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雪真的停了。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不見一絲兒星光月色。夜裏,酸杏幾次出門察看天氣。他擔心地說道,天還不開晴,恐怕還得接著下呀。


    果真如酸杏所說的那樣,天大亮的時辰,空中又開始飄飄灑灑地落下雪花來。初時不大,隨著前來幫忙娶親的人數增多,落下的雪花竟也漸漸增多增大起來。


    因了酸杏特殊身體狀況,村人便一窩蜂兒地趕來幫忙,不叫他焦心分神。裏裏外外大大小小的瑣碎事情,都有人主動出頭兒操辦打理。反而,顯得酸杏一家人無事可做,清閑得跟沒事人一樣。好像娶親的不是人民,而是別家在操辦婚禮。他家人倒是來瞧熱鬧的。


    迎娶新娘過門的套路,完全按照村裏習俗,按部就班地辦理,沒有減少一點兒細節。盡管空中飄下如昨天傍晚那樣的大雪,婚禮氣氛始終熱鬧非凡,場麵十分壯觀。


    因為桂花一家都是一個村子裏的人,振書家派出的送親人群,既是貴客,同時又是跑腿幫忙的人。四季兩口子剛把等兒送過來,就立馬擼胳膊挽袖子地動手忙碌起來。四方一到新屋,就一頭拱進了廚房,擔當起大廚的重任。別人還打趣道,你這又當貴客又打短工的,到底是你家娶親,還是人家娶親哦。四方就憨厚地笑,說都是娶親的,也都是打工的呀。於是,整個婚禮及待客的席麵上,便沒有了主客之分,一律按每個人在村中的輩份大小,悉數入座。酸杏還叫國慶等人把振書一家老少全都拉扯過來,共同赴宴。應該說,人民的婚禮,被辦成了一個大雜燴大喜場。這種婚禮場麵,在杏花村幾百年的漫長歲月裏,是僅此一份絕無僅有的。


    為了照顧行動不便的酸杏,主要席麵被安排在酸杏家中。酸杏領著本村輩份稍高的人一桌,特地叫茂生和茂林作陪,喝得極為盡興。茂生本就有心事,又被茂林強迫著多灌了幾杯酒,顯得醉眼朦朧。舉手投足間,就現出一副輕飄欲仙的樣子。


    散席後,茂生晃晃悠悠地朝家裏走去。酸杏女人不放心,就叫國慶送去。


    天空中依然飛舞著大片雪花。路麵上的積雪已經蓋過了腿肚子,走在上麵十分吃力。倆人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回了茂生的家門。


    遠遠地,就看見家門口旁站著一個人。戴著一頂狗皮帽子,穿著一件棉大衣,穿著翻毛牛皮大頭鞋,渾身上下落滿了雪花。他一邊哈著手指,一邊跺著兩腳,正在活動取暖呐。待走近了,見他連細長的眉毛和粗硬淩亂的胡茬上也都沾滿了雪花。一串青鼻涕吊掛在胡茬上,已經上了凍,變成一條下垂的細長冰淩。隨著渾身抖動,一顫一顫的,就是掉不下來。


    茂生一時不認得是誰。他關切地問道,哪家的客呀,遠路來的吧。先進家暖和暖和,再把你送去呀。說罷,連忙開鎖推門。


    這時,背後傳來顫顫地一聲,哥哦,是我呀,咋不認得了呢。


    茂生一下子呆住了。不用轉身,也不用細辨,隻是那聲熟悉又陌生的一句“哥”,他就大體上猜到是誰了。茂生的心跳立時加速了。“怦怦”的心動猶如工地上的雷管炸藥,在他體內轟然震響著。他慢慢轉回身來,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人。跟自己差不多的豆芽菜一般身架骨,寬眉,大眼,漫長的臉型,跟杏仔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卡出來一樣。茂生以為自己酒多眼花,看錯了人。他又一次努力地細細辨認著,就是自己親弟弟茂響呀。茂生愣怔了半晌兒,千般滋味萬般念想隨了周身迅速流淌的血液,一齊湧上了心頭。他想說句什麽,張了張嘴巴,竟然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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