的庶女,她自然會清楚的明白讓她進宮的目的是扶持清丫頭,她會記住她的本份不會逾越的。”待蘇景石和李君山雙雙開離之後,老太爺這才不耐煩的解釋。


    這些話放在以往二夫人也能聽得進去,可是因為蘇婉蘭的事情,她心知肚明她那好嫂子趙氏對她這個小姑有多不滿,誰知道會不會讓那庶女陽奉陰違呢!


    “老太爺,您說的我都懂,可是因為婉丫頭的事情,嫂嫂她隻怕對我已有積怨,那庶女說著好聽是為了幫清丫頭固寵才送進東宮,可這人心都是不足的,她進了宮之後誰知道會不會因為貪心做出些什麽事情?”二夫人放低了姿態,哀聲道。


    可是老太爺心中對她早就積了很多的不滿,她的話老太爺自然聽不進去,不但聽不進去,老太爺心中還對她更為失望,李府可是她的娘家人,她連她自己的娘家人都信不過抱著這樣的態度,難道說在她眼裏頭,就隻有她才蘀清丫頭著想?合著他們這些不辭勞苦蘀清丫頭想方設法鞏固地位的都是瞎操心?


    “李氏,這事情已經定下不可能更改了,你身為清丫頭的親娘要大度一些,難不成你是要看著雨側妃獻上美女固了寵你才知道後悔?”老太爺冷了臉,若不是看在這李氏是清丫頭親娘的份上,他真想大聲嗬斥她一頓。


    “老太爺,這——”


    “好了,這事不許再提,婉丫頭,送你娘親回風荷軒。”老太爺猛然出聲打斷二夫人的話,臉上的表情已然是失望到了極點,一個個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真正是婦人之見頭發長見識短!


    老太爺一發怒,二夫人便知道此事再沒有商量的餘地,當下便咬著牙不再吭聲,默默的告退離開。


    “盯著她一些,別讓她再整出什麽妖蛾子。”老太爺看著二夫人母女的背影,轉身吩咐老夫人。


    老夫人忙吩咐趙嬤嬤:“你和玳瑁這幾天就多盯著李氏一些,若是她有什麽異常馬上稟報,若她要出府,隻管攔著,就說是我的命令。”


    趙嬤嬤自然點頭應了下來。


    伊水軒,紫娟將二夫人怒氣衝衝去了福安堂最後卻垂頭喪氣而回的事一一稟報,蘇心妍聽著隻是淡笑不語,二夫人和趙氏心中既然已經有了心結,她要做的,隻是將她們的矛盾白熱化,今天這樁事,已然成為一根導火索,接下來,就要看趙氏挑了哪個庶女進東宮,不過不管趙氏挑哪個庶女進東宮,她都會好好利用這個庶女來加快二夫人和趙氏之間的矛盾!


    “嬌杏,你是有事要稟報姑娘麽?怎麽不進去?”門外突然傳來千枝的聲音。


    “千枝姐姐,我也是剛剛到,正想進去千枝姐姐你就來了。”嬌杏略帶慌亂的聲音響起。


    蘇心妍不由菀爾一笑,她是故意不讓人守在門口,方便讓那嬌杏偷聽,隻要嬌杏她自以為她偷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了,她就一定會去稟報那個指使她來投靠自己的人,如今看來,嬌杏已經咬下了她撒下的這個餌,接下來,就要看她會去向誰稟報了!


    隨著珠簾被掀起發出的清脆聲響,嬌杏和千枝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嬌杏一臉恭敬的表情:“郡主,奴婢有一件事忘了和郡主您說了,這剛一想起來,奴婢就來找郡主您了。”


    蘇心妍聞言裝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道:“哦,是什麽事情,說來聽聽看?”


    嬌杏雙眼往四周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樣子,蘇心妍揮揮手:“不用擔心她們,她們幾個都不會背叛本郡主。”


    嬌杏聽了心裏頭有些慌亂,她總覺得三姑娘好像什麽都知道,而且三姑娘這話好像意有所指一般,想到這裏她朝蘇心妍望過去,看到蘇心妍雙眼裏興趣盎然她便稍稍安定下來,忖著一定是因為她自己太心虛,所以就疑神疑鬼的,她的表現這麽完美無缺,三姑娘她怎麽可能會懷疑到她呢!


    “郡主,奴婢突然想起,幾年前曾有一次,二夫人晚上做噩夢說過夢話,奴婢當時聽得很清楚,二夫人在夢裏說出了她害死了沫夫人的事情,因為這件事過了很久,所以奴婢一時間忘了,剛剛想起來,想著對郡主或許會有用,所以就這麽匆忙的跑了過來。”嬌杏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蘇心妍的臉色,見她臉上若有所思,她心中便也安定下來,覺得她之前認為三姑娘洞悉一切的念頭不過是錯覺罷了。


    半晌之後,蘇心妍抬起頭望著嬌杏:“你做得很好。”說完她朝碧月望過去,碧月會意,由袖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嬌杏:“這是姑娘打賞你的。”


    嬌杏裝出一副不敢接受的惶恐模樣道:“郡主救了奴婢,這是奴婢應該為郡主做的,萬不敢收郡主的賞賜。”


    蘇心妍淡淡道:“隻要你肯忠心蘀本郡主做事,這賞賜便是你應得的。”


    嬌杏這才千恩萬謝的接過精囊之後告退離開,她走之後,不用蘇心妍吩咐,千蓮很是自動的跟了出去,碧月笑道:“姑娘算得可真是準,這一次,一定能知道究竟是誰指使了她來假裝向姑娘投誠。”


    蘇心妍淺淺一笑,隻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嬌杏來假意投誠,這往後的棋她也知道怎麽走下去。


    夜晚,悄悄降臨,今晚無月,唯有幾顆閃亮的星星點綴在如墨綢般的天空,夏夜的微風,帶著習習的涼爽,整個右相府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唯有蟲鳴和鳥雀間或發出的聲音打破夜晚的寂靜。


    一個小小的角落裏,隻聽得吱呀一聲響,房門被打開,一個身影匆忙由房中走出,由她細小的身影可以看出是個女子,她走出房門之後四處觀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她便提著裙裾向西北的方向直奔。


    西北是相府後院的小樹林,平常鮮有人去,她奔進小樹林之後熟絡的往南邊的方向行去,不多時就到了一處最為僻靜之地,一株參天大樹下,一個黑衣蒙麵人似乎已經等了她很久,見她走過來,黑衣人迎上前,一片寂靜中黑衣人沙啞的聲音響起:“說吧,你這麽著急找我來,究竟是得到了什麽有用的消息?”


    夜色如墨,可是黑衣人一雙宛如餓狼般的雙眸在如墨的夜色中宛如鬼火一般發出瑩綠色的光芒,嬌杏隻覺得整個身子都不受控製的顫動起來,她很怕這個黑衣人,盡管明知道黑衣人對她並無惡意,可是她就是害怕他,這種害怕是出自她的本能,眼前這個黑衣人總是會讓她聯想到地獄裏的惡鬼,哪怕她連這黑衣人是什麽長相都不知道,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令她情不自禁就會害怕的氣勢總是讓她有一種想要逃離這個人遠遠的衝動。


    “奴婢聽說李府要挑選一個庶女幫太子妃固寵,所以這才急著找尊主您前來。”嬌杏一邊顫抖著一邊勾著頭瑟瑟的道。


    “你確定這消息千真萬確?”黑衣人繼續追問。


    嬌杏忙點頭:“尊主放心,奴婢敢以性命擔保,這消息千真萬確不會有誤。”


    黑衣人滿意的點頭:“你做得很好,不過你要記住了,若不是什麽重大的事情,還是少來找本尊主。”


    嬌杏忙不迭的道:“尊主放心,奴婢一定謹記於心。”


    “隻要你辦好了本尊主交給你的差事,本尊主答應你的事也一定會辦到,你切記小心,莫要在蘇心妍麵前露了馬腳,否則本尊主也幫不到你,隻要你不露出馬腳,將來蘇心妍出嫁時一定會帶上你,到了那時本尊主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成為陵南王世子的女人。”黑衣人的聲音沙啞之極,嬌杏不敢抬頭正視,否則她一定會看到黑衣人眼眸裏流露出來的不加掩飾的對她的鄙夷。


    嬌杏心中,因為黑衣人許下的承諾而滿心歡喜不已,她忙不迭的點頭保證:“尊主請放心,奴婢可以保證,郡主她已經相信了奴婢所說的一切,她絕對不會懷疑奴婢的。”


    黑衣人點頭扔下一句小心行事之後就縱身一躍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而嬌杏也在黑衣人離開之後又提著裙裾按原路返回。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後始終跟著一個人,而她和黑衣人的一切,皆被跟著的人聽到,在黑衣人離開之後,跟著的人稍一猶豫也緊緊跟上,隻是因為擔心被發現,所以不敢跟得太緊。


    伊水軒裏,顧嬤嬤看著坐在窗邊的蘇心妍勸道:“姑娘,夜這麽深了,您還是先休息吧,就算千蓮她真有消息,您明天起來也就知道了,不差這麽一會功夫。”


    蘇心妍淺笑搖頭:“嬤嬤,我不是因為在等千蓮的消息,我隻是不困,嬤嬤不用擔心。”


    知道勸不住她,顧嬤嬤隻好搖頭不再開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得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音:“你可總算是回來了,姑娘一直等著你呢。”


    緊接著是珠簾撞擊的發出的清脆玉石之聲,千蓮和千葉閃身邁了進來,蘇心妍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問:“怎麽樣?可有查到什麽?”


    千蓮點頭,將在小樹林裏看到和聽到的一切一一轉述出來,末了道:“姑娘,我最後跟著那黑衣人一路前行,因為害怕讓他發現,所以我不敢跟得太緊,不過到最後,我看著他進了皇宮,我便也跟了進去,最後確定他進去的方向是東宮,不過奴婢不敢跟著進東宮,因為守衛太森嚴了,奴婢擔心萬一打草驚蛇反倒不美。”


    蘇心妍讚許的點頭:“你做得很好。”說完她的視線由房中每個人身上轉了一圈輕輕道:“你們要記住一點,不管在什麽情況下,不管做什麽事情,我都要你們以你們自身的安危為重,別的其次,對我來說,唯有你們安然才是對我最大的回報,知道了嗎?”


    這不是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隻是千葉她們心中也都明白,姑娘之所以時時告誡她們,是因為自從素雲過世之後,姑娘心裏就一直有個心結存在著,在姑娘的眼裏和心中,早已把她們幾個不僅僅當成了服侍她的丫鬟,姑娘早就把她們當成了親人和姐妹,所以姑娘才會這般在意。


    “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會謹記姑娘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有事的。”碧月等人齊齊安撫。


    蘇心妍滿意的點頭,碧月又道:“姑娘,那黑衣人既然進了東宮,以姑娘來看,嬌杏她會不會是受了蘇清蘭的指使而來投誠姑娘您?”


    蘇心妍在心中細細思量了一下才緩緩搖頭:“不會,若是蘇清蘭收買了嬌杏,她沒必要瞞著二夫人,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收買嬌杏的人應該是雨側妃南宮雨。”


    碧月幾人聽了不由嘖舌,半晌碧月方道:“姑娘,這麽說來,這個雨側妃也委實有些心計,不過她既然知道二夫人這麽多秘密,為什麽不直接稟報給皇後娘娘?這樣不是更方便麽?”


    “她不是那種鼠目寸光之人,太子殿下如今根基未穩,不管皇後和她心中有多不喜歡蘇清蘭這個太子妃,但不可否認的是,太子殿下必需得借助蘇府和李府的力量來鞏固太子之位,她雖然知曉二夫人這麽多秘密,但揭穿這些秘密的人卻絕對不能是她,否則一旦護國公知道揭穿這些秘密的人是她的話,護國公定然不可能再去支持太子殿下,二來這些秘密雖然是經由嬌杏之嘴說了出來,可是除了嬌杏這一個人證,當年所剩下的知情之人皆已被殺人滅口,你們想想,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去指控她的主子,會有多少人相信?更別說沒有別的人證也沒有別的物證了!這事弄個不好,不但扳不到二夫人,還會讓她自已豎一個強大的敵人,以南宮雨的聰明,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下,她又怎麽會輕率行事。”蘇心妍徐徐道來,隻心中卻也有了冷笑,南宮雨自己不想做那個惡人,就利用嬌杏來將這些秘密告訴她,想利用她來達到她的目的,這算盤打得倒還是很精明的!


    “姑娘,依你這麽說來,南宮雨是想利用嬌杏來投靠姑娘您,然後借嬌杏的嘴告訴您這些秘密,想要利用您的力量鏟除二夫人?這樣一來,護國公府也不會恨到太子殿下,隻會恨到姑娘您,對不對?”碧月很快就梳理清了所有的思緒。


    蘇心妍含笑點頭,不得不說,若然收買嬌杏的人真是南宮雨,她這計劃還當真是算無遺漏,隻是——她始終還是算錯了一點,那就是自己並沒有如她想像一般的這麽輕易的相信嬌杏。


    “姑娘,那您說嬌杏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碧月皺了眉問。


    “嬌杏的話的確是真,娘親的仇,我也一定要報,不過,南宮雨想要坐收漁人之利,卻也是癡心妄想的。”蘇心妍微微彎著的雙眸華光流轉,似陽春白雪,又似朝暉滿天,絢麗而又奪目。


    對於姑娘的話,碧月等人是從來不會質疑的,不管姑娘要做什麽,她們所要做的,就是無條件的去信任和支持姑娘。


    在李府大費周章將挑出來的庶女如願以償的送進東宮之後,衛國公府也同樣送了一名千嬌百媚的女子進宮,太子北堂逸同時得了兩名如花似玉的解語花,雖說不上樂不思蜀,但也是醉臥美人膝,將懷有身孕的雨側妃給拋在九宵雲外,更逞論被禁足在小佛堂的太子妃蘇清蘭。


    隻是此事被皇後娘娘知道之後,鳳威大怒之下將北堂逸召去坤寧宮一頓斥責,北堂逸由坤寧宮出來之後再不敢太過荒誕不經,壓抑著內心的衝動去了書房。


    長夜漫漫,習慣了美人在懷的北堂逸獨枕難眠,又想著父皇對他愈來愈冷淡的態度,他終是再也沒辦法閉上眼睛裝睡,一翻身他下了榻就走出了書房,見他走出來,侍候在門口的太監宮女們呼啦啦跪了下來,他隨手點了幾個內侍讓他們跟上,又令剩下的人不許跟著。


    他沿著鵝卵石的通道慢慢散步,涼風習習卻吹拂不去他心中的煩擾,不知不覺之中他忽爾聽到悠揚的琴音響起,在寂靜的夜空中,這悠揚的琴聲渀佛能撩動人內心無限思念的弦一般,隨著琴音前行,卻是東宮之中最為靜謐的湖中小亭,小亭子中,一白衣美人在夜色下宛如謫仙人一般,琴聲悠揚,美人似玉,這一切朦朦朧朧如夢似夢,咋一感沉,就渀佛世外桃源一般。


    北堂逸揮手不許內侍們跟著,他提了袍裾朝著湖中小亭輕輕邁過去,而坐在亭子裏撫琴的仙女卻絲毫不曾發覺,隻顧勾著頭撫動琴弦,一曲畢,北堂逸忍不住輕輕擊掌。


    掌聲驚動了撫琴的女子,她宛如受了驚的小鹿一般惶然起身衽禮:“瑩兒見過太子殿下。”


    這撫琴的女子當然並不是什麽真的仙女,她便是護國公府千挑萬選送進東宮的庶女李冰瑩,若說此女,當真是冰肌玉膚,當得上冰瑩二字,自她進宮之後,北堂逸對她多有寵愛,相較於衛國公府送進來的怡美人,這位瑩美人是稍占上風的。


    她微微勾著冰,露出玉一般的脖子,在月光的映襯下散發出柔和的光圈,北堂逸心中就是一動,他上前彎腰親自將她扶起,柔聲道:“你怎的還不睡?為何要到這裏來撫琴?”


    李冰瑩眼見得所有一切都如那人所說一般發展,一顆心早就忍不住砰砰的跳了起來,隻是她又想到那人嚴厲叮囑的話語,若不想成為冷宮中的一員,所有一切都必需按她吩咐的去做,若稍有差池,她費盡心機所安排的這一切到頭來隻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半仰著頭,美目裏帶了絲絲擔憂的看著北堂逸,紅唇微微一歙,嬌媚的聲音宛如天籟一般:“瑩兒聽說被禁足在小佛堂的太子妃她偶感風寒,卻因為太後之令無人敢請太醫蘀太子妃診脈,瑩兒心有不安,這才於半夜撫琴,希冀能感動上蒼,佑太子妃她安然無恙。”


    她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眼眸和臉上恰到好處的擔心和關心看起來是那麽的真誠,北堂逸心中微微一動,雙手摟著她的腰就道:“瑩兒心地善良,太子妃她一定能平安渡過的。”


    他摟著瑩美人就要往回走,瑩美人卻掙脫了他的懷抱跪在地上,一臉誠懇表情的看著他道:“殿下,不管太子妃她做錯了什麽,可她終究是殿下您的正妃,太後娘娘也隻說禁她的足,並沒有說她病也不許請太醫蘀她醫治,若是太子妃因此而有什麽不測,傳揚出去,對殿下您的聲名又會有損,瑩兒鬥膽,請殿下您蘀太子妃請太醫過來吧。”


    她口口聲聲都是蘀太子妃著想,北堂逸對蘇清蘭總算還是有些感情在的,又覺得瑩美人說的話不無道理,太後祖母隻是命禁清兒的足,可並沒有說清兒病了也不給請太醫醫治,當下他便點了頭,又吩咐內侍去請太醫。


    內侍離開之後,他就望著跪在地上的瑩美人道:“瑩兒,本宮都依了你,你可得好好回報本宮。”


    瑩美人心中狂喜,麵上卻不顯露分毫,依舊裝出一副擔憂關心的表情:“殿下,怎麽說太子妃也是殿下您的正妃,她有病,您應該前去探訪一下,這樣即便太子妃她若是真病得很重,朝臣們也不會因此而彈劾殿下您。”


    北堂逸聽了在心中細細一思,覺得這瑩美人所說倒有幾分道理,便點了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小佛堂,守在小佛堂門口的宮女太監們見是太子殿下,一個個都跪下請安,北堂逸揮手命宮女們起來回話,宮女見太子殿下問起被關在小佛堂的太子妃,臉色就有些躲躲閃閃,北堂逸心中有疑,順手指了其中一個宮女斥道:“太子妃她究竟怎麽樣了?從實招來,若敢欺騙本宮,定斬不饒。”


    那宮女嚇得腿腳肚子一軟就跪在地上哭著求饒:“殿下饒命,太子妃她由昨晚就受了風寒說了一整天的胡話了,奴婢就去通知雨側妃娘娘,可是卻聽雨側妃身邊的姑姑說雨側妃娘娘身有不適不見人,奴婢就將太子妃的事情說給那姑姑聽了,原本以為會有太醫來給太子妃娘娘醫治,可是這都等了一天,根本就沒有太醫過來,求殿下饒命啊。”


    她飛速的說完,北堂逸的臉已然變得鐵青,他提腳剛想邁進小佛堂,瑩美人慌得也在顧不得君臣有別,一手拉住他就跪在了地上:“殿下請三思而後行,太子妃娘娘她如今正病著,您是千金之軀,若然冒然進去過了病氣,不但救不了太子妃她,反倒還會害了太子妃娘娘,殿下,您已經命人去請太醫,不急這一時半會,妾身求您保重自個身體。”


    她這麽一說,北堂逸提著的腳就放了下來,他剛剛一時情急想要衝進去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關心蘇清蘭,隻是想著若真讓他的太子妃就這麽死了,他少不了又得被父皇給訓斥,所以一時慌亂之下他也沒有想太多,如今被瑩美人這麽一拉,一想到很有可能會被過上病氣,他哪還敢走進去,當下就縮回了腳,扶起跪在地上的嬌嬌柔柔的瑩美人柔聲道:“還是瑩兒想得周到,本宮一時情急到差點害了太子妃,若非有瑩兒你提醒本宮,本宮當真就後悔莫及。”


    瑩美人一臉不敢當的搖頭:“這是瑩兒份內之職,殿下不用誇讚瑩兒。”


    北堂逸瞧著她如花似玉的小臉,心中自是覺得這瑩美人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不過此時的他心中急著知道蘇清蘭究竟病到什麽地步,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所以也就沒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沒過多久,在北堂逸焦灼的等待之中,內侍帶著兩個太醫而至,太醫行至跟前剛想彎腰給太子殿下行禮,北堂逸就不耐煩的揮手:“快去給太子妃診脈,若太子妃有什麽,你就提頭來見。”


    那兩個太醫一聽就苦了臉,卻也不敢說什麽,提著藥箱就奔了進去,裏麵早有宮女放好了屏風,太醫拿出紅絲讓宮女懸在太子妃的脈博上,其中一個拈著紅絲診了半晌,臉上的表情就舒展開來,另一個太醫見他這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心裏頭也稍稍舒展開來,正想著太子妃是不是沒什麽大礙之際,那拿著紅絲的太醫將紅絲遞給他:“趙大夫,你也仔細瞧瞧太子妃的脈像。”


    事關自個的身家性命,趙太醫自然不會推辭,他接過紅絲閉上眼細細一把,心中卻是一喜,和先前的太醫對望一眼,都點了頭之後兩人就走了出去,見他倆走了出來,北堂逸就很是焦灼的問:“太子妃她是什麽病,有沒有什麽大礙?”


    趙太醫忙彎腰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娘娘她雖然略感風寒,但並沒有什麽大礙,不過娘娘她已經有了喜脈,可得好好保重身體才行。”


    北堂逸聽了之後先是一怔,回過神來之後喜出望外,揮手道:“快去開藥方,一定要好好蘀太子妃調治身體,若太子妃母子安康,本宮重重有賞。”


    兩個太醫抹了一把冷汗,退到一邊交頭接耳的研究怎麽開藥方,風寒雖然不是很嚴重,可如今太子妃是雙身子了,這用起藥來自然就要諸多思量,萬一要是不小心把太子妃肚子裏的龍嗣給流掉了,他倆可是會人頭不保的。


    “殿下,您還是親自去稟報太後娘娘和看皇後娘娘這個好消息,看能不能求得太後娘娘的同意,解了太子妃娘娘的足,這邊有瑩兒照顧太子妃娘娘,殿下您就不用擔心。”聽得太醫說太子妃懷上龍嗣,瑩美人垂著的眼眸閃過一縷幾不可見的暗芒,但當她抬起頭看著北堂逸時,她又已是一臉溫婉擔憂關心的表情,任誰也看不出她內心有多妒忌。


    北堂逸高興的點頭,“瑩兒今日立了大功,本宮回頭一定重重有賞,你們幾個,好好照顧太子妃,若太子妃有什麽不測,你們就等著提頭來見。”


    他吩咐下去之後就帶了幾個內侍興高彩烈的離開,心中又想著父皇若是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也會很高興,這個孩子,來得真是及時,一定能打消父皇心中對他的不滿!


    和他想像的一樣,太後在得知太子妃被太醫診出懷有身孕之後,當即就解了太子妃的足,還下令太醫一定得好好照顧太子妃,而皇後娘娘在得知太子妃懷有身孕之事後,想著終究是她的孫子,而且皇上這幾天對太子的態度愈來愈冷淡,這個孫子的到來,說不定能緩和一下皇上心中的不滿,這般一想,皇後娘娘對蘇清蘭肚子裏這個尚不知道是男是女的龍嗣也有了幾分期盼。


    皇後娘娘在心中仔細思量一番過後,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因為她對太子妃的不喜歡,導致東宮的奴才們對太子妃也並沒有多尊敬,這可不是好事情,從前也就罷了,可如今她肚子裏有了龍種,這可馬虎不得,得讓人知道自己這個皇後娘娘有多看重這個孩子才成,唯有這樣,才能震懾住那些個奴才不會受人指使暗下黑手。


    皇後娘娘倒並不是隻擔心她自個的親侄女雨側妃去加害太子妃和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更擔心宮中皇上別的妃嬪會為了她們自個皇子的地位去陷害太子妃的子嗣,所以左思右想之後,皇後娘娘不惜紆尊降貴的親自去了小佛堂,在得到太後娘娘解足令之後,皇後親自命宮女們將太子妃抬回了采薇閣,這還不算,皇後娘娘還特意由她的坤寧宮挑了四個宮女兩個嬤嬤悉心照顧太子妃的飲食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


    接下來,皇後又賞了豐厚的賞賜給太子妃,什麽補身的良藥,稀世的珍寶等等。皇後一連串的動作,讓東宮的奴才們個個心如明鏡似的,皇後娘娘很是看重太子妃肚子裏的龍嗣,可得小心侍候著,萬不能讓太子妃肚子裏的龍嗣有什麽意外。


    而救主有功的瑩美人,自然也得到了賞賜,這讓另一位怡美人恨得直磨牙。


    在太子妃的采薇閣忙因為太子妃懷上龍嗣一事忙得人仰馬翻之際,另一邊雨側妃的聽雨閣卻是一片冷靜寂靜。


    整個東宮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聽雨閣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看著躺在榻上的雨側妃娘娘,宮女和嬤嬤就不由得提了心,原本以為太子妃讓太後娘娘禁了足,殿下又納了兩個新美人,太子妃的地位肯定不穩,可沒想到的是,太子妃她居然這麽好運,好巧不巧的在這個節骨眼懷上了龍嗣,得了眾人的關心,而她們主子娘娘,這會心情一定很不好了。


    “娘娘,您不用生氣,太子妃她雖然懷上了,可您不是在前麵麽?隻要您生下皇長孫,您的地位就沒有人能憾得動。”開聲相勸的是戚嬤嬤,她是侍候衛國公夫人的,在南宮雨嫁進東宮之後,國公夫人不放心,就特意把她調到了南宮雨的身邊,可以說,在一眾陪嫁之中,戚嬤嬤的地位最是不同,便是南宮雨,也不會對她厲聲相斥,也唯有她才敢在雨側妃麵前勸上一勸。


    南宮雨懶懶的翻了個身子,臉上並沒有像她們擔憂的一般傷心欲絕,她們看到的是一張很是平靜從容的臉,她揮了揮手道:“嬤嬤留下,你們都退開。”


    宮女們魚貫而出,南宮雨這才淡淡的道:“嬤嬤不用擔心,我並不擔心蘇清蘭肚子裏的那一個,且不說如今她還隻是剛懷上,能不能挺到安然生產還為時過早。”


    她說的很是淡然,可是那語氣卻有些森森然,戚嬤嬤有些憂心,她想了想勸道:“娘娘,皇後娘娘的意思您也應該明白,您若是——豈不是和皇後娘娘她做對?若是惹惱了皇後娘娘,對您是得不償失的。”


    南宮雨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譏誚,她冷冷的看著戚嬤嬤,“嬤嬤,你也知道我才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可你看看我如今的地位?姑姑她可以體恤我?若是我讓蘇清蘭肚子裏那一個安然生下,若是公主尚好,若是個皇子,你說,我會淪落至怎樣的地步?”


    戚嬤嬤聽了臉色一暗,那些到了嘴邊想要勸解的話也無從說起,隻在心中不停的歎息,若是側妃娘娘執意要除去太子妃肚子裏那一個,她是不是該去提醒一下皇後娘娘?


    “嬤嬤,您是奉祖母之命來服侍我的,你可要記住,我肚子裏的這個,才是我們南宮家族正經的血脈,嬤嬤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般,南宮雨渀佛漫不經心的向她望了過來。


    戚嬤嬤心中一驚,腦海中浮現出國公夫人的叮囑。


    是的,國公夫人千叮萬囑,讓她一定要保護好雨側妃和她的孩子,任何威脅到雨側妃肚子裏孩子的人,都要不惜一切手段鏟除!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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