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亮很鬱悶。


    本來他以為,那七八個人的屍體一曝光,媒體蜂擁而至,轉眼這裏的黑幕就可以撕開了;誰知道媒體倒是來了不少,但是隻塗了點眼藥就走了,根本就沒有達到他預期的目的;相反,反而給那些無能的警察和惡霸窯場主戴了幾頂高帽子。


    那些記者也好,知名網站也好,他們隻對哪個女明星的胸部變大了、哪個名人包了幾個二奶之類的事情感興趣;真正的社會責任感,這些“無冕之王”其實本來就淡薄的很;中間如果再夾雜了些政府的關係,他們不躲得遠遠的才怪呢。


    “你的話真有靈,”浴場的老頭看到陳雪亮來洗澡時,忍不住小聲誇了起來,“真的很快就有報應了!”


    現在來洗澡的人多了起來;這幾天,窯上通知了大家,可以每隔三天洗一次免費的澡;黃遠達擔心記者看到肮髒的窯工,會聯想到什麽,所以給大家臨時增加了“福利”,夥食也有了一定的改善。


    “你是說死了兩個保安的事嗎?”陳雪亮假裝糊塗,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輕聲回答道,“他們天天對大家非打即罵,死了也活該;其實我當時說馬上會有報應,隻是一時的氣話,沒想到居然應驗了。”


    “不是那事!”


    老頭一臉神秘;昨天他回家了一趟,得知了外麵的坑裏死了八個人的事;窯工們並不知道外麵的事,他們隻是知道窯上死了兩個保安。


    “這個鄉裏的窯場主都被人殺了!”


    他講完就回頭走開了;傳播這個消息當然很大快人心,但是,老板的兒子來了,這個小子比他老子更狠;他雖然是長輩,還是小心為好;但如果這個消息不告訴那個剛來的小夥子,他又覺得渾身難受。


    陳雪亮故意拖延到很晚。


    見大家都走了,他磨蹭到老頭身旁:“死了那麽多人,警察怎麽不來?”


    “警察來了,這幾天一直在這裏查案件,”老頭悻悻地道,“電視台,報社的記者也來過了。”


    “但是怎麽沒有人來管問我們這些人的事?”


    “警察和老板的一家的,我不早和你說過了嗎?”老頭露出了一副早就知道結局的神色,“電視台、報紙采訪的人,都是老板事先安排好的假‘窯工’!”


    “那麽這樣說的話,我們這些人不就永遠也沒有出頭的日子了嗎?”


    “那倒不是,但是非常困難,”老頭眯著眼睛想了想,“除非有窯工能跑到的外麵安全地方,然後自己或者讓親友去省裏或者北京告狀才有希望。”


    “你不是說有人跑出去了好遠還是被抓了回來嗎,誰敢跑?”


    “是啊,這裏的保安和狼狗很厲害。”老頭歎了口氣。


    陳雪亮若有所思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穆森接到了報警,水元鄉的七個窯場上,每家都死了三個保安;有一家的保安隊長也死了;村民開始謠傳,說這事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變態狂幹的;也有村民說,這是窯場動土惹怒了埋在地下的惡鬼,現在惡鬼開始出來作祟報複了;保安們很害怕,嚇得夜間都不敢隨便出來巡邏。


    穆森有點著急了,省廳增派的人手還沒有到,他不敢輕舉妄動;他已經關照過了所有省廳的人:睡覺時都不能脫衣服,手槍子彈必須上膛;八個派出所的警察,也和他們住到了一起,每晚輪流三個人值班,絕對不許打盹!那一百名武警,除了每天安排二十五人在路口執勤之外,其餘的都用作機動,集中在一起隨時待命。


    穆森的這番舉動,讓他帶來的四個高手感到了不滿;這個穆處以前隻聽說是靠關係才爬到了副處長的位置,還以為是謠言;現在一看果然無能,膽小怕事得很,弄得鄉裏的警察都瞧不起自己這批省廳的高人了!


    這四個高手是趙東、劉豐升、李延明和王兵,其中趙東和王兵是外家高手,劉豐升、李延明兩個是內家拳的新秀;穆森也察覺到了四人的不滿,但是他隻能反複告誡他們沉住氣。


    穆森很無奈,他已經隱隱鎖定了陳雪亮等一批來的四個人中有凶手!不過他不敢妄動,一旦凶手發現露出痕跡,就此黃鶴一去不複返,那就永遠也別想抓到了。


    這樣的高手,別說上百個警察,就算出動一個團的軍隊,也別想困得住。


    他很清楚,憑自己現有的實力,是根本無法擋住對方跑路的;那百餘名武警和鄉裏的八個警察,到時根本派不上用場;如果日後凶手要伺機回來報複,那麽不但水元鄉永無寧日,自己這批省廳來的人恐怕也難以脫身。


    所以,他必須斬草除根!


    想到這個凶手的身手,他也是頭皮發麻;八個死者的屍體,他和法醫一起去仔細地看過了,外表都沒有問題,但是,腦子都被人用內力震成了一團漿糊;這樣的內力,連自己少林的授業師傅都遠遠不及;和凶手動手的話,自己根本抗不了幾招;從保安提供的夜間兩個連在一起的黑影無聲飛過鐵門的信息來看,對方應該隻有一人,另外的一個黑影肯定是被控製的人質;像有凶手這般身手的高手,基本上不會兩個同時出現的,這種級別的民間高手,全國也應該是不多的。


    對於凶手的來曆,他讚成黃遠達的觀點;他暗中調來了七個窯場的資料,發現案發前一個星期內,被騙來的窯工和女人,隻有陳雪亮他們六個人;其中四個男人到了紅心磚瓦廠,另外的一男一女到了一個叫劉家坳的窯場;劉家坳的那個男的當天晚上想跑,被狗咬傷了,一直躺著動彈不得,傷勢他已經暗中派人看過了;而那個女的,當天就被那裏的打手**了,現在就像個瘋子一樣。


    而案件最早的發生地是紅心磚瓦廠,最早出事的人是把陳雪亮他們騙來的趙小六,他的目光自然盯向了陳雪亮他們四個。


    這四個人中間,有一個被打斷了小腿,已經被排除掉了;餘下的就是陳雪亮和另外兩個人,不過到底是這三個人中的哪一個,他並不能完全確定;但是,他基本鎖定了陳雪亮!


    從三人的身份證上,他找到了破綻;另外兩個人,他都查實了真實身份;一個是四川的盲流,沒有前科,離家三、四年了,文化小學沒有畢業,當地警方說他一直務農,隻是前幾年不安心務農,突然想到了要外出打工;但他沒文化也沒有手藝,估計潦倒得很,所以一直和老家沒有聯係;另外一個是安徽人,一時糊塗偷了親戚家幾千塊錢的東西,沒臉見人跑出來的。


    隻有那個叫陳二寶的,看樣子有問題;陳二寶老家江西,也確實有這麽個人,但是這個人離家快二十多年了,一直沒有回去過;此人父母都不在了,長什麽樣也不清楚,背景一片空白。


    他故意放出了話,說判斷為幾個人所為,目的是要迷惑那個“陳二寶”。


    這天晚上,剛好是李延明、王兵和趙東三人值班,穆森很放心地去睡覺了;他剛剛打電話去省裏催人,得到了省廳的答複,說是九處的劉處長早就帶著幾個人來了;聽說劉處親自來了,他內心有點不快,但是他馬上主動聯係了劉處;這才得知劉處已經到水元鄉一天了,不過為了等個人,所以耽誤了下來;劉處告訴他,來的人叫龍陽,是個閑雲野鶴的高人,好不容易才請來的;穆森一聽是龍陽,心裏馬上就寬鬆了。


    隻要今天一晚上能平安過去,明天就可以順利收網了!


    九處的能人異士多,但是,這些人也不好管,經常喜歡自行其事。


    趙東是個科長,值班時,李延明和王兵兩人守到兩點多鍾的時候,提出要科長“關心關心”兩人;趙東想想反正是夜間沒人知道,就把“五條禁令”丟到了腦後,到隔壁套間的酒櫃裏去拿了兩瓶酒;三人每人喝了有半斤多,話就多了起來;他們幾個都是三十左右的人,和穆森相差了七八歲,平時暗中也有點不服穆森的本事。


    三人對穆森小心翼翼的安排很是看不起,對他把凶手誇得那麽厲害也有點不信;王兵借著酒興提出:三人聯手去碰碰那個陳二寶!我看趙科長一個人就可以把他搞定!


    的確,憑三人的身手,參加各什麽武林大會,肯定是奪冠的料;平時全國武術聯賽之類他們都不看的,因為他們覺得那些都是小兒科的玩意。


    “也行,我們三個聯手,什麽樣的人搞不定!”趙東被李延明和王兵兩人捧得頭腦發熱起來,“明天早上,穆森起來一看陳二寶被捆在眼前,不知會是什麽表情?”


    三人湊到一起,互相低聲笑了片刻;接著便來到樓下,讓保安把三人帶到了鍋夥院。


    對於這裏的勾當,他們也很清楚;剛到那天晚上,黃遠達就扔給穆森的人每人十萬人民幣,他們都心照不宣地收了下來。


    今天在這裏守夜的剛好是保安隊長和兩個黃遠達從煤礦帶來的心腹,聽說省廳的人要來查夜,便陪著笑臉帶他們在裏麵走了一圈;寒夜之中,這裏的燈雖然都蒼白無力,但是院子裏的一切都照得非常清楚。


    當來到陳雪亮的“宿舍”前時,趙東他們三人停了下來,擺開了合擊的陣勢。


    “你把那個陳二寶叫出來。”趙東低聲對保安隊長道。


    這時,他心裏非常希望陳二寶不是那個凶手,自己這樣過來,確實冒失的很;一路上迎麵吹來的冷風,讓他清醒了許多;但到了這裏以後,他再打退堂鼓卻有點拉不下麵子。


    保安隊長有點不解,這麽晚了,找那個老實的陳二寶出來幹什麽呢?他遲疑了一下。


    “不必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蒼白的燈光下,而且隱隱擋住了眾人的去路,“這麽晚了,省公安廳的人了來找我,不知道有什麽事?”


    他的臉背著光源,看不清表情,但是聲音很陰森,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陳二寶,你怎麽在外麵?”保安隊長認了出來,不解地問道。


    他忽然聯想到了什麽,腿一下發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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