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陽城在今陝西臨潼東北。城東原為周朝舊都鎬京,西麵可沿渭河出函穀關直達廣闊的中原,北麵可渡過黃河沿至河套的廣大地區。司馬遷說櫟陽的地勢是“北卻戎狄,東通三晉”。而這座小城最有名的地方卻在於他曾經是秦朝的都城,直到秦遷都鹹陽以後才作為一個縣治存在。


    一路繃緊的神經至此才放鬆下來,看來李師道殺完宰相已經消氣了,並沒繼續找這些人的麻煩。到衙門辦了幾道交接手續之後正式成為此地的縣令。


    安置妥當後,趙憶叢立刻召見縣裏的官員了解情況。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首先出來稟告道:“本縣前任徐晦大人治理之下社會很穩定,人民生活也過的去,趕上好的年景還能有些餘錢,在周邊這些縣裏算是最好的了。”說著把戶籍等文書一並交了上來。


    翻看了一下趙憶叢覺得很滿意。這個縣有五千多戶人家,數萬人口確實算一個大縣了。想了想又隨意的問了問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事情沒解決的。一個衙役回道:“聽說大人要來的消息我們都很高興,大人的英名我們早就聽說了,能在你手下做事真是我等的榮幸。”眨了眨眼睛又道:“不過最近有一個案子比較麻煩,我等不知該如何處理,還要請大人示下。”


    他口裏雖然稱頌,但神情間不大了然。顯然是見自己如此年輕,心裏有了輕視之意。趙憶叢心中暗笑,狗眼看人低這句話還真沒錯,仇士良、武元衡之流對自己都不曾輕視,今天反要被一個小現役看扁了。沉『吟』了一下平靜的說道:“你且說來,叫我參詳一下。”


    衙役說道:“前幾天有個叫劉安住的人前來告狀,說在本縣居住的劉天祥夫『婦』騙走文書不認親侄並毒打了他,不過他隻有一個人證卻又沒其他證據,我等現在也不知道聽信誰的好了。”


    見他身邊的幾個人也舉止輕佻,殊無敬重之意,趙憶叢打定主意找個機會就把他們打發掉,讓陽城等人接手。想到這裏說道:“本官明日升堂審理,你且把文書留下,回去休息吧。”


    “此處雖不是長安,可也是暗『潮』湧動啊。”他們一走,陽城就笑著問:“你可想到什麽辦法了?”趙憶叢一笑道:“龐士元非百裏之材也,隻須輕動所有事情都立刻解決。”


    見劉晏頻頻點頭似乎有事情要說,趙憶叢笑道:“有什麽事情直說無妨,何必如此瞻前顧後,猶豫不決。”見他問起,劉晏抬頭道:“公子離開長安時曾經說我們有很多人暗中幫助,我很想知道具體情況,因為我有個計劃需要用到這些人。”


    知道他有這個疑問不是一天兩天了,蘇玄明很快就查探到各種消息的那天就已經有了這個疑問,能忍到現在才問出來還真佩服他的耐『性』。趙憶叢也不隱瞞,向眾人說出了顧道人和整個太平教暗中幫助的事。


    劉晏沉思半晌道:“如果能得到這股勢力自然是好,隻是我總覺得這未免也太容易了。如果其中有詐,我們可能會滿盤皆輸,因為我們的基礎建立在他們的支持上不夠穩定。”


    看來每個人都會有這種想法呀,可正是為此這件事才顯得更可信,否則以顧道人的精明怎麽會有這個大的『露』洞呢。趙憶叢笑道:“我也曾經為此百思不得其解,懷疑他們另有目的,但後來的很多事證明我懷疑是沒有根據的,何況現在的條件我們並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們總不能說顧道人對我太好,所以我要和你翻臉吧。”


    “也是,現在確實沒的選擇。以後有選擇的時候再盡量改變這種情況吧。”劉晏接著說出了自己的設想。聽完之後趙憶叢連連點頭,稱讚道:“你的計劃很好,不過需要李青的配合,等我把她招來你們再商議吧。”


    次日,趙憶叢升堂,命人把劉安住帶上堂來。


    劉安住跪倒說道:“大人,小人有冤枉,請您做主。”


    趙憶叢道:“起來回話,一定要如實講來,不得隱瞞。”


    原來櫟陽城外住著劉家兄弟兩人,老大叫劉天祥,老二叫劉天瑞。


    時逢大災之年,官府不開倉放糧,反而讓百姓外出逃荒。老二看哥哥劉天祥年紀大了,就讓他留下守家,自己帶著一家老小外出謀生。


    當時兩家並沒有分家,但老二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老大就建議說:“兄弟,咱們再次相見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萬一我們再也見不到麵,孩子們就無法認祖歸宗了。趁大家都在,我們立個分家的文書,以後也是個相認的證據。”


    老二同意,找來和劉家關係很深的鄰居李社長做證人。當下就立好文書,哥倆人手一份,證人存了一份,然後兄弟告別。


    十八年後,老二夫『婦』病死,兒子安住做了一家財主的過繼兒子。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遺言,向財主說明情況後帶著父母的骨殖回原籍安葬,並帶著父母分家的文書做為證據去見大伯。誰知道伯母起了壞心,假裝要看文書,拿到手後就不認人。


    劉安柱見狀就往回要文書,沒想到腦袋反被打的鮮血直流,伯父回家後聽信了伯母的言語也以為是騙子而不相認。情急之下安柱想到了當年的證人李社長,就去見他。說明情況後,李社長為了證實真偽讓他訴說文書的內容,見所述符合就讓他到官府來告狀。


    趙憶叢聽完後就讓衙役去傳劉天祥夫『婦』。不大功夫,兩人被帶上堂來。


    首先問劉天祥:“劉安住告你夫『婦』騙走文書不認親侄,反而毒打其身,可有此事?”劉天祥道:“我從來沒見過安住,全憑文書為證。如今這孩子硬說是我侄子,咬定我妻子騙走了文書,我妻子又說沒有見過,我也沒辦法定奪。”


    趙憶叢又問楊氏。她一口咬定根本就沒什麽文書。想了想又問她:“劉安住身上的傷可是你打的?”


    楊氏道:“此人和我糾纏不清又私自入我家,我一怒之下就打了他,請大人明斷。”趙憶叢轉頭為難的對劉安住道:“你說楊氏奪走文書並無證據,她既然承認打了你,我準你打他們一頓,以出你無辜被打的怨氣,此事就此了結你看可好?”


    劉安住愴然淚下,道:“大人萬萬使不得,哪有侄子打伯父伯母的道理?我本是認親葬父,行孝而來,又非奪什麽家產,叫我幹這種逆倫之事至死難從。”趙憶叢勃然大怒道:“大膽狂徒,我看你分明是想借認親之名行奪產之實。”對劉天祥夫『婦』說道:“看來他真的是個騙子,情理難容。你們先回去等著,我來日升堂嚴刑審訊,今日就此退堂。”說完,拂袖而去。


    不一會兒,那幾個衙役走了進來,說道:“大人剛才斷案似乎有不妥,既不詢問證人也不仔細了解情況就下結論,恐怕會讓人恥笑。”


    見到他們那付幸災樂禍的表情,趙憶叢心裏也有了怒意,反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一個叫王強的衙役提著嗓子說道:“可以去把劉安住說的那個財主傳來了解情況,然後再聽取李社長的證言,看他說的是否為實。”趙憶叢問道:“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隻有人證而無物證,如何能讓人心悅誠服?”王強等人頓時啞口無言,無奈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再次升堂,傳來李社長和楊氏夫『婦』爭辯,暗中卻吩咐牢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見堂下仍爭執不休,楊氏仍咬定沒見過什麽文書,趙憶叢高喊傳劉安住上堂審問。


    下邊有牢子回答說劉安住病重將死,動彈不得。不一會有牢子又來報告劉安住已經死了,堂下頓時喧鬧。趙憶叢不動聲『色』的問:“可查明死因了麽?”驗屍仵作回答:“看屍體約十八歲,太陽『穴』有被他物所擊打的傷痕,也是造成死亡的原因,傷口周圍青紫『色』。”


    聽完之後,趙憶叢再次轉頭問楊氏:“昨日你承認把人打傷,如何卻把人打死了。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伯母?”楊氏仍然矢口否認。見她仍然不認,趙憶叢沉聲道:“大唐律令規定,親屬之間相犯,準五服以治罪。在刑罰上,凡服製越近,以尊犯卑,處罰越輕,以卑犯尊,處罰越重。反之服製越遠,以尊犯卑,處罰越重,以卑犯尊處罰越輕。若是親友,你為尊他為卑,縱然打死打傷,也不過是誤傷子女,不至於償命。若非親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來人把楊氏給我拿下,押送大牢,移送大理寺審判問斬。”


    兩邊的衙役暴雷般的應了一聲,抬過枷具就往楊氏身上套。見來真的了,楊氏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嚇的麵如土『色』,聲嘶力竭的喊道:“他是小『婦』的侄子,不要判我死罪呀。”


    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了,趙憶叢佯怒道:“莫非是還想蒙騙本官妄圖免死,你說他是你的侄子有什麽證據?”楊氏忙說:“有文書為證。”說著從內衣裏掏出來忙著遞上去。


    趙憶叢看過之後點點頭說道:“既然是你的侄子,我讓人抬出屍首,你們好好安葬吧。”話音剛落,一個好端端的劉安住走上堂來。趙憶叢說道:“你的文書已經拿回來了,快去安葬你父母吧!”


    劉安住扣頭道謝。楊氏卻羞愧的不能抬頭。趙憶叢訓誡一番也就放他們回去了。


    圍觀的群眾見自己的父母官如此的聰明機智,喝彩之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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