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村委會院子,周小北發現劉金虎正瞪著眼睛和王有誌在吵。


    “老劉,這是鄉裏定下來的,反正不耽誤蓋房子,和你又沒什麽關係,你幹嘛攔著不讓卸貨。”周小北過去的時候,正聽到王有誌對劉金虎說這句話。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這是什麽磚,花花綠綠的,沒燒好就送過來,糊弄人啊,當我們楊柳村的人好欺負?”劉金虎手中那根拇指粗的旱煙都快戳到王有誌的臉上了。


    “怎麽回事?”周小北問道


    “周鄉長,你來的正好,這批磚是次品,沒燒好,我沒讓他給於富貴送過去。”劉金虎拉過周小北,指著地上的幾塊磚說道。


    “嗯?”周小北撿起一塊看了看,磚的表麵紅黑相間,地上有一塊敲斷的,斷口中間像帶著板結的樣子。他雖然不懂燒磚,但是這磚看上去就覺得有些問題。


    他又撿起了一塊,這塊就像劉金虎在院子裏用火燎豬蹄子上的毛時,架在木頭旁邊的那塊磚似的,黑乎乎的,好像浸著油,周小北還聞到一點奇怪的味道,有些不明所以,隨手扔在了一邊。周小北接著爬到掛車上看了看,有部分是好的,其他的都差不多,是次品。


    “拉回去。”周小北表情陰沉,也不多說,對王有誌喝道。


    “周鄉長,這是鄉裏買的磚!”


    “我說讓你拉回去,你沒聽到?”周小北提高了聲音,麵色不善的盯著王有誌的雙眼。


    王有誌鼓了一口氣,隨後又泄了,嘿嘿笑著說道:“周鄉長,鄉裏買磚可是段書記拍板決定的,拉回去耽誤農民蓋房子就不好了吧。”


    “段書記讓你用這些破磚來糊弄老百姓了?”周小北嗬斥道。


    王有誌心說倒黴,碰到了劉金虎這個軟硬不吃的老頭子,非要上車檢查一下,還碰到了分管磚廠的娃娃鄉長。如果直接卸到農戶家裏,就算事後有人提起來他也有辦法應付。因為有孫洪波和王子海等鄉裏領導撐腰,王有誌並不怕周小北找他的麻煩,除了嘴上嚷嚷之外,他想不出周小北有什麽辦法治他。不過送的磚有問題,被懂行的人抓了現行,他心裏沒有底氣,現在不敢和周小北對著幹。


    “早知道就不送來楊柳村了,換個地方的話,隨便忽悠幾句就混過去了,量那些人也不敢質疑鄉裏的決定。”王有誌心中琢磨著,眼珠子一轉,拍了拍腦袋說道:“可能是裝貨的工人搞錯了,我回去問問。”


    王有誌拉磚過來的車是被稱作二十八的大拖拉機,帶駕駛室的,車輪子挺老大,他爬上駕駛室就走了,很是痛快。


    周小北想的可就不這麽簡單了,扶貧款買磚是鄉裏決定的,是為了解決部分貧困戶的住房問題。如果追其根源,是有人想趁機處理磚廠的殘次品,那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周小北叫過劉海峰,直接回了鄉政府,正好段永安在,他就進了段永安的辦公室。


    “是周副鄉長啊,今天沒去楊柳村?”段永安一看進來的是周小北,笑著招呼了一聲。鄉裏的其他領導不怎麽懂什麽是選調生,但是他做過縣委辦副主任,對市裏和縣裏的文件理解的要透徹的多。盡管他知道周小北作為選調生下到基層,得接受他的領導。但是省委組織部和市委組織部都在周小北的腦袋上打了標簽,保不準哪天某位領導想起來就問一下,這是隻能培養好,不能培養壞的人物,要不然不就是說省委組織部選人不當麽?


    可是他又不能放任周小北在三河鄉亂折騰,他是三河鄉的一把手,權威不容他人挑釁,搞出什麽事來,上麵是要打他的板子的。上次本想安排周小北負責扶貧款使用中的一塊,可隨後就和王副鄉長鬧了矛盾,王子海還過來指責了周小北一通,孫副書記對他也頗有微詞,想想他還是自己擔了起來。


    這次周小北主動兼下楊柳村支部書記,跑到那個窮地方,讓段永安的心中輕鬆不少,那地方都窮到一定程度了,折騰不好也折騰不壞,讓他有點事做,等哪天組織部把他調走就不用再傷腦筋了。


    結果今天周小北跑回來了,段永安就有些奇怪。


    “段書記,有件事要和您匯報一下。”周小北的表情比較嚴肅。


    段永安心中就是一突,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吧?如果周小北隻是一個20來歲的小年輕,那他自然可以隨意應付,但周小北要是強調自己黨委委員副鄉長的身份,他就不能不重視,畢竟,規矩在那裏擺著。


    “周副鄉長,坐下說。”段永安向對麵的椅子示意,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領導麽,要顯得胸有成足,舉重若輕。


    周小北就把在楊柳村遇到事說了一下,將一塊用報紙包著的次品磚遞給段永安看。


    “啪。”段永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沉著臉不說話。


    他從縣委辦副主任位置上來到三河鄉任黨委書記,是為了以後進步考慮的,他還想在幾年內進入縣領導行列呢。之所以力壓李光榮,把持三河鄉的話語權,就是想盡快做出成績,早日回到縣裏。誰阻擋他為自己撈政績,那誰就是他的敵人。


    他到三河鄉的時間不算長,不像李光榮一樣,差不多半輩子都在這裏,能夠這麽快站穩腳步,是因為副書記孫洪波倒向了他,連帶著下麵的幾個人也聽他招呼。他有倚重孫洪波的地方,所以對孫洪波做的事,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太過分,就懶得去管。


    哪想到這次孫洪波在扶貧款利用上做了這麽大的手腳,本以為隻是在價格上有些水分,自己這邊也收了一份作為招待費用。要知道,自己可是從來沒有把一分錢裝進腰包的,平時應酬各級領導,就把錢花的差不多了。


    段永安怒氣上湧,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說道:“周副鄉長,這次難說是不是磚廠的單方麵行為。既然王有誌說是工人搞錯了,那你就去磚廠看一看,督促他們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


    段永安想了一下,現在不能將孫洪波怎樣,他還要依靠孫洪波壓著李光榮呢。李光榮的兒子在縣裏打架犯事,是孫洪波和王子海給擺平的。沒了這個由頭,李光榮登高一呼,那鄉裏聽他招呼的就沒幾個了。


    段永安瞬間就做了決定,找機會敲打敲打孫洪波,但不能將事態擴大。他就怕周小北年紀輕,看到不順眼的事就喊打喊殺的,捅到縣裏去就麻煩了。這種選調生都是直通省委組織部的,說不定可以直接向縣委和市委領導匯報工作。段永安了解過,周小北剛到雲台縣那天,縣裏有7個常委接見了他,在市裏的時候,也有市領導接見,說不定就能和哪個領導直接說上話。


    周小北卻沒有像段永安想像的那樣表現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而是笑著說道:“段書記,那我就您讓我聯係磚廠,出了這樣的紕漏我也有責任,是得隨時督促他們。做生意的嘛,都喜歡玩心眼,不盯緊點的話,就和咱們打馬虎眼,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們蒙混過去。”


    周小北的話讓段永安放心不少,耳聞目睹,他知道周小北比較穩重,來鄉裏時間不長,就獲得了不錯的口碑。但少年心性,沒個長久,是不是故作老成還不知道。不過幾次下來,他倒真的覺得周小北非同一般。


    “嗬嗬,磚廠這塊,周副鄉長以後多”段永安這話,就是正式認可周小北對磚廠的管理權了,也算是一個安撫。


    他正擔心周小北能不能聽出自己的意思,周小北說道:“都是在段書記的領導下工作,遇到什麽事向段書記匯報的話,您可不要嫌我麻煩啊。”


    “這小子伶俐。”段永安暗讚,單單匯報這兩個字,鄉裏就沒幾個領導懂得說,從這裏就可見一斑。


    周小北在段永安辦公室坐了一會兒,簡單的提了一下想要把楊柳村的筐子拿出去賣一賣,就算向組織匯報過,在組織上備案了。段永安沒當回事,關心了一下周小北的生活,差不多的時候,周小北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剛坐下他就撥通了田麗的電話,說道:“田姨,那天我和你說的,現在差不多了。”


    “小北,讓你過來吃飯你不過來,有事就想到你田姨。”田麗抱怨了一句,又說道:“年紀不大,你李叔叔那一套都叫你學去了。”


    “嘿嘿。”周小北笑了笑,說道:“田姨,我最近忙啊,您不幫我的話,我在三河鄉可站不住腳。等過段時間沒什麽事,我一定去陪您和李叔叔吃個飯。”


    “行了,竟忽悠你田姨。”田麗也笑了,說道:“等著吧,過兩天縣裏的工商,質檢,國土等部門就會聯合檢查全縣範圍內的各個磚廠。”


    縣裏的部門到鄉下檢查,倒不一定是苦差事,對磚廠這種地方來說,挑出點毛病的話,差不多就能給部門增收一筆。田麗在雲台縣人麵很廣,打個招呼,起個由頭,檢查的人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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