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晌午,鳳兒才回到了村子。她是叫人民用摩托車馱著去的鎮派出所,依然又叫人民馱了回來。隨她身後一起來的,還有勞動和秋分。


    倆人各騎了銀行和四方的自行車,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路說笑著騎進了村子。這些年來,他倆人十分要好。雖然不是一個軍種,又不在一個地方服役,但倆人的聯係非常頻繁,如同沒有分開一般。


    秋分依然是誌願兵,也入了黨。當時,部隊派人到杏花村搞政審的時候,把振書一家人恣得差點兒就了瘋。振書家人不僅四處炫耀,還準備殺頭豬,到神廟子裏拜祭。最終,這事被四方和夏至攔下了。夏至警告說,人家來搞政審,回去還要研究考察的。咱要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搞這些個提不到台麵上的事體,一旦叫外人寫信捅到部隊上,不是有意壞秋分的好事麽。四方也緊勸振書不要胡搞,等正式入了黨,再弄也不遲呀。振書便沒敢張羅,但總要慶賀慶賀的。不的話,恐怕要把他憋死了。於是,振書帶著一家老少到了自家祖林上,又是放鞭,又是燒紙,又是祭奠,狠狠鬧騰了一陣子,才算把憋得快喘不過來的喜氣釋放了出來。


    這次,又是勞動和秋分倆人約好了的。秋分跑到勞動那裏玩耍了幾天,又結伴一同回來探家過年。此時的勞動,已經到了部隊的軍校裏學習,再有一年也就畢業了。據說,一旦畢業,他就不是排長了,最低也要弄個連副幹幹的。這個喜信,是幾個人中午在四方飯店裏吃飯時,秋分講出來的。


    鳳兒和人民跑完了鎮派出所,也到飯店裏吃飯,恰巧碰上了勞動和秋分。聽到勞動將會有這麽大的出息,鳳兒自是高興,還特意要了兩瓶白酒和一捆啤酒。她狂道,今晌兒,我帶頭喝,誰也不準偷懶耍滑,連香草也得喝。反正是年關底下的,沒有啥客上門了。就關了門盡情喝,不醉不散席哦。


    幾個人便真的坐下大喝起來。包括香草在內的幾個人,酒量都很大。幾個人還沒喝過癮呢,反倒是叫嚷著不醉不散席的鳳兒先招架不住了,趕忙半路退將出來。直到進了村子,她還是迷迷糊糊的,腦仁兒隱隱作疼。


    村裏的街麵上有成群結隊的人,以家庭族裏為單位,扛著飯桌,提著籃筐,攜帶著鞭炮燒紙,陸陸續續地朝村口的祖林走去。杏花村人祖祖輩輩沿襲下來的規矩是,臘月二十七、二十八兩天裏上年墳,且都在下午。絕不能錯過這兩天,或是趕在上午上墳燒紙。否則,便不符合族規庭訓。


    酸杏和振書兩家都沒有急著去上墳。特別是振書家,每年的年墳,都是他家第一個上,且說道禮儀最繁複,花費的時間又最長。不把祖林裏上墳的人靠得幹幹淨淨,是不算完的。這回,兩家都接到了銀行從飯店裏打來的電話,說勞動和秋分回來了。於是,兩家人便喜滋滋地耐下性子,等候著有光彩有響聲的娃崽兒趕回來,炫耀自家祖林門庭。


    一進到家門,酸杏的家裏立時亂成了一團麻兒。酸杏女人扯住了勞動,端詳個不停。不是說人消瘦了,就是嚷著皮曬黑了,嘮嘮叨叨地沒完沒了。酸杏則忙著打紙,拾掇著上墳用的供品。


    供品也很簡單。無外乎一條小魚、幾塊豆腐、一碗丸子等等,拚湊了幾樣小菜。按照女人的意思,還想多弄幾樣的,叫酸杏給攔下了。


    酸杏說,這不過就是個形式,做個樣子。來年過節地上墳燒紙,叫後人念想著自己的老祖。你還以為,老祖真就吃進肚子裏啦。有這孝心,早年活著的時辰都幹啥去哩。


    女人不滿意,嘮叨道,村人都看著呐。這麽寒磣,叫勞動到墳上怎樣見人嘛。


    說歸說,女人也就沒再堅持,任由酸杏擺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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