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時分,探馬再次來報,久攻不下,敵人惱羞成怒傾巢而出。張將軍抵擋不住隻能困守中軍大營。


    “能不能保住他的命就看你的了。”趙憶叢聽完之後笑著對蔡方說道。聞聽此言蔡方忙飛身上馬,帶著部隊風一般的走了。


    千裏沃野,血流成河。張世澤隻剩最後一小撮人被困在垓心,正奮力衝突,想突破敵人的包圍。本來按照昨天的計劃,援軍應該在二個時辰前就到的,為什麽到現在還沒到呢?每向外望一次心就會沉下去一點。初期還寄希望於援軍的到來,最後卻隻剩下不甘就死的搏鬥了。


    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那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呀!心痛的差點瘋掉,正絕望的想自盡而死免受恥辱之時,聽見遠出喊殺聲四起。抬眼望去,陽光之下一隊隊士兵衝進了戰場。


    那兵器閃爍的耀眼光芒,幾乎讓他興奮的暈眩過去。自己並沒有被拋棄,終於有救兵來了,又重新提起勁頭喊殺起來。西北方向衝過來的蔡方幾乎沒什麽猶豫就衝進了敵陣,奮力向張世澤的方向殺了過去。敵軍對這突然到來的敵人有點不知所措,圍攻了這麽久早就失去了陣形。


    這時東北方向又有敵人殺了過來。正是劉永剛,早已經等不及的他得到命令後立刻揮軍殺出,與蔡方如兩把利劍一樣『插』如了敵陣中。戰場的形勢得到徹底的逆轉,淮西軍被打的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又不知道敵人到底有多少人,是否還有增援,士氣降到了穀底。即使有些將官還想負隅頑抗,可是卻已經找不到肯聽自己命令的士兵,隻好無奈的跟著調頭向回跑去。


    等到趙憶叢在眾人的護衛下來到戰場,戰事基本已經結束。全憑一股狠勁咬牙作戰的張世澤早已渾身脫力站不起來了,見趙憶叢走過來,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拜見,卻連手指都動不了。趙憶叢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先好好將養身體,你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蔡方立刻命人把他抬起來隨著部隊前進。


    此刻的蔡方已經心悅誠服,跟在身邊說道:“這一仗全虧大人指揮得當,打的實在痛快,隻用了二萬人手就把他們打的大敗,傷亡慘重。”說到這裏突然咦道:“不對呀,我記得李進程將軍也率一萬人出發了,怎麽沒見到他的人呢?”


    趙憶叢淡淡說道:“他有其他的任務。記得我已經說過了,我要的是整個戰局的勝利,可是現在還算不上吧?你不覺得現在還不算圓滿嗎?”


    埋頭苦想了半晌,蔡方猛然抬頭驚喜道:“難道大人命他攻城去了?敵軍傾巢而出,朗山已經沒什麽防守了。如果這時突然有一隻軍隊出現在城下,恐怕不費什麽力氣就能拿下。戰鬥持續了這麽久,那邊恐怕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正是這樣,現在你是否還會怨恨我讓張世澤在這裏苦捱呢?”趙憶叢微笑著注視著欣喜若狂的蔡方。


    “是我見識淺薄誤會大人了。”蔡方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早知道這樣,就是讓我來纏住敵軍我也沒什麽可說的。大人用兵之道實在太詭異了,勝利好似信手拈來,絲毫不費力氣。”


    趙憶叢平靜地說道:“這就是我與你們的區別。做為大將,你們隻須認真執行上麵的命令,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這樣即使敗了你們也沒什麽責任。可是我就不同,如果我也和你們一樣隻拘泥於眼前的勝負,那麽這場戰役還沒打就輸了一半。做為統帥,必須首先著眼於大局,從全局上掌控戰爭的進程。我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不同,所以看待問題的方式也不一樣。 就像你認為如果張世澤全軍覆沒了,那我們也就輸了。可我不這麽看,隻要能拿下朗山這個淮西的門戶,那麽即使我們在這邊輸了,其實也是贏了。反之則贏了也還是是輸。”


    “我明白了。這就像下棋時常用的舍卒保車一樣,為了整個局麵有時是不得不有所舍棄。”蔡方此刻算是心悅誠服了。


    “戰爭本就是一場棋局,棋子已經擺好,就看你怎麽走了。我隻要你們記得一點,我們要做的是平定淮西而非找人較量,隻要能把所有的城池拿下來。反之即使我們在外麵每戰必勝,可是一個城市也沒拿下來,我們就是白忙了一場。”趙憶叢頗有耐心的繼續灌輸自己的思想給他,畢竟自己還是新人,能得到他們的真心服從還是很必要的。


    沉思了片刻,蔡方誠懇的說道:“聽了大人這些話,我好象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許多以前沒想過,或是想不明白的事今天全找到了答案。以後我就是大人你棋盤上的棋子,大人擺在哪裏我就去到哪裏,絕無二話。”


    大軍『逼』近朗山城下,那群逃跑的淮西士兵重又陷入了包圍。背後是城牆,前邊是敵人。嚇破了膽的他們根本沒什麽戰意,自動放下武器投降了。


    城門開放,李進程迎接出來,笑著說道:“幸不辱命,完成了大人交代的任務。”趙憶叢笑道:“你立下的功勞自會記載下來,回卞州之後我會向李大人為你請賞的,可事情還沒做完,還沒到放鬆的時候呢。”


    在朗山原守將府大會諸將,清點傷亡人數。此戰共計傷亡一萬五千餘人,張世澤的軍隊兩次戰鬥之後幾乎全軍撫覆沒,其餘軍隊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相比之下淮西軍就慘多了,不但死傷三萬餘人,被活捉一了萬,郎山城也告陷落。


    心情激動的李進程說道:“朗山是蔡州的第一道防線,每次征討到了這裏就止步不前。今日大人一舉拿下了朗山,這場戰爭我們就占據主動了。敵人習慣了在此拒敵,所以有大批的物資供給,以便長久做戰。我剛才清點倉庫,物資之多,令人咋舌。隻可惜還沒用就全部落在了我們手裏了,他們想在這裏和我們打消耗戰的想法落空了,損失慘重現在恐怕是欲哭無淚了。”


    眾人一陣大笑,都覺得非常舒暢。趙憶叢道:“諸位不要高興的太早,戰爭隻是剛剛開始,苦戰還在後麵呢?”蔡方道:“大人下一步有什麽打算,能和我們說說嗎?”


    “正如李進程將軍所說,郎山是蔡州的第一道門戶,所以大批的物資都集中到了這裏。我想他們的第二防線吳房城一定沒多少物資。而且他們也很難料到郎山會這麽快陷落,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布置吳房的防守。兵貴神速,趁敵方還沒有準備,我們要繼續擴大戰果。”說到這裏趙憶叢麵容一整高聲道:“李進程將軍我命你率本部兵馬為先鋒,迅速進軍吳房,明天清晨就要完成對它的包圍。同時劉永剛將軍帶五千鐵騎在吳房與蔡州之間遊弋,切斷兩地的聯係,使蔡州無法對它增援。”


    看了一眼張世澤,又道:“你不遵軍令冒然出戰以至損兵折將,按理本當斬首,不過念在你拖住敵軍力戰有功的份上處罰就免了,不賞不罰,你對這個決定有什麽不服沒有?”


    張世澤垂頭道:“末將心服口服,沒有任何意見。”趙憶叢道:“既然如此,你的先鋒也就不要當了,留下鎮守朗山。其餘人等回去休息一夜,明日進『逼』吳房。


    眾人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張世澤立下那麽大的功勞卻因為一次不遵將令什麽也沒得到。這讓他們認識到不聽這少年統帥的命令是件很麻煩的事,不但最困難的事讓你去做,做好了還沒有賞賜。心裏暗想,以後就算敵人把自己的祖墳掘了,也絕對不能違抗命令。經此一役,趙憶叢徹底在這些人中建立起來了統帥的威信。


    次日清晨,大軍再次出征與李進程部形成合圍,把吳房包的密不透風。敵人幾次想要突圍都被擊退,劉永剛的鐵騎兵又擊退敵人的援軍並燒了運過來的糧草。最後蔡州方麵也不再派人出來救援徹底放棄吳房,專心致誌的在蔡州城內搞起防禦。這個時候吳元濟士氣衰落,實力大損,也確實不敢主動出來迎敵。


    大軍圍城十三日,吳房守將自縛出城請降。不費一兵一足,趙憶叢部隊進駐吳房城。城中居民甚者已經靠吃土來填肚子,身餓死的不在少數。趙憶叢命人散發軍糧以救人命,又命從朗山調撥糧食過來救急。


    幾日之後,城裏安定了下來,而大軍也就此在此地休整。後方的陽城押運糧草來到了吳房,兄弟相見,都非常高興。


    席間,陽城感歎道:“來的路上不時能看到沒埋的屍體,新墳墓更是多的數不清,戰爭還真是殘酷。如果不是大哥你屢出奇招,不知道還要多死多少人?”


    趙憶叢道:“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如果不用武力也可以解決問題,那我一定不會用武力。可是你也明白,自古及今,戰爭就不曾停止過。我們在這裏哀歎也是沒有用的,前方血流成河,後邊卻歌舞升平,試問那些歿於荒野的戰士有什麽要求,而我們又和他們有什麽仇而不得不殺掉他們。其實這是因為我們都是工具而已,是那些掌權者的工具,他們『操』縱著我們的行動。我們還是成為掌控棋子的人時再考慮這些問題吧!那時,戰與不戰,豈不在我。”


    悶悶的喝了一口酒,陽城道:“世界上的事情真的很矛盾,和平卻隻能用戰爭的方法得到。”


    “可是矛盾的又豈隻這些呢,世界上矛盾的事情真是多的數也數不清。”說完之後趙憶叢也沉默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趙憶叢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下邊的將官們又呆不住了,紛紛請戰,要去進攻蔡州。無奈之下,隻好再次召開軍事會議。


    趙憶叢首先闡明了當前的形式,接著就讓眾人發表意見,自己靠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大帳寧靜了一會,李進程首先起身道:“我軍接連攻破了吳房、朗山,前方就是蔡州。我認為應該在冬季來臨之前拿下蔡州捉住吳元濟。如果戰爭一直持續到冬天,我軍卻沒帶禦寒衣物,在寒冷的天氣裏作戰對我們非常不利。”其他幾人紛紛點頭,惟獨蔡方沒什麽動靜,反而注視著趙憶叢的表情。


    看了他一眼,趙憶叢奇怪的問道:“蔡將軍有話但說無妨,看我幹什麽?”蔡方道:“我覺得大人你不出兵一定是有你的用意,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是我還是安心聽從大人你的吩咐,不去想那些無聊的問題了。


    他這麽一說,那些將官都不出聲了,趙憶叢笑道:”人說人老成精果然沒錯,你是要比其他幾位狡猾。不過你說對了,我是有一些顧慮。我軍雖連連勝利但敵方主力仍在,而且沿途遍布烽火,並無奇兵可出。兩軍對壘與敵人硬拚似乎不是我軍的主要目的,而且也不見得就能必勝。越是到了關鍵時刻越要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這個時候主動權在我們手裏,什麽時候攻打對我們有利,我們就什麽時候進攻。衣服事小,成敗事大。難道我們為了這件事就要冒失敗的危險嗎?我已經命令陽城回卞州趕製越冬衣物,最後這一場仗我們一定要有耐心,『操』必勝之勢才可出戰。你們也不要再說什麽,安心等待吧!”


    時間就在等待中慢慢過去,轉眼間又是一個月。冬的寒風卷走了樹木上最後一片殘葉,整個天空也仿佛變的陰鬱起來。趙憶叢正在溫暖的屋子裏看書,親兵來報:“外麵有大人你的家人送棉衣來了。” 忙出去一看,原來是李青領著一個老家人站在門口,把她們讓了進來。


    李青微笑著說:“聽說你接連打了好幾個勝仗,家裏人都替你感到高興。現在天氣冷了,我和寒妹妹做好了棉衣給你送來,也算是慰勞你一下吧!”


    趙憶叢笑著說道:“謝謝你們這麽惦記我,大老遠的送過來辛苦你了。對了她怎麽沒和你一起過來?”李青道:“她知道你這麽想見自己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好吧,下次讓她過來,我不來了。”


    “你們我都想見。正想等戰爭結束,找個機會回去看你們呢!”趙憶叢忙解釋道。


    李青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重『色』輕友的人。其實是因為她得了風寒,外麵又不太平所以就沒讓她出來,她自己是很想來的。”


    趙憶叢笑道:“也不知道她現在什麽樣子,應該像你一樣又變漂亮不少吧!對了,是因為有侯海濤的愛情滋潤才讓你如此嬌豔吧!他去見過你了,可定下了婚期?”


    李青點頭道:“來過了,住了半月才走的,沒見到你他感覺很遺憾。”


    趙憶叢道:“沒什麽,隻要你嫁給他,我們總會有機會見麵的。”


    李青側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麽你對我嫁給他這件事好象比我還要關心?是我礙著你什麽事了麽,急著要把我嫁出去。”


    “沒有的事兒,我隻是比較關心你而已。”注視著她,趙憶叢又道:“說實話,我還真不希望你嫁給他,那樣我不是又沒了一份希望嗎?隻是侯兄條件不錯,我競爭不過隻好打消這份念頭了。”


    李青笑道:“在外邊久了,連你也學會油嘴滑舌討女人歡心這一套。”


    趙憶叢道:“我這樣說,你不高興了?”李青道:“沒什麽,我還沒那麽小氣。再說我們認識這麽久了,開個玩笑也很自然。”


    沉默了一會,趙憶叢道:“有時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玩笑,可能我心裏真的這樣想過。其實聽到你已經有婚約了,我心裏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高興。”想了想又很認真的問道:“你真的很喜歡他?”


    李青淡然道:“也談不上喜歡吧?隻是他人不錯,和我又早有婚約。反正女人早晚都是要出嫁的,隻要是個能對我好的人就行了。”話鋒一轉笑道:“不過你能這麽說,我還是很高興的,起碼證明你的心裏並不是隻有於寒一個人。”


    趙憶叢道:“在我心裏,你們幾個人地位完全一樣,沒有任何不同。隻是她『性』子活潑顯得和我接觸比較多而已。”


    不想繼續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了,李青問道:“怎麽仗打到現在反而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現在天下可都在關注著這場戰爭呢!如果你取得勝利,那立刻就會名滿天下。”


    望著望窗外,朔風漸起,天空已經變的灰蒙蒙。趙憶叢自信的說道:“快了,很快就會有結果。”回頭道:“你去看看筱雨吧,我有事要出去。”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到了軍營,蔡方得報迎接出來。趙憶叢劈頭就問:“禦寒的衣物準備的怎麽樣,運來了麽?”蔡方忙答道:“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運到。”


    趙憶叢道:“沒有時間了,隻能就這樣出發。”


    蔡方忙問:“什麽時候?”趙憶叢堅決的說道:“就在今晚。”


    風更大了,天空彤雲密布,眼看一場大風雪就要來了。


    決戰,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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