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不適感令她胃裏翻滾,傅染趕緊關好窗戶,她接了杯水灌入肚中,這才覺得好受些。


    例假時間過了,但小腹隱約有疼痛,她每回來大姨媽前都有這種感覺。


    況且傅染看過說明書,吃完緊急避孕藥後,是會引起月經推遲。


    她坐進辦公椅內,根本沒往懷孕這方麵想。


    回家後走進房間,擺在窗口的書零零落落灑著灰塵,傅染用紙巾拂開,看到上麵《緣來有染》的書名。


    她的房間每回都堅持自己打掃,這段日子卻懶散了,傅染從洗手間接來冷水,將床頭櫃等家具和地板裏外擦拭一遍。


    打掃的時候勁頭十足,等收拾幹淨後,卻累得癱倒在地板上起不來。


    傅染盯著懸在頭頂的燈具,燈光不若五彩斑斕般絢爛,極簡單幹淨的橙黃色,身上滿是汗,衣服緊緊貼在背部難受的緊。


    她去浴室洗完澡,換上一條波西米亞長裙準備下樓吃晚飯。


    範嫻和傅頌庭正在客廳內,範嫻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調台,“這新聞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舉行場婚禮嗎?天天大肆報道也不問問看電視的人有沒有心生厭煩。”


    傅頌庭頭也不抬,“你把電視關掉不就行了?”


    傅染走到樓梯口的腳步停住,待兩人話題轉移開後才下樓。


    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期逼近,媒體趁著這幾天再度將注意力對準傅家,不止是因為傅染的關係,還因為尤應蕊跟傅家前二十年的淵源。


    傅頌庭合起手裏的報紙,“等婚禮一過,事情馬上就會平息,最近也沒有別的大事能轉移這些媒體的注意力。”


    又是三天過去。


    傅染嘔吐的現象反而加劇,再加上月經遲遲不來,她心裏隱約開始擔心,想去藥房買驗孕棒又怕碰到跟上次一樣的事情。


    心裏惴惴不安,但總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她跟明成佑那晚隻有一次,況且服過避孕藥。


    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禮定在周末,傅染起了個大早出去,範嫻擔心地跟在她身後,“小染,你去哪?”


    “媽,我跟朋友約好有事,”傅染在玄關處換好鞋子,“別擔心,今天記者都去了他們的婚禮現場,無暇顧及我。”


    範嫻還是不放心,叮囑了幾句後才把傅染送出門口。


    她開車來到醫院,盡量小心,掛完號坐在診療室外等,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影從麵前穿梭而過。


    輪到傅染,她進去向醫生大致說了情況,傅染忐忑地下樓,躺在b超室的**,旁邊有個孕婦也在做檢查,高高隆起的肚子布滿妊娠紋,盡管這樣,孕婦雙手揉著下腹,嘴裏念念有詞道,“寶寶乖,讓阿姨看看你漂亮的小臉蛋,哎呦,別踢媽媽。”


    冰涼的壓迫感滑向傅染腹部,她側首見到醫生嚴峻的臉色,一隻手嫻熟地按動儀器,另一隻手在電腦鍵盤上飛快敲打,心裏的緊張令她握緊雙手,醫生睬了眼,嘴角輕揚起笑意。


    傅染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問出口,像是被什麽給卡住,如鯁在喉。


    做完檢查,她走到外麵等報告。


    醫院懸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機正播放著明成佑婚禮的實況,此時還未開始,隻是在做前期布置,數不清的媒體卻已集中在現場。


    b超室內喊了傅染的名字,她走到窗前接過報告。


    裏麵的醫生看了眼電視,她抬抬眼鏡,神色怪異瞅向傅染。


    她捏緊報告單退到角落內,等到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她快速擠進去,傅染望著鏡麵中反射出的自己的臉,神色間的緊張和焦慮令她自己都害怕。


    傅染屏息凝神,緩緩吐出口氣,她拿起報告單放到眼前。


    宮內早孕,單胎……


    眼睛隻匆忙瞥一眼,她卻看到了至關重要的幾個詞。


    傅染驚得目瞪口呆,驟然一身冷汗自後背滲出,她難以置信地微張著嘴,看到鏡麵反射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越來越多的人湧進電梯,她縮在角落內,隻堅守著屬於她的一塊小小的地方。


    電梯上去後下來,如此反複,來往的人群行色匆匆,要忙著去排隊交錢,誰也沒有注意到傅染。


    她走進醫生辦公室,把手裏的b超單子遞過去。


    醫生簡單掃了眼,“懷孕兩個月,一切正常。”


    傅染猶未從震驚中回神,“我事後吃過緊急避孕藥。”


    醫生見怪不怪,“也有避孕失敗的例子,”見她呆愣著矗立在辦公桌旁不走,“盡管服過避孕藥,但孩子沒事,別擔心。”


    傅染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醫生拿著病曆卡,像是陡然想到什麽似地開口,“不想要嗎?”


    心裏一陣刺痛,宛如被人狠狠紮進去把刀捅過後又反複輾轉地刺,不想要嗎?


    四個字帶給傅染的衝擊力無疑是滅頂的,她猛地抽過醫生手裏的病例和b超單逃也似的離開。


    腳步一陣急過一陣,傅染來到停車場,坐進駕駛座後砰地帶上車門。


    b超單子被丟在副駕駛座上。


    挎包的拉鏈敞開著,傅染腦袋趴向方向盤,前所未有的疲倦令她閉起眼睛,溫熱淚水滑過眼角往下淌,流入臂彎間。


    今兒是個陰天,隨時像要落一場暴風雨。


    傅染睜開眼睛,看到挎包內豎著的一張紅色請柬,她伸手將它抽出,是尤應蕊特意送到傅家那晚,被她從垃圾桶內撿起來的。


    傅染忍痛翻開,裏麵有舉行婚禮的地點和時間,左側一欄並沒有兩人的結婚照。


    她纖細手指撫過上麵的字體。


    新郎:明成佑。


    傅染淺勾起嘴角,她愛的人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她。


    這種悲劇不偏不倚砸在傅染身上。


    她牽扯著心裏的疼痛想笑,最終卻淌出更多的眼淚。


    接到電話時她整個人窩在狹小的駕駛座內,一接通宋織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喂小染,你在哪呢?”


    傅染擦幹淨眼淚,哽咽聲忍不住,“我在外麵。”


    “我和暮暮剛到你家,伯母說你出去了,小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去婚禮現場了?”


    傅染手背擦拭著眼睛,“沒有。”


    “你在哪?我們過來找你。”


    “吱吱,”傅染捂住嘴角,待哭聲漸掩後才開口,“你趕緊回去,你才生寶寶不久,我的事我自己清楚該怎麽做。”


    “你清楚個p啊,”宋織在那頭急得哭起來,“小染,你別嚇我們,有什麽事我和暮暮都要陪著你。”


    傅染攥緊手機,拇指按向紅色鍵。


    她眼睛怔怔盯著副駕駛座上的b超單,堅硬的齒尖刺過皮肉,隱約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漫入喉中,她用手緊捂住嘴,上半身幾乎趴到方向盤上。


    傅染取過礦泉水灌了兩口,這才覺得舒服不少。


    這段日子,誰都在盡可能地保護她,範嫻天天恨不能寸步不離左右,秦暮暮和宋織也絕口不提明成佑三個字,就連家裏的陳媽都戰戰兢兢看她臉色。


    但,有一種痛,並不是你遠遠避開它,它就真的能不痛的。


    他們的婚禮日期逐漸逼近,照著原先的計劃,以大肆宣揚的姿態鋪開。


    傅染手掌撫向腹部,本該是她決絕揮斷前事的時候,卻有一個小生命早已在她體內悄然滋生。


    她右手不聽使喚地發動引擎,含淚望出去的視線摻雜了旁人看不清的複雜,饒是別人,也隻會遠遠的避開,甚至,離開迎安市,去到一個能療傷的地方蝸居起來。


    傅染雙手盤緊方向盤,她也痛,但不會逃避。


    逃開了,固然能眼不見為淨,但傷口總需要時間愈合,她選擇的方式是最直接卻也是對自己最殘忍的。


    既然她的傷口始終不見好,每天每晚刺得她痛苦不堪,她索性一次將這傷疤完全掀開,管它鮮血直流,管它潰膿,痛到底,痛到麻木,她是不是就也能解脫了?


    眼淚控製不住往下淌,一滴滴砸在傅染繃緊的手肘間,燙得整個手臂似要起一層泡。


    從醫院到他們舉辦婚禮的現場不算遠,傅染抽出那張結婚請柬放到腿上,她開了窗,7月的風吹在臉上令人發燙,車內盡管開了冷氣,但傅染卻滿頭滿臉的汗,浸過領口,滑入空虛跳動的心房處。


    今天似乎是個結婚的好日子,路上能看到很多來往的婚車,無一例外,大紅的玫瑰花貼滿車身,還有百年好合等字樣,新娘純潔的白色頭紗飄出車窗外,一張張嬌豔而充滿幸福的臉。


    傅染眼裏的淚水流的更凶,有時候幸福也需要陪襯,她一邊擦眼淚一邊開車,好幾次視線完全朦朧差點撞到前麵的車子,她隻得減緩速度,咬緊了唇肉死死撐著。


    婚禮現場。


    大幅結婚照擺在會場門口,李韻苓忙著迎接來賓。


    “明夫人,恭喜恭喜。”


    “安科長,安夫人,快請進。”


    李韻苓身著一襲枚紅色套裝,將整個人襯得越發年輕。


    安夫人平日裏沒少和李韻苓搭檔打麻將,她站定在結婚照前,“呦,三少和少奶奶可真是郎才女貌。”


    “過獎過獎。”李韻苓令禮儀小姐招呼他們進去,她扭頭瞅了眼兩人的巨幅結婚照,臉色不由一陣難看,還郎才女貌呢,要不是況子找人弄得這照片,今天會場內可就要鬧笑話了。


    她仔細看過,也不得不佩服現在的高科技,電腦隨便一搞就把婚紗照給做出來了。


    傅染開車來到結婚會場,她把車停靠在一條小道內,門口並沒見婚車,看來婚禮還沒開始。


    尤應蕊身穿婚紗坐在加長的婚車內,精致的妝容,名貴首飾據說一顆就能抵上尋常百姓幾輩子的積蓄。明成佑眺望向窗外,與車內熱鬧喜慶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蕊蕊,你待會記得把捧花丟給我。”王絮婷拉著尤應蕊的手臂,旁邊幾個小姐妹哄笑,“絮婷也恨嫁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去,”王絮婷手指撫過尤應蕊拿著的捧花,“今天說什麽都要沾沾新娘子的喜氣。”


    尤應蕊麵若桃花,兩頰呈現出嬌羞,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幸福的日子莫過於嫁給心愛男人的這天。


    “絮婷你放心,我一定會丟給你的。”


    “聽到沒?”王絮婷替她將頭紗整了整。


    “聽到聽到了。”小姐妹們笑著道,“我們誰都不跟你搶。”


    傅染坐在駕駛座內沒有下去,直到婚車車隊在煙花聲中到達會場門口。


    有人過去拉開車門,率先下來的明成佑走到另一側挽住尤應蕊的手,傅染看得真切,尤應蕊眉目含笑,神色顧盼間幸福地偎在明成佑身側,大批人湧入會場,連一早守候在裏麵的記者都紛紛出來見證這美好的一刻。


    誰都沒有注意到停在遠處的這輛車,也沒有人會管傅染是否會難受和承受不了,今天的日子,不是屬於她的。


    留給她的,唯有獨自哀傷的權利。


    婚禮現場熱鬧非凡,賓客們相繼入座,傅染拿起請柬,推開車門之際回過身,把那張b超單子也一同攥在手裏。


    她順利進入會場內,腳步不由停頓在他們的結婚照前。


    傅染眼睛定定望向裏麵的明成佑,沒有一點她所熟悉的影子,她無力地抬起手掌撫過他的臉,冰冷而毫無溫度。


    她孱弱的身子突然趔趄下,況子拽著她的手臂走到邊上,他壓低嗓音怒喝,“你怎麽會過來?”


    傅染目光還定在明成佑的結婚照上。


    況子神色焦慮地瞅向四側,“我警告你,今天是三少和應蕊的好日子,你要膽敢胡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傅染掙開他的手,極力想挽起抹笑,卻發現連一點撕扯弧度的力氣都使不上,她索性冷著臉,“你幾時又對我客氣過?”


    “你別胡鬧,傅家在迎安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別搞到最後雙方都難以下台。”


    傅染站在巨大的結婚照背後,恰好能避開前方人群的視眼。


    況子再度扯住她的手臂,“趕緊走吧,幾乎整個迎安市的媒體都來了,你跟三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就像你兩年前對他做過的一樣,何必死糾纏著不放呢?”


    “你也別拿話激我,更別威脅我,”傅染抬起自己的手臂,“我倘若這會真跟你鬧才會下不了台,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況子眼見這樣不是辦法,索性也鬆開她的手。


    婚禮眼看著舉行到一半,況子轉身回到會場內入座。


    傅染站在婚紗照後麵望出去,明成佑挽著尤應蕊的手已經走到高台,完全西式化的婚禮,鮮花彩球,熙攘的人群,婚禮現場布置的溫馨而浪漫,她看到尤應蕊白色聖潔的婚紗裙擺足有四五米長,遮住了上去時的台階,眼裏心裏整個一片荒蕪蒼涼的白,漫無邊際。


    音響效果極好,將氣氛烘托至**。


    傅染像是被隔絕在另外一個世界內的人。


    她看到明成佑背對她站在司儀台前,他和尤應蕊並肩而立,這個場景不下十次出現在傅染的夢裏過。


    禮儀小姐把兩人的結婚戒指放在托盤內,明成佑和尤應蕊轉過身麵朝賓客區。


    男人犀利的眸子穿過一簇簇人群,仿佛是心有靈犀般,他們目光相觸,傅染下意識往照片後麵躲去,但還是沒有避開。


    明成佑眼睛很自然地收回,傅染聽到司儀問出了重點,“明成佑先生,請問您願意娶尤應蕊小姐為您的妻子嗎,不論窮苦……”


    話音未落,明成佑幹脆利落的三個字擲地有聲,“我願意。”


    賓客區內有人笑道,“新郎可真是心急如焚啊。”


    傅染眼睜睜看到他對著另一個女人說出這三個字,她被人群隱沒在最陰暗的角落內,以如此悲憫而卑微的姿態仰望屬於他們的幸福。


    手裏的b超單被緊緊揉成團,指尖刺過脆弱的紙張,把它戳成一個個洞,如她的心一般千瘡百孔。


    她眼裏漫過的哀傷一絲不差落入明成佑眼裏。


    他其實以為,她一直是沒有心的,至少被傷過後不會那麽痛。


    明成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悲愴浸潤全身,他們相隔並不遠,以至於傅染隱在喉嚨口的哭泣他都似乎能聽到。


    尤應蕊在他之後說了我願意,她抬頭見明成佑的視線定在某一處,尤應蕊依循著望去,眼裏陡然有種刺痛感,她沒想到傅染會來婚禮現場。


    明成佑從禮儀小姐手裏取過結婚戒指,執起尤應蕊的手後,緩緩套入她的無名指。


    傅染看到他湊過去親吻尤應蕊的臉頰,台下掌聲如鳴,傅染也被陡然驚醒,她鬆開緊握的五指,那張b超單隨後滾落到腳邊。


    強忍的眼淚隨著那一吻而淌落在臉頰旁。


    她終究,是把自己給傷了。


    重重的一擊,她想要給自己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借口,所以任憑他們踩踏,她已毫無招架能力。


    尤應蕊的一群小姐妹全都站到台下,記者們也圍成圈拍攝,明成佑退到旁邊,目光注意到傅染轉過身的背影。


    這個時候離場,於她和他來說都是最恰當的。


    傅染腳步沉重至極,眼裏的世界早已破碎,她難過地吐也吐不出來,暈眩感撞擊的胸口窒悶而撕裂,她抬頭望向天空,拚命想要將眼淚憋回去。


    “蕊蕊,趕緊拋啊。”


    “蕊蕊,你可千萬別拋給絮婷,就讓她當老姑娘……”


    可真是熱鬧非凡啊。


    尤應蕊步下長階,她轉過身,眼睛注意到傅染正在離開的身影,她使勁全身力氣把手裏的捧花往後拋去,王絮婷踮起腳尖喊了句,“蕊蕊,你往哪丟呢?”


    啪。


    傅染腳步止住,看到捧花砸在她的腳邊,由於距離過遠且用了力,鮮豔欲滴的花瓣碎得個四分五裂,所有人的視線隨著捧花而望過去。


    李韻苓大驚失色,卻僅僅是一刻,又隱忍得極好。


    這一下,幾乎把在場媒體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婚禮進行到現在,他們正愁找不到更接力的,傅染這一出現無異於令整個會場炸開鍋。


    她聽到腳步聲紛至遝來,傅染轉身,一束束閃光燈對著她,她往後退去,腳底踩到那束捧花差點跌倒,明成佑如尊貴的王者般高高站在台上,冷眼睨著她所展示出來的狼狽。


    7月的天,烈日當頭,今兒分明是個陰天,卻不知道何時出來的太陽。


    陽光烤熾得傅染周身發燙,汗水滑過額角混合了溫熱的眼淚,黑色的布料緊貼後背,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記者們越追越緊,傅染倒退著往後走,明成佑的身影在她眼底一寸寸縮小,她痛不欲生,也猶如這道影子般,將這個男人一點點推出她的心頭。


    他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時太過強勢,以至於她想忘卻,才需要這般狠狠剝離。


    他看著她被記者追,卻冷眼旁觀。


    潭底的涼意和置身事外令人心寒。


    傅染本也不該報一點希望的。


    “傅小姐,請問您也收到結婚請柬了嗎?”


    “傅小姐,您是怎麽想到來參加婚禮的?”


    ……


    “您不是一直躲在家裏不出來嗎?”


    傅染轉過身,大步朝門口跑去。


    越來越多的記者想要截住她,王絮婷跑到尤應蕊身邊,冷下聲音道,“她怎麽來了?”


    尤應蕊聳聳肩,“我哪裏知道?”


    站在背後的明成佑一把目光定在尤應蕊高貴聖潔的婚紗裙擺上,他斂起潭底厲色,餘光瞥到傅染已經快步走到了門口。


    “小染!”


    被攔在外麵的宋織和秦暮暮使勁朝傅染招手,眼見她狼狽地要被圍堵起來,宋織推開阻攔的男人大步進去,她拽過傅染的手把她帶到外麵,朝秦暮暮的方向推了下,“趕緊上車。”


    秦暮暮忙護著傅染,宋織在門口的花壇內撿起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掂在手裏,“你們再追過來試試?”


    “你是傅染的朋友嗎?”


    宋織捏緊手裏石塊,朝著人群中吼道,“你們有沒有人性啊,非要把別人逼死才甘心是不是?賺這種昧良心的錢晚上能睡得著覺嗎?”


    “吱吱,趕緊上車。”秦暮暮發動引擎朝宋織道。


    她旋身走向秦暮暮的車子,看到停在前麵的加長型婚車,宋織氣不打一處來,手裏的石塊砰地砸過去,不偏不倚落在車窗上。


    車子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宋織擠進後車座內,“走。”


    秦暮暮一腳油門,把身後的人甩得老遠。


    傅染臉貼著車窗,宋織挨過去摟緊她的肩膀開始慟哭,“小染,你這是何必啊?”


    傅染把臉靠在宋織的肩上,她閉著眼睛使勁地哭,秦暮暮早已淚流滿麵,傅染哪裏還說得出話,她捂住嘴不住抽噎,另一隻手緊緊掐著宋織的手腕。


    沈素芬擔憂地從門口走回席間,“也不知道小染怎樣了。”


    尤招福瞪她眼,“吃你的吧,都喊你阿姨了還用得著你瞎操心嗎?”


    “但是……”


    尤招福不耐煩地別過臉,李韻苓跟明成佑站在台前,她臉上保持微笑,時不時和經過的人群打招呼,嘴裏的話卻暗含不悅,“怎麽回事,鬧事情鬧到結婚現場來了?”


    明成佑執著杯紅酒,外麵警報聲四起,匆忙跑來的人影喊道,“三少,婚車被人砸了。”


    李韻苓麵色一緊,“什麽?”


    “方才有兩個女人要進來,由於沒有請柬被我攔在了外麵,其中一個臨走前用石塊砸了婚車。”


    “真是不像話!”李韻苓氣得直跺腳,“結婚當天鬧出這些是要觸黴頭的,這個傅染是存心的是不是?”


    明成佑端著玻璃杯的手淺漾,他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眼角淬起抹醉人的豔色,他朝李韻苓毫不在乎道,“砸了就砸了唄,你也不差那麽幾個錢。”


    李韻苓聞言越發來氣,“你總不讓我省心,瞧瞧擺在那的婚紗照。”


    “不是很好嗎?”明成佑頂了句,“況子朋友的手藝一流。”


    王絮婷走到遠處將捧花撿起來,入席的小姐妹們朝她揮手,“絮婷,還想著沒搶到捧花的事呢,趕緊過來,姐姐改天給你介紹個好的。”


    王絮婷笑罵幾句,看到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紗照因往來人群太多而擠出了路口,她走過去扶正,目光不經意瞥過草地,看到一團被捏碎的紙丟棄在花叢旁。


    王絮婷想到傅染來婚禮現場的事,她走過去將紙團撿起後展開,盡管已經破碎不堪,但拚接後還是能看清楚是張b超單。


    她吃驚地瞪大雙眼,趕緊把單子小心折起。


    “絮婷,快入座了。”


    “你們先吃。”王絮婷頭也不回走向遠處,尤應蕊正在招呼賓客,王絮婷過去拉住她的手臂,“蕊蕊,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尤應蕊身子微側,“待會再說吧。”


    “很急的事。”王絮婷堅持。


    尤應蕊隱約從她眼裏看出不對勁,她牽起王絮婷的手向休息室走去。


    到了屋內,王絮婷見四下無人,她轉身將房門關緊。


    “絮婷,什麽事讓你急成這樣?”尤應蕊坐在化妝鏡前補妝,眼睛透過鏡麵望向她。


    王絮婷把手裏的報告單攤開,一一拚接好後推到尤應蕊麵前,“你看看這個。”


    尤應蕊手腕微頓,湊過去細看,她看到抬頭傅染的名字和底下關於懷孕的信息,尤應蕊滿麵震驚,手掌按住單子,整個人挨過去,“怎麽會這樣?”


    “我還想問你呢。”王絮婷拉把椅子坐到尤應蕊身側,“她不是吃過藥了嗎,有沒有可能這孩子是別人的?”


    尤應蕊雙手撐著前額,眼簾闔起,“我腦子很亂。”


    “蕊蕊。”


    尤應蕊鼻尖酸澀,睜開眼時淚水滿溢在眼眶內,“看這時間,是別人的可能性很小。”


    “啊?”王絮婷抽出紙巾遞給她,“這就麻煩了,本來這件事到此為止也頂多是想到的時候心裏不暢快罷了,但這孩子要真生下來可怎麽辦?”


    尤應蕊心急如焚,“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你打算讓三少知道嗎?”


    尤應蕊怔怔出神,模樣恍惚,“他倘若知道,我的婚姻還保得住嗎?”


    “我就是怕你犯糊塗才提醒你,”王絮婷團起那張報告單,“既然傅染在這樣的場合都沒有說,我想她要麽是要拿掉這孩子,要麽就打算瞞住三少。你也當什麽事都不知道,我們先靜觀其變,倘若她想生下來的話,你可要當心了。”


    “但她的肚子大起來,遲早有天會被知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聲不響拿掉是最好,但倘若她要生的話……你想想,有個孩子牽絆在中間,以後有你好受的。”王絮婷見她黑色的睫毛膏暈染,“別哭了,待會三少和你婆婆看見反而會起疑心。”


    尤應蕊用濕巾小心翼翼擦拭眼角部位,待收拾好後,她拿過報告單走進洗手間內。


    王絮婷聽到抽水馬桶聲音傳來,尤應蕊走出洗手間從衣櫥內找出件旗袍準備換上。


    “絮婷,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吧,我誰都不會說的。”


    尤應蕊對著鏡子把身上的禮服褪去,“老天似乎獨獨不肯放過我,凡是我要的,為什麽傅染都要插進來一腳?”


    王絮婷走到她身後,手掌按住她肩膀,“蕊蕊,現在幸福在你手裏,你有主動權。”


    秦暮暮開車來到宋織家樓下,宋織伸手給傅染擦著眼淚,“先去我家吧,你這樣回去伯父伯母非急壞不可。”


    傅染跟在她身後下車,家裏就何平在,聽到動靜出來看了眼,什麽話都沒說又縮回房內。


    宋織給秦暮暮和傅染分別接杯水,又去洗手間擰了條毛巾,她拉起傅染的手要給她擦,傅染紅著眼睛接過毛巾,“我自己來。”


    溫熱的毛巾貼向雙眼,眼皮脹痛的感覺越發明顯,她臉埋在掌心足有兩三分鍾後這才抬起。


    秦暮暮把水端給傅染。


    她也是渴得厲害,幾乎一飲而盡。


    宋織不住哽咽,秦暮暮早已哭成個淚人,傅染拿起旁邊的抱枕護在懷裏,人隻覺疲倦的厲害,“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還說沒事,”宋織恨恨咬牙,“你還去婚禮現場做什麽?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


    傅染無力地挽起唇瓣,“吱吱,我不是去看他們結婚的,我為這份感情付出的我沒想過收回,也沒有後悔過,我隻是想看看我的心究竟能有多痛,究竟還能不能活過來?”傅染眼裏滾燙,她用毛巾擦拭幹淨,“他們整個婚禮我都看到了,該死的心,是徹徹底底死了,省得自己心裏還有半分念想,我被記者窮追猛打,他站在高高的台上冷眼旁觀,倘若這些都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又怎麽說服自己對他死心呢?”


    “可……”秦暮暮不住哽咽,“這樣的痛,你受得了嗎?”


    親眼見到和親身體驗到,這份痛,遠遠要比傅染藏起來痛百倍千倍。


    “但是不可否認,”傅染咬緊牙關的力道鬆開,“這樣痛過後,痊愈起來才會更快。”


    秦暮暮伸手抱住傅染,“小染。”


    “賤人,”宋織啞著嗓音出聲,“以前在你家碰到就知道她不是個好鳥,別被我再碰到!”


    房間內傳來嬰兒的哭聲,何平把孩子抱出來走到宋織身邊,“怎麽哭成這樣?你這月子還沒完全坐好呢,哭壞眼睛可怎麽辦?”


    宋織小心翼翼接過寶寶,“皮皮不哭啊,乖。”


    傅染看到宋織的女兒,才不過一點點大,頭發烏黑,眼珠子黑溜,皮膚也好,握緊的雙拳垂在身側,身上的肉一節節的像是蓮藕。


    何平問了句,“要泡奶粉嗎?”


    “不用,”宋織示意他去廚房,“還沒有吃東西呢,你去做飯吧。”


    “好。”


    宋織掀起上衣,解開哺乳胸罩,寶寶臉蛋在她胸前噌動,半晌後才張口,嘴一下叼住用力吸吮,看樣子真是餓壞了,小臉憋得通紅。


    傅染手掌不由按向自己的小腹。


    吃飽後寶寶並未立即睡覺,宋織讓她枕在自己臂彎內,另一手在她背後輕拍。


    傅染挨她近,低頭能看見孩子睜開的雙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眼黑幹淨而透亮,一個手放在嘴邊,嘴裏發出嘰裏咕嚕隻有她自己能聽懂得嬰兒語。


    “我來抱抱。”


    宋織把孩子遞給傅染,她姿勢笨拙,孩子身體軟,躺在她臂彎內覺得不舒服,宋織替傅染擺好手勢,“左手稍微高些,才喝過奶,可能會吐奶。”


    寶寶兩腿在腳踝處交疊,宋織破涕為笑,“她總喜歡這樣,睡覺也是。”


    傅染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和苦澀,“吱吱,有了寶寶是不是很幸福?”


    “當然,”宋織拿起口水巾給寶寶擦了下嘴巴,“盡管天天晚上沒個好覺,多出來的事情又有一大堆,但心裏覺得很充實,總覺得為了她值得去做任何事情。”


    傅染感覺手裏的小人兒似乎沉了些許,她伸出一根食指給她,任由她握住,柔軟的觸感令傅染不敢去碰觸,生命的悸動讓她覺得新奇而震撼。


    傅染和秦暮暮留在宋織家裏吃飯,包裏的手機上有範嫻十幾通未接來電。


    傅染看到後立即回撥,並讓家裏別太擔心。


    飯後,宋織把床整理出來讓傅染躺了會,她其實睡不著,但人累得不行,傅染側躺在**,寶寶的嬰兒床就靠在大床邊,房間內充斥著嬰兒物品的奶香味,傅染臉緊貼枕頭,眼睛盯著小床內沉睡的孩子。


    宋織在一旁小聲和秦暮暮說話,手裏整理著寶寶的衣服。


    氣氛靜謐而祥和,傅染眼淚一滴滴無聲地淌在枕頭上,她沒有哭出聲,咬著牙極力隱忍。


    寶寶的呼吸均勻,小肚皮一下下起伏,偶爾還會自己笑出聲來,傅染從早上拿到b超單到現在還未來得及緩神,她當時捏碎後丟在腳邊,也沒想過會不會被人撿起。


    外麵突然一聲巨響,宋織放下手裏衣服起來關窗,“這天說變就變,天氣預報倒是說了有陣雨的。”


    婚禮結束後,把尤家夫婦送回家中,尤應蕊跟著明成佑來到明家,李韻苓讓他們先給明雲峰上香,隨意囑咐幾句後也不便打擾他們的新婚夜,“今天都累了,趕緊去休息吧。”


    尤應蕊隨明成佑來到二樓的房間,他們順著李韻苓的意思將明家作為新房,她忐忑走進臥室內,明成佑扯開領帶隨意丟在一邊,腳步不停歇地走向酒櫃。


    尤應蕊在床邊安靜地坐了會,見明成佑站在陽台外半晌不見動靜,她小聲走過去,“成佑。”


    明成佑左手夾著支煙,右手一杯紅酒,身子微微傾出欄杆外,聽到叫聲他俊臉別過去盯著她。


    尤應蕊沒來由得被他盯出身冷汗,她強打起精神,“成佑,進去洗個澡吧。”


    明成佑抽了口煙,眼睛透過迷離的白霧瞅向她。


    尤應蕊尷尬地捏緊衣角,“那我先去。”


    她轉身逃也似的進入浴室,一天應酬下來累得精疲力盡,尤應蕊在浴缸內加入香精,好好地泡了個溫水澡,換好浴袍走出去,見明成佑還在陽台。


    天空下起豆大般的雨點,砸在人身上劇痛無比,駭人的閃電將暗夜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口子,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整座別墅似乎在搖曳,頭頂的燈光仿若在劇烈搖晃,尤應蕊驚得全身汗毛豎起,明成佑一襲白色隱於蒼涼的夜色內。那般光景,竟讓她想起嗜血的撒旦來,尤應蕊周身泛起寒意,仿若跌入個無底的黑洞,她看到男人慢慢轉身,堪稱絕色的俊臉陰兀清冽,明成佑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水打濕。


    他修長的腿一步步走進房間,尤應蕊忍不住害怕,她倒退到床前,看到成串腳印帶著水漬走到她跟前。


    兩人鼻尖幾乎相抵,明成佑的麵色在燈光下襯出不正常的蒼白,尤應蕊嘴角顫抖,“成,成佑?”


    “應蕊,你開心嗎?”


    她牙關劇烈地打架,“我,我開心。”


    明成佑猛然伸手一把將尤應蕊推倒在**,他居高睨望縮在大床中央的她,冷兀嘴角帶了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尤應蕊,這是你自己選的路,我若有天掉進地獄,也一定拉上你作為墊背。”


    “成佑?”尤應蕊嚇得哭出聲來,他雙手撐在她身側,尤應蕊扯開嗓子尖叫,“啊——”


    明成佑眼疾手快抽過旁邊的枕頭,雙手握緊兩邊死死按住了尤應蕊的臉。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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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是誤會,縱使有陰謀,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婚姻是否也無藥可救?


    婚姻,總要有個成長的過程。於她,於他,付出的代價是否太大?


    一座圍城,隻能容納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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