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特麥克克萊述說她如何跟瀟灑的年輕陸軍軍官梅特斯克爾中尉邂逅,又怎樣跟他結婚的故事,而似乎都發生在前世。


    她說,“當時我不知道他早年的情況,他簡直快把他的父母氣瘋了——總是忙個不停、常常出事、從來坐不安穩,然而他們對兒子的體魄感到驕傲。


    然後,梅特斯克爾離家到南塔預備軍官軍校求學,他在那兒訓練期間,他家搬到了蒙疆首都特區,我是迪波大學的二年級學生,學校放春假,我和我的朋友貝奧克特決定在我父母親家中度過一星期的春假。


    我的父親是駐在首都特區陸軍部的一位上校,我經由別人安排認識梅特斯克爾,在1987年10月5日我們結了婚——我們私奔了。


    10月8日,梅特斯克爾離家赴孟東,他將在孟東的北方軍區服役6個月,我待在家裏直到從德波大學畢業。在他回到南塔基地以後,我就到那裏跟他一起生活了。


    我記得我一生中在南塔基地的日子過得最興奮,他在一支隨時準備戰鬥的部隊裏,有時我們會在淩晨4點鍾接到電話說部隊要集合並且從基地出發。


    一般來說,軍人的妻子們不知道他們要到哪裏去,也不知道他們外出一天或是一個月,那是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我記得我常常坐在我們山茶花園公寓的房間裏,房間裏都是灰色和粉紅色金屬家具,廚房裏隻有一個電線插頭,在電冰箱的後麵。


    如果你把電冰箱移到外邊去,就可以在這裏做燒烤,我學會了耐心和勇敢,但是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思念梅特斯克爾。


    他在家時,我會徹夜不眠,盯著他看,慶幸自己如此幸運。


    1989年5月31日,八斤半重的道蘭出生了,梅特斯克爾欣喜若狂,梅特斯克爾本來想要個兒子,但是生了一個女孩他也很高興。


    道蘭生下10天以後,我們搬家到首都特區,因為梅特斯克爾要到語言學校學外語,我們尚未找到住處之前臨時寄宿在我父母親家的地下室裏,在那所學校學習期間,梅特斯克爾接到了要他去直通的命令,他很興奮,他學習的正是緬甸語,這是他的分內事。


    我不像他那樣興奮,這並不是因為有危險,而是由於我們將天各一方,我們被送回到家鄉,以便他做好去前線的準備,我將帶著嬰兒住在那裏。


    訓練很快就結束了,他們收到一張部隊的照片,梅特斯克爾開玩笑說我們可以把陣亡的人員從照片上劃掉,我們所有的朋友也都被調到各個部隊,所以現在我在這裏沒有任何熟人,而且我又懷孕了,所以,他在前線的這段期間,我打算搬回我娘家暫住。


    1990年8月,梅特斯克爾從南塔軍事基地的飛機場奔赴前線,我痛哭了一場,我們每天互寫一封信,我每天帶著道蘭到郵筒去寄給爸爸的信,梅特斯克爾的父母親在首都特區,因此我看不到他們,10月份我流產了。


    11月14日(星期日)夜裏電報來了,梅特斯克爾死了,我不得不做出安排,我以前甚至從未參加過葬禮,除了我們住的地方,沒有別的地方能夠讓朋友們聚在一起,我們在陸軍中的朋友都來了,他們都接到了赴前線的命令,站立在兩旁的是我們在南塔基地期間梅特斯克爾當教練指導過摔跤的隊員,他很受他們的敬重。


    當時我想死,但是不得不為了道蘭而活著,我認為是她救了我的命,我從首都特區一回來就開始教書,醫生讓我服用鎮靜劑,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心理谘詢,也沒人把這當作一種解除精神痛苦的辦法,當梅特斯克爾的遺物被送回來時,我把它們統統扔掉,我想那樣可以避免睹物思人,但是這個辦法也不見效。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精神麻木狀態,而且還要強裝笑臉,痛苦難以言狀,多年來我一直把它壓在內心。


    10年以後我接受了心理治療,在專家的幫助之下,我終於把梅特斯克爾從記憶中淡化了,現在我對失去他這件事已經可以平靜接受了,我想念梅特斯克爾時,心中就會出現一位麵帶笑容的年輕人,我將永遠思念他。”


    道蘭現年27歲,已經結婚,是一位有兩女一子的母親。


    她說:“在戰爭期間發射的億萬顆子彈中的一顆改變了我這一生的道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生活由於一顆子彈而發生劇變。


    我才17個月時,我的父親梅特斯克爾就在戰場上被打死了,盡管我看到我們父女倆在一起拍攝的照片,但是我的記憶中沒有他的印象。


    我們長得很像,他是一位職業軍人,我花了很多時間問:為什麽?他既然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為什麽還要去前線呢?他為什麽非要去送死不可?為什麽竟有人會說他應該去前線為國捐軀呢?為什麽我偏偏遭此厄運?


    我4歲的時候母親改嫁了,他是一個離過婚的律師,跟前妻生了兩個孩子,由於我們的家庭是重新組合的,我經常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我猜想像這樣的處境我不比任何別的兒童應付得好些,也不比他們應付得差些。


    誰來教會我如何應付呢?我開始拚命要求自己達到我能力所不及的目標,我拚命想適應環境,但是從來沒有弄清楚如何適應,不管在家裏或者在學校裏,我總不免有孤獨感。


    我從來不提父親的名字,在我認識的那些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人之中,沒有一個在年紀還很小時就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合適的話題。


    我經常悄悄地到地下室翻那個存放我父親遺物的箱子,出於某種原因,我父親死後我母親把他的許多東西都扔掉了,我清楚記得一麵長方形旗子的黴味,在會嗮國家公墓為我父親舉行的葬禮上,那麵旗子覆蓋著我父親的棺材。


    箱子裏有許多東西:吊唁簿裏夾滿了若幹毫無意義的官員發來的唁函;我嬰兒時我父母親為我買的能發出音樂聲的白色玩具熊,一大串勳章,其中包括一枚三級勳章,還有一些照片,對於我來說這些照片就是我的爸爸。


    我曾發現一張賀卡,那是我爸爸過他的第一個父親節時,我媽代表我寄給他的,我不記得賀卡外麵是什麽樣子了,但是賀卡裏麵說:我將永遠是爸爸的小女兒,我翻那個箱子時傷心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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