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蘿在房裏斟酌了半晌,也沒斟酌出那個賞琴宴是個什麽東西。


    “無相,你說那賞琴宴能下什麽套子?”她坐在窗閣邊上,晃著雙腿吃著蘋果問著無相。


    “賞琴宴?”無相一邊盯著桌子上那粉紅色澤的蘋果一邊漫不經心的反問。


    “那是個什麽東西?”


    珈蘿搖了搖腦袋,“賞琴宴啊,顧名思義就是賞琴啊!”


    “一把破琴有什麽好賞的。”無相不屑的冷笑,但是那眼眸依然沒用從那蘋果上移開。


    珈蘿這才是發現了無相奇怪的動作,“喂,你盯著那蘋果幹嘛?想吃就吃唄!”


    無相抬起頭瞪了她一眼,有些悻悻然的味道。


    珈蘿這才是想起,無相是魂體,根本無法進食人類的食物。


    “這蘋果是什麽味道?”片刻後,無相輕聲問道。


    珈蘿咂了咂舌,“甜的。”


    “你說甜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我已經好久沒有遲到過東西了。”無相的聲音裏有著些許的哀怨。


    珈蘿抿了抿唇,“安心啦,我一定會盡快變強,讓你從魂體修煉出實體,然後嚐遍所有的好東西。”


    就是這平常日子裏的一問一答,造就了以後一個超級大吃貨無相的誕生。


    一人攜著夕霧美婢,再帶著一個飄在身邊的無相,就這麽輕裝從簡的出發了。


    夕霧用她挑剔的眼光將珈蘿裏裏外外都挑了個遍。


    “大小姐啊,您是去參加玉鸞公主的賞琴宴,而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宴會,您穿成這樣確定不是去砸場子的嗎?”


    砸場子?


    珈蘿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蘇青羅裙白緞靴,什麽叫砸場子?


    一路在夕霧的碎碎念裏度過,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珈蘿才是真正明白了夕霧的話語裏的意思。


    清一色的女子,偶爾冒出個雄性生物簡直就像是萬花叢中一點綠。


    女子都是巧笑倩兮嬌羞無限,妝容隆重又濃豔,頭上珠釵環佩熠熠生輝,身穿軟紗華錦,顏色一個比一個豔,著裝一個比一個露。


    瞧瞧這個小蠻腰,瞅瞅那個白酥胸,珈蘿看得是眼花繚亂。


    那些個小姐千金手上戴著的玉石寶珠都能將這大廳照亮,對比著自身……珈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素青羅裙,發也隻是一根普通的玉釵挽起,渾身上下沒有一件佩飾,簡直樸素的完全淹沒在了這一群花花綠綠的豔色海洋裏。


    “夕霧,你說得對,我穿成這樣真的像是來砸場子。”珈蘿輕聲對著夕霧念叨。


    天哪,這哪裏是什麽賞琴宴啊,簡直就是比美大會。


    “大小姐您對這些可是真沒經驗,這玉鸞公主是屬於皇家人,皇家的宴會那些個閨閣千金還不卯足了心思往上湊啊!”


    夕霧眉眼間都是著急,自家大小姐硬是不聽勸,執意穿她平常的衣裙,這下好了,待會兒指不定要受人嘲笑和刁難了。


    珈蘿側頭瞧見夕霧一臉挫敗的模樣,抬起手腕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夕霧美婢,別這樣嘛!本來就不是一場好宴,不值得你主子我費心思的。”


    “來了來了,快快,看看我的妝花沒有。”


    “看看我這釵子斜了麽?”


    “……”


    就在珈蘿與夕霧調笑的當口,大廳裏忽然一片紛亂,所有的女子都開始調整著自己,似乎要擺出一個最佳的狀態。


    這是要迎接誰啊,花癡真是一種病,真得治。


    她的腹誹還沒落到肚子裏,就看到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逆光行來,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淺淺的影子,一襲銀線滾邊的藍色長袍上勾勒出奇色的竹葉,白色的淩雲長靴,一縷絲絛繞過溫潤的玉結成漂亮的蝴蝶,腰間係著的是藍色的絲帶,目光再往上移,便看到一張讓天地都失色的臉龐。


    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


    眉毛如劍,斜飛入鬢,白皙俊秀的臉龐上一雙眸子如靈石一般深邃澄淨,那眼眸如同繁星閃爍,晶亮而有神,如同漩渦一般攝人心魄,鼻子如雲峰一般陡峭而挺直,薄唇緋紅,勾勒淺淡的弧度。


    這是……


    鳳月眠。


    芝蘭玉樹,誰家王孫足風流。


    饒是珈蘿見過司琉空那樣的絕品男子,也不得不誇讚一句,鳳月眠真是好樣貌。


    不過樣貌倒是其次,主要是通體透出的那股氣質,清冽如竹,優雅似蓮。


    她看著這個舉手投足間都魅力無限的男子,不其然腦海中劃過一雙深邃如淵的眼眸。


    那如寒冰荒原的男子,皇徹。


    冷不丁忽然自己嚇了一跳,怎麽會突然想到那個讓人心悸恐怖的男人,搖了搖頭回神看向鳳月眠。


    他站在一個女人的身側,那女人不用說自是玉鸞公主了。


    方才鳳月眠這一出場完全就將玉鸞公主的光芒給掩蓋了,讓珈蘿都沒有注意到。


    不得不說,這玉鸞公主雖然是鳳月眠姑姑輩的人物,但是華服首飾裝扮之下,還是靚麗逼人。


    風韻猶存的女人,總是帶著一股歲月的味道,格外的吸引人。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而是需要時間的沉澱。


    宴會的主人為了彰顯自己的主人地位總是會講一大段看似很拉風其實很雞肋的開場白。


    珈蘿站在離門最近的一處角落裏,整個身形幾乎都陷在了陰影裏,盡量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


    聽著玉鸞的開場白昏昏欲睡,雖然是鴻門宴,可是能安全一時就安全一時吧!她可不想從頭到尾都被人射成刺蝟。


    因著從一進門就低著頭,所以眾人也沒看清楚她那標誌性帶有胎記臉的樣貌,隻是下意識覺得穿這麽樸素的不是丫鬟就是奴仆,不值得放在心上,故而也讓珈蘿清淨了好些時候。


    “月眠啊,你那未婚妻不是來了嗎?本宮怎麽沒有看到人呢?”玉鸞笑著問向鳳月眠,那眼眸裏卻帶著三分凜冽。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珈蘿一聽到這句話,那瞌睡立馬就醒了,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看來這玉鸞也不是個拖遝的人,一開始就直奔主題啊。


    看來她今兒個絕對是太平不了了,眼底一絲厲色,她倒要看看這個玉鸞公主要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無相飄在她的身旁,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女人們的爭鬥總是好看的不得了,跌宕起伏如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明明沒有刀光劍影,但是卻依然讓人心驚無比。


    “我說你今天可別死在這啊,假如你不小心交代在這裏,那句話叫什麽來著,啊,你也算得上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你那是什麽破比喻。”珈蘿暗自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對著無相說道。


    無相抬手掩嘴輕笑,眼眸裏滿是調侃之色。


    “我覺得很貼切。”


    珈蘿正想再說幾句,忽覺得方才那嘈雜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極了,心裏警鍾驀然敲響,抬頭看向大廳。


    不知道什麽時候,大廳裏的人已經自動自發的站到了兩邊,而鳳月眠就這麽緩緩的走在中間那條寬闊的路上。


    他的步伐緩慢,眉宇間都是柔和的笑意,光風霽月,清雅絕倫。


    珈蘿眨了眨眼睛,忽然瞪大眼眸……


    這廝這走動的方向怎麽不對頭啊!似乎……似乎鳳月眠是朝著她走過來的。


    一瞬間的怔忪,鳳月眠已是到了珈蘿的麵前,伸出手掌,白玉如光,十指修長。


    “我的未婚妻,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他的聲音低沉如那最悠揚的琴,眼眸裏如那夜半最亮的月光,輕言細語,溫文爾雅。


    在他的淺笑輕言間,連他周遭的景色都全數隱去,讓珈蘿有了一瞬間的幻影錯覺。


    時間空間皆拉長,華麗的燈火重重裏,隻有她與他麵對麵。


    想到這裏,珈蘿忽然惡寒了一下,什麽跟什麽啊?猛然回過神,麵前依舊是那張俊美的臉。


    伸出的手,帶笑的顏,光暈漸起,公子如玉不過如此。


    不過,珈蘿卻是一口銀牙幾欲咬碎。


    她發誓,她絕對看到這鳳月眠眼底那戲謔的光彩。


    分明,她已經縮小了存在感了,偏偏鳳月眠卻要將她推到風口浪尖。


    就這麽大喇喇的走到她的麵前,沿途中還將他那鳳三皇子的魅力釋放到極致,引得一眾閨閣千金那叫一個含苞待放,風情無限。


    珈蘿承受著眾女們利劍般的注目禮,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到鳳月眠的手裏。


    比臉皮厚,誰怕誰?


    他都敢當眾對她伸手了,她有什麽不好受著的。


    入手微涼,珈蘿淡定至極的被鳳月眠牽著,在眾女的注目禮中緩緩走上主位。


    若是眼神能殺人,她剛才已經屍骨無存了。


    玉鸞看見她的時候明顯的愣了一下,不過瞬間又恢複了常態。


    “這就是月眠的未婚妻啊,真是……清雅素淨。”她看著眼前衣著樸素的珈蘿唇角抽搐著違心的說著讚美之詞。


    “姑姑謬讚了。”鳳月眠一點都未覺得不妥,還笑得一臉讚同。


    珈蘿強製忍住要翻白眼的衝動,這人再瞎也不能睜眼瞎到這種地步。


    話說,她以為就是一個普通的宴會,哪裏會想到是這麽孔雀翎麗的場所。要是知道會是這種禁地,她絕對也會把自己搞得花花綠綠的然後淹沒在人群中。


    她現在這麽一身素白的站出來,反而是鶴立雞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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