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和蘭香兩口子天邊裏也想不到的好事,竟在一夜之間,出人意料地降臨到了自家屋頂上。


    就在秦技術員帶領著技術小組和部分村人,日夜緊張地進行著杏林土肥管理和冬季剪枝的繁忙階段,公社組織的征兵工作也已鳴鑼開場。


    杏花村人對娃崽兒當兵一事,並不怎樣上緊兒。並不是說村人不願意讓娃崽兒去當兵,而是從沒奢望過自己娃崽兒能夠當上。


    自從三十多年前**摸進深山裏,抓走了包括茂生爹在內的一批精壯年漢子,當了不明不白的兵後,杏花村就從沒有出息個當兵的。公社每年都搞征兵工作。但是,這樣的好事怎會輪到杏花村呢。即便山外的適齡青年都走淨了,恐怕也不會輪到杏花村人的。


    每年,不管公社怎樣吆喝,也不管酸杏怎樣跑斷腿磨破嘴皮子,杏花村人別說吃肉了,就連點兒清湯寡水也嚐不到一口。公社掌握的那點兒可憐指標,還不夠公社大院裏那幫狼崽子們爭搶的。再加上各村支書等要害人物的崽子,僧多粥少,更沒了山溝溝人的份兒。


    酸杏卻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子就弄到了兩個指標。這是酸杏在台上時打死都不敢想的美事。連他自己都哭笑不得地對了自己女人道,這世道真是變哩。原先在台上掙破了頭,連點兒肉腥味也聞不到一丁點兒。現今兒下了台,竟破天荒地一下子弄到了兩個指標。這不是捉弄人,是啥兒吔。(.好看的小說)


    其實,酸杏所以能在下台後搞到招兵指標,並不是誰在有意捉弄他,而是人與人之間固有的情感牽扯所致。


    在聽到公社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後,酸杏心下就想,自己已經到了這般田地,往後再想安置身邊的娃崽兒們已是難上加難了。不如趁自己還有著過去為下的這份老臉麵,找公社領導要求去。看能不能把三娃崽兒勞動送走。二娃崽兒人民暫時被安置在技術小組裏,也是很可意的事了。這裏既有人民的自身優勢,更主要的是木琴特意安排的結果。其中的深意,他心知肚明。


    於是,他到公社,找到沈書記。央求領導照顧照顧,把勞動送去當兵。沈書記雖是脾氣大了些,不好講話,但酸杏卻是讓他硬生生地給趕下台的。盡管是自己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下,做出的被迫無奈之舉。不管怎樣說,他心裏還是有種歉疚的成份在裏麵。於是,他大筆一揮,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酸杏,說老賀呀,別人來做說客的,求情的,都叫我一句話給攆出了屋子。唯獨你來,我卻要給你這個麵子呢。就叫娃崽兒出去經經風雨見見世麵吧。等他回來後,說不定又是第二個你呀。說得酸杏心裏一熱,眼眶裏發酸,直想掉眼淚。


    有了這張紙條,勞動的兵就算板上釘釘兒跑不掉了。至於體檢政審之類,絕對沒有一丁點兒的問題。(.)勞動的身體壯實得像隻小老虎,自家的祖宗三代也都是疤麻沒一點兒的。


    出了沈書記的辦公室,他又去找武裝部長,


    在見到部長的一刹那,酸杏忽地改變了主意。他沒把沈書記寫的條子拿出來,而是直接央求領導看在老情麵的份兒上,給自己勻一個當兵指標。部長與酸杏保持了多年親密關係。雖說酸杏已經不在台上幹了,他的下台卻是另有原因的。因了心下同情酸杏,他就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還叮囑道,也就是你哩,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哦。


    酸杏心裏大感安慰,就想,這人呀,還是寬仁厚道些好。不管自己是身在高位,還是身陷泥窪,少一點兒張揚跋扈逞強鬥狠,多一點兒行善積德,總會有人感念你往日為下的好兒來的。娘的喪事和而今的境遇,都明白無誤地驗證了這一點。


    他回到家裏,既為自己意想不到的收獲而欣喜,又為如何發放這多餘出來的指標而大傷腦筋。若是往常,他肯定會在村幹部會議上攤出來,數看一下誰家的娃崽兒最需要,再決定分給誰,絕對地大公無私。而今兒卻不一樣了,自己已經是個平頭百姓,沒有必要再胸懷村民放眼山外了。那就要多為自己的將來著想,用好手中這一寶貝指標。他原本想,幹脆把餘出的指標給人民算了。就讓他親弟兄倆一塊當兵扛槍,一塊出人頭地去。但是,人民並不熱心去當兵。他似乎被果林管理的事給迷住了心竅。任憑酸杏怎樣勸說,人民都不為之所動。無奈中,他隻能盤點村內的其他人選了。


    酸杏把村裏幾個大門大姓的人家數算了個遍,掂量來掂量去,覺得還是往李姓家的人窩子裏靠長遠些。宋家雖有茂林和木琴,但他從就沒把茂林放在眼裏,而木琴又與自己有了深深地裂痕。自己絕不能上趕著添她的後腚門子。不僅自己心裏過不去,恐怕全杏花村的人都會嗤笑他酸杏的卑劣行徑。賀家現今兒又沒有夠條件的娃崽兒。


    他先是想到了振富家,並把這消息透露了過去。但是,洋行也不熱心去當兵,而是近乎狂熱地迷上了杏林管理,見天兒影子般地跟在秦技術員的**後頭搞管理。振富不敢在大白天裏直接去酸杏家,怕讓木琴知道了倆家走動得親近,會有什麽想法。他夜裏親自跑去道謝,無不遺憾地說道,兒大不由爺呀。死洋行鬼迷心竅地跟定了秦技術員。陽間大路他不走,偏偏要走鬼道不回頭呢。空讓你牽掛了呀。


    酸杏隻能一笑,說,和俺家的人民一樣呢。娃崽兒有自己的主見,跟著搞杏林管理,未必不成氣候。


    那麽,剩餘的指標當然也就便宜了振書家。得到最大便宜的,就是四季家的二兒子秋分。他家大兒子夏至也是著了迷般屁顛屁顛地跟了秦技術員學習杏林管理知識,還沒有去當兵的想法。


    蘭香從心裏感激酸杏兩口子,就經常出入酸杏家的庭院。不是今天送幾樣米糧,就是明天去幫著做幾樣活計,倆家走動得很是頻繁。她對木琴的熱切勁兒也漸漸地淡了一些。


    經過一次次地體檢選拔,勞動和秋分的兵已經定上了,最近幾天就要走人。


    在村人大跌眼珠子的驚訝羨慕中,倆家緊張地為倆崽子的出行做著準備。其實,也沒有啥準備的。部隊上來帶兵的人早說過了,啥兒也不用帶,連褲衩都不叫做。到時,倆人換上黃軍裝走人就行了。但是,倆家人不敢相信有這樣的美事,依然急慌慌地為娃崽兒趕做內衣褲衩等。還惦記道,山裏人從來都是精赤著身子穿滑筒子襖褲的。若是出去睡覺,光腚溜秋兒的,不得叫外麵人笑掉大牙呀。但是,這內衣褲衩等衣服如何縫製,誰也沒有做過。幾個婦女湊在一起胡尋思瞎琢磨,像趕製外衣似的搗鼓出外套不像外套內衣不像內衣的四不像來。這樣的內衣穿在身上,四下裏不得勁兒。不是勞動嫌纏身磨皮,就是秋分叫嚷著硌肉割蛋。弄得兩家人把縫製好的內衣拆了改,改了再拆,反複折騰不休。


    蘭香拿著已經改了三回的內衣,又跑去找婆婆幫忙修改,說秋分老是嫌褲襠不得勁兒,要麽襠淺得提不上腰,要麽嫌襠深得能揣進頭兒豬仔。振書女人也是傻了眼。萬般無奈下,她就拿著這件“半成品”,去找三兒媳婦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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