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驛站的官員來通報神策軍統領仇士良派人求見。


    看來人的打扮隻是一個小軍官,但進來之後左顧右盼樣子顯得很是高傲,想來是在京城神氣慣了的。在這裏仇士良比皇上說話更好使,連帶著下邊的人也變的囂張起來了。


    接過他遞上的帖子看了看,趙憶從說道:“承蒙統領大人看的起,請告訴他我一定準時過去。”接著讓人送他出去。蘇玄明久在江湖行走,深懂交結這些人的竅門,在出去的路上塞給他一包銀兩,登時那軍官的態度就變了。原來的傲慢不見了,代之以平易近人。可見錢這東西到哪裏都是最有效的開路武器啊,也看得出來這些人雖然囂張,但真正得到的實惠並不是很多,油水都在上麵呢。


    送走軍官,趙憶叢道:“看來該是我們有所行動的時候了。一會兒徐之誥和我去見武元衡,陽城、劉晏去街上探聽一下消息,特別是李師道的動靜和朝野的輿論。”


    猶豫了一下,徐之誥還是問了出來:“剛接到仇士良的邀請就去拜訪武元衡是不是有些不妥呢。他們可是公然對立的兩股勢力,都在想方設法的搬倒對方呢?”


    哈哈一笑,趙憶叢道:“我正是要他們知道這個信息,咱們應該光明正大顯得問心無愧。試想李師道看見咱們出入這兩處會是什麽想法呢?他的注意力如果從咱們身邊離開豈不很好,正可以隔岸觀火。”想了一下又道:“記住咱們隻在如何處治吳元濟這個問題上表明立場,其餘的事情不用理會。”


    武元衡,河南堠氐人。進士及第以後,曆仕三朝,柳權之後在眾大臣的強烈推薦下終於做到了宰相的位置。他為人正直,持平無私。趙憶叢雖然對他的愚忠不以為然,但卻很佩服他的耿介與清貞。


    要知道,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黑暗無異於蚍蜉撼大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一種勇氣,他沒有放棄自己應該做的事。想到就要與這個從小就常被人在耳邊提起的人見麵,而且還心懷鬼胎,有點揣測不安,可能這就是人格的力量。


    門人通報之後,不久就看見一個方麵老者迎了出來,身穿普通的粗布衣服,大街上碰到很難知道他就是一國宰相,急忙躬身施禮。武元衡打量了一下他笑道:“英雄出少年啊,和你一比我立刻就有了垂暮之感。”趙憶叢忙道:“大人過獎了。古人雲: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朝中正需要大人你這樣的中流砥柱,怎可言老,使別有用心之輩暗自稱快呢?”武元衡麵容一整,說道:“進去詳談吧!”


    分賓主落座之後,武元衡說道:“早就聽李朔誇獎過你,最近聽說你要來長安,老夫心裏更是快慰。朝廷正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來一掃這沉沉暮氣。”趙憶叢忙恭敬的回道:“本想早日拜會大人你,隻是身處是非之地,一舉一動都要小心謹慎。”說著掏出李朔的書信遞給他。看完之後,武元衡說道:“還用他李朔囑咐麽,提拔後進正是我的本分。”頓了一下又問路上可還順利。


    趙憶叢也不隱瞞,講了路上遇見刺客的事。武元衡皺起眉頭道:“李師道實在太囂張了,不但公然在朝中反對處死吳元濟,還要暗中刺殺你這個功臣。難道以為真的沒人能治他麽?我要向皇上參奏。”


    趙憶叢忙勸說道:“大人不必為此生氣,刺殺我之事終究隻是猜測,無憑無據,就算到皇上那裏我們也占不到便宜。李師道割據一方,所屬將士數十萬,硬碰吃虧的隻能是我們,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冷靜下來,武元衡也有些喪氣:“哎,我確實是太衝動了,真到了皇上那裏也不能拿他怎麽樣。”頓了一下看著他又問:“你覺得此事應該怎麽辦?”趙憶叢道:“當務之急是要殺掉吳元濟以警效尤,順便打擊一下李師道的氣焰。”


    “此事爭議很久了,皇上依然是猶豫不決,老夫我也很為難。”說到正題,武元衡顯得更是頹喪。趙憶叢斟酌了一下語氣道:“這些爭議我也聽說了。我認為皇上並非不想殺吳元濟,隻不過害怕藩鎮的勢力罷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闡明形勢,讓皇上明白在處置吳元濟的事情上絕對不能妥協,李師道也絕不敢武力『逼』宮,他還做不到一呼百應。”武元衡道:“這些道理我怎麽會不知道呢,皇上也是聽到了這些,所以才遲遲沒有決定,否則早赦免吳元濟了。”


    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幾圈,趙憶叢站住道:“大人雖然忠心可嘉,但是說話的分量恐怕還是比不上另一個人吧?”“你說的是仇士良吧?”武元衡立刻會意,恨恨道:“這『奸』宦狡詐的很,雖然皇上確實很聽他的話,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卻一直置身事外,不發一言。”


    坐下來,拿起茶杯慢慢『吟』了一口,趙憶叢道:“所以這樣是因為他覺得做這件事沒什麽好處。如果讓他覺得此事和他的地位休戚相關,他就決難置身事外了。”


    武元衡奇道:“此話怎講?”


    趙憶叢趁機說出仇士良邀請過去赴宴的事,並表示盡力遊說他。”


    看來長安這兩派積怨極深,武元衡對仇士良已是深惡痛絕,不想和他有任何的關聯,更不想讓趙憶叢涉險。因為他早已認定這是一場鴻門筵,暗藏殺機。但趙憶叢心知這也是改變皇上心意的唯一辦法堅持要去,又一再說明仇士良不會傻到用這種人盡皆知的方法來對付自己。無奈之下武元衡也隻好答應下來,不過卻一再叮囑一旦有變一定要過來找他。能有這位當朝宰相的允諾,趙憶叢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即使再不濟,宰相也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角『色』呀。又閑聊了一會國事,告辭而出。


    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匆,各自忙著為生活而奔波,殊不知一場政治暗流正在湧動。


    默默的走在通向家裏的路上,不大會就能看見那熟悉的黑漆大門了。那扇門『色』彩班駁有些地方已經脫漆了,看來父親被罷官之後就變的門庭冷落了。而兒子消失的杳無音信,最喜歡的兒媳『婦』又死在宮裏,現在他應該變的心如死灰了,也不會有心情在意這些了。


    遠遠的佇立良久,回頭問徐之誥:“今天是四月初幾了?”


    徐之誥本已有些疑『惑』,見他終於開口忙答道:“四月初七,怎麽了?”沒有回答他,點點頭重又望向那裏。


    母親的忌日就要到了,從前不管自己在外麵玩的多瘋,也會提前三天就開始在家裏靜坐。如果不是不顧自己的身體強要生下自己,母親是不會死的那麽早的。


    春天的風刮過來,似乎很溫暖,可是久了就變的冷冰冰。隻是此刻趙憶叢的心更冷,風似乎刮進了他的心裏。“媽,我回來看你了,家裏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定很不開心吧?我活的很好,你不必擔心我。雖然我就是狂風暴雨中的一條小船,被風吹的掌握不了自己的方向,但我從沒『迷』失自己。我不知道命運會把我推向何處,可我一直在努力去走自己的路。你會支持我的,我知道你一直很愛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丁亦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丁亦麟並收藏絕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