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越來越大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還讓人有些心有餘悸。見他們還站在那裏,趙雲飛慢慢說道:“你們還不走麽?用不了多久,官兵就會來了。”


    “那你呢,打算去哪裏?”王大叔饒有興致的望著他:“現在你也成了殺官差的叛黨了。”仇士良自己都沒怕過,區區官差又算什麽,趙雲飛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我換個方向走就是了,反正我也沒有確定的方向。世道這麽『亂』,死幾個官差也不算什麽大事,很快就會被人遺忘的。”


    “雖然如此,但這幾天行動起來還是有些不方便的,官府不會輕易放過我們。”頓了一下,王大叔又道:“以防萬一,不如你和我們一起進山裏躲躲吧。”


    淡然看了那一邊還在發呆的女孩,趙雲飛微笑道:“這樣可以麽?”


    那女孩臉一下紅了,道:“當然可以,我還沒謝謝你剛才出手相救。”


    點點頭,趙雲飛走進雨幕把官差騎的馬順著大道趕跑又回身叫他們上路。被稱做王大叔的中年漢子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他有條不紊的處理完一切,一邊走一邊問道:“我叫王義,小兄弟你大大名可否見告?”


    我叫什麽名字?想到這個問題,趙雲飛突然有些發呆。也許該換個不為人所知的名字了吧!


    “趙憶叢”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慧叢,我又怎麽能夠忘記你呢?就讓我用這個名字紀念你吧!


    似乎並沒看到他表情的變化,王義滿是真誠的說:“剛才多謝你出手相助,否則我和我家小姐恐怕都要栽在這裏了。我死不足惜,要是小姐有個閃失可是百死難贖?”見他這麽鄭重其事,趙雲飛道:“我雖不才可也是個男人,不能眼見惡人逞凶,不過幫了一點小忙而已,真正動手的還是這位姑娘。哎,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言罷搖了搖頭,又想起了長安的事情。


    他的心裏想些什麽王義怎能知道,還以為他是在謙虛,對他更加多了幾分欣賞。擺手道:“過謙了,剛才你麵對危險時的從容淡定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了想又問:“對了,你年紀輕輕為什麽單身獨行呢,而且聽你話裏的意思並沒什麽固定的方向。”


    “也許,沒有人想和我走一條路,所以我隻好一個人走了。”趙雲飛不由苦笑,有些事當然是不能明說的,雖然心裏清楚王義絕對不會和仇士良是一路的人。


    王義驚奇的問:“那你想走的是什麽路呢?”


    趙憶叢道:“是一條我自己選擇的路。”王義沉默了一會道:“兄弟確實與眾不同。這樣的人我已經多少年沒有見到了,看來我們是很有緣分的。”


    微笑著看了看正皺著眉頭小心走路的女孩,趙憶叢點了點頭:“是的。”


    不久王義帶著他們藏身進了樹枝掩映下的一個山洞,說:“這是我偶爾發現的,一向很少有人知道,應該是安全的。”點了點頭就坐下來呆望著仍舊被雨霧籠罩的群山。


    山水『迷』離之間一切都顯得那麽飄渺,仿佛是浮在了空中一般。突然就覺得有些哀傷,心裏酸酸的。如果慧叢在一定又會莫名的傷感吧,想到這裏不由一陣苦笑。人就這麽沒了,生命實在脆弱的很。


    正胡思『亂』想著,身邊的女孩奇怪的問:“你怎麽了,又哭又笑的,莫非是嚇傻了嗎?”


    回頭望去,見她被雨水淋過的頭發有幾縷粘在額頭,不時有水珠滴下來,滑過皎如白玉的臉頰,配上那淡淡的笑顯得是那樣的嬌媚。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襯出嬌小單薄的身體,顯得凹凸有致,楚楚動人。此刻正瞪著她那漆黑的大眼睛望著自己。笑了笑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而已?不過我可沒怕,倒是你好象嚇的厲害。”


    女孩調皮的一笑,陰暗的山洞也似乎明亮了起來:“我才沒怕,比這更激烈的場麵我也見過,隻是沒殺過人罷了。”這倒不是吹牛,趙憶叢點點頭,很隨意的問了一句:“你的父親應該是黃巢吧?”


    “是的,你是聽了那些人的話猜到的吧?”女孩兒毫不掩飾的承認了。見他仍是那麽平靜,又驕傲的說道:“我的父親是大齊金統皇帝,是個大英雄。”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是黃金甲。光憑這股氣魄也足以稱為英雄了。不過大英雄就有點言過其實了,畢竟他還是失敗了。” 趙憶叢淡淡說道。


    本來聽的有些得意,聽到後麵的話女孩兒不由有些氣憤:“我爹不算,難道你才算是大英雄嗎?”


    “我隻是個失敗者。”趙憶叢黯然垂下了頭。


    天空漸漸的暗了下去,飄灑了一天的雨也停了。隻是山間的水霧似乎並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濃重起來。寒意漸濃,趙憶叢縮了縮身子,使自己暖和一些。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色』將黑的時候王義站起來說道:“我回城裏看看,順便找點吃的回來。麻煩趙公子你照看一下我家小姐,千萬不要『亂』走。”不待回答就徑自走了,仿佛知道他不會拒絕一樣。


    夜晚來臨了,天空的濃雲散去,『露』出清朗的天空。星的光芒下,樹葉上的水珠熠熠生輝。趙憶叢站起身來,向山洞深處走去,『摸』索著揀到了一些被風或是被野獸弄進來的枯枝。聚成一堆燃起了火,感覺溫暖了許多,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幹了。


    看了看靠在牆壁上瑟瑟發抖,嘴唇都有些發紫的女孩兒道:“你為什麽不過來烤火?穿著濕衣服再這樣吹風你會生病的。”見他和自己說話,女孩反而轉過身去道:“在我心裏我爹就是大英雄,誰也不可以侮辱他。除非你向我道歉,否則我決不原諒!”


    “那是你問我,我才說的,其實這不過是我的看法而已。我想你爹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是怎麽評價他的,他隻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趙憶叢看了看她又道:“雖然身為他的女兒,可是你並沒真正的了解他。”


    女孩更怒,轉過的臉一時清麗無儔:“難道你這個外人反而了解他麽?”趙憶叢道:“談不上了解,隻是身為男人的一種直覺,你爹是那種但求心之所安,不計世俗評價的人。這樣的人是活的非常坦『蕩』瀟灑,我也很敬重,說那些話並沒有絲毫不敬之意。”


    聽他這麽說,女孩顯得高興起來,在她看來這就是趙憶叢屈服了,承認自己才是對的。見她這付神『色』,趙憶叢暗笑,還真是個簡單的家夥。


    等她坐過來,趙憶叢試探著問:“你叫什麽名字?”女孩非常爽快的說道:“我叫黃崖。”


    火光明滅,照在她的臉上,竟然是那麽的豔麗,特別是有一種其他女子身上難得一見的自然靈秀之氣,見慣美女的趙憶叢也不覺有些心動。


    黃崖並沒有表現出厭煩的意思,反而很有興趣的問:“你今後打算去哪裏呢?就這樣到處『亂』走嗎?”趙憶叢想了想說道:“我也沒想好要去哪裏,就這樣也挺好的。”黃崖道:“那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吧!等到了我們的地方,會有很多人保護的。”趙憶叢一笑道:“不用了,我這麽大的人還用別人保護麽?”黃崖看了看他認真的問:“其實你心裏還是很想家的對吧!我就很想家。”


    提到家,趙憶叢不由沉默了。自從出來就再也不知道長安的消息,父親安好麽?失去掌上明珠的韋直夫『婦』又會怎樣?柯義衡又去了哪裏?很久才平靜下來說道:“總是會有一些人和事讓人感到留戀的,畢竟是生活了那麽久的地方。”


    “想家那就回去吧,又何必這麽固執非要在外麵漂泊,這樣你又能得到什麽?”黃崖瞪著明亮的眼睛奇怪的望著他。


    側過臉去,趙憶叢道:“我已經回不去了。”沉默了一會又道:“可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


    黃崖打趣兒道:“你小小年紀怎麽滄桑的象一個老頭子呀?”


    趙憶叢淡淡的說道:“讓人蒼老的並不是年齡,而是生活。有些事情沒有經曆過,就永遠也不會懂。經曆了這麽多,你不覺得你也成熟許多了嗎?”


    黃崖的臉變的幽怨起來,說道:“是呀,有時候真是覺得自己懂事了很多,以前有父母替自己打理一切,又有那麽多的奴仆。現在卻隻能自己獨自麵對,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複雜、凶險,每一步走來都那麽的艱難。”


    “人生的樂趣就在於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如果真的知道了,可能也就沒什麽興趣繼續活下去了。因為未知才會有希望,才會去追求。”趙憶叢的眼神似乎更加的是深邃了。


    茫然的點了點頭,黃崖道:“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可是我的明天在哪裏,我又該去追求些什麽呢?命運讓我生為了女人,否則我也許可以想想重新組織父親的餘部去實現他未竟的目標。”


    趙憶叢道:“是呀,人生本就是如此的無奈,有的人埋怨自己為什麽生在帝王家,有的人恨自己生來貧賤。可是很多事都是我們無法決定的。最終我們隻能做那些我們有可能達到的事情。”


    黃崖問:“那你的目標是什麽呢?”


    趙憶叢想了想,『吟』道:“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戴黃金甲。”


    “原來和我父親一樣。”黃崖略微顯的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問道:“那樣的生活真的是你喜歡的麽?權利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為什麽每個人都想不惜代價的得到它。”


    趙憶叢平靜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或者我是否喜歡那樣的生活。但我知道我需要得到它,我需要力量,強大的力量,那樣我才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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