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輪寺,顧名思義,就是有個鐵輪子的寺院,相傳是吳越郡城初代城主的師兄鐵**師所建,傳到現在已經是第九代住持了,無論是現任住持澄空大師,還是鐵輪寺本身,都是這吳越郡城中很有名的存在。


    作為城中第一流的寺院,自然承擔了招待檀遠大師的任務,何況澄空大師和檀遠大師本就是好友,更是一對極為相得的臭棋簍子。平日裏和人下棋,人家礙於身份,不好意思贏他們,硬要輸棋也很是痛苦,需要輸得不著痕跡,既要輸,還不能讓倆老和尚看出來,要讓他們感覺對方是拚盡了全力,每次都隻差一點,這實在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兩位老和尚也都是聰明人,一次兩次的還好,時間久了也知道人家讓著他們,心中就覺得很不好意思,可此二人棋癮又實在太大,不想再折磨其他人,就隻能折磨自己,實在閑的苦了,便找些古譜名篇來看,看得懂看不懂的另當別論,反正是先過把癮再說。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二人的相遇,那是三十年前一個寧靜的午後,初次來到吳越郡城的檀遠大師,被當時的城主安排住進了鐵輪寺,遇到了正在拿著本棋譜搖頭晃腦的澄空大師。見對方似乎是同道中人檀遠大師不由見獵心喜,當即要求與之對弈一局,澄空大師也是欣然同意,立即吩咐知客僧們擺放棋盤,安排茶點。


    可話剛剛說完,兩人便同時後了悔,為什麽啊,主要是兩位老和尚都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誰輸誰贏。檀遠大師想到,這要是對方礙於自己的名聲,又是遠來是客,故意要輸給自己,豈不是無趣的很,還要讓人家煩惱,實在是罪過罪過。澄空大師想的也差不多,他在吳越郡城名氣甚大,愛棋如命也是廣為人知,要是這位初來此地的檀遠大師為了照顧自己的麵子,故意輸給自己,那該多給鐵輪寺和吳越郡丟臉。


    帶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坐上了蒲團,伸手『摸』向棋子的時候,古井不波的臉上思緒萬千,吃掉對方棋子的時候,甚至手指都會有些顫抖,一麵下著棋,一麵還要暗中觀察對方臉『色』,實在是累人的很。


    戰戰兢兢地下了一局,竟是用了半個時辰,身邊的隨侍僧人全都看的目瞪口呆,就連下棋的兩位也是有些驚訝,貌似自己還從來沒有一局棋下這麽久的經曆。


    棋局的結果也很讓人驚訝,竟然是和棋。


    當真有趣啊!兩人同時都是想贏怕輸,但又怕對方故意輸的心思,一邊下著棋,一邊就在仔細琢磨著裏麵的含義,下完之後反複考量半天,都覺得自己最初有些猶疑,到後來下忘了,應該就是盡了全力,而對方似乎也是這個路數。雙方全都盡了全力,但最終下成了和棋,這裏麵包含的東西就很值得尋思了。


    尋思了一陣,兩名精滑到流油,但此刻卻滿是漿糊的老和尚忽然靈光一現,拍拍腦門,與對方相視而笑,同時說道:“哈哈,棋逢對手,當真難得啊!”


    就這樣,兩位愛棋如命,水平卻又奇差無比的老和尚,結為一對至交好友,而當殷飛跟隨沒空和尚來到鐵輪寺後院長廊的時候,二人也正在進行著一局激烈的比拚。


    “你這賊禿!便讓貧僧悔一步又能如何?不贏房子不贏地的,當真是小氣得很!”


    剛一走到長廊口,殷飛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鎮住了,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過去,身旁的沒空和尚見他臉『色』有異,忙陪著笑解釋道:“這是鐵輪寺的主持方丈澄空大師,大師脾氣霹靂火爆,有怒目金剛之稱,所以有時多少會有些失控,家師不是這樣的人。”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便傳來檀遠大師的吼聲:“悔棋?想得美,你自己說,昨日貧僧想要悔一步,你可曾應允了?現在還好意思說不贏房子不贏地,貧僧在碧波山口那處莊園是誰贏去的?今日定要贏個別院回來!”


    沒空和尚險些昏厥過去,忙使個大千斤墜定住身形,快步走進長廊,對檀遠大師耳語幾句,隨後又走了出來,將殷飛引了過去。


    一副棋盤,兩名老僧。


    棋自然是南海天香木製成的上好貨『色』,下棋的兩名老僧也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有道高僧,至少看起來很像那麽回事,方才在外麵聽到的那些,殷飛下意識的選擇了忽略,躬身為禮道:“晚輩殷飛,見過檀遠大師,見過澄空大師!”


    “哦,你就是殷飛?”沒等檀遠大師開口,澄空大師先說話了,上來就對殷飛一通猛誇,什麽知道自己成績不錯,果然是年輕有為,一看就是個知道上進的好孩子,比自家這些小和尚不知要強多少倍,若是自己有這樣的徒弟,現在死也可以瞑目了之類。


    雖說不知道為何被這位大師如此賣力的誇獎,但人家德高望重又是前輩,誇獎自己的時候自然隻能點頭稱是,隨即開始謙遜工程。一來二去走了幾個回合,澄空大師意猶未盡,殷飛卻已經沒詞了,好在住持方丈的目的並不在此,誇獎完之後,話鋒一轉道:“對了,盡顧著和你聊天,忘了正事,貧僧一見到年輕有為的後輩啊,這話就有點多,好了,我也該去安排僧人們做晚課了,你和檀遠大師慢慢聊。”


    話一說完,老和尚轉身便走,神情頗為慌『亂』,殷飛先是有些好奇,低頭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心中頓時恍悟,這位住持大師已經『露』出敗象,眼看就要丟盔棄甲,這才用計逃遁。


    “這賊……這老不休,下不過便要逃走,還當著個晚輩的麵,當真是不知羞。”檀遠大師額角青筋暴跳,顯然是運功之後才壓製下去,恢複慈和之『色』,對殷飛笑道:“你莫要理他,他這人一向如此,老僧都羞於啟齒。”


    您老怕是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這話隻能想,不能說,甚至想都不能想太多,天知道老和尚有沒有和令狐彥一樣的讀心術,對付自己這種小修士那可是一拿一個準的。


    感謝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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