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鬼嬰出現了之後,路麵立刻風平浪靜了起來,好像剛才的陰森可怖都是陳陽自己想出來嚇唬自己的一樣,陳陽看著自己身上那破破爛爛的衣服,手上橫七豎八的傷口,血還沒有凝住,一滴滴地順著指尖淌下,掉在地上。


    陳陽讓鬼嬰趴在自己肩上,不用想都能猜到,他肯定是躲開了魏林清偷跑出來的,還不知道魏林清什麽時候會追上來,想到魏林清發現鬼嬰偷跑時的臉色,本來繃著臉的陳陽,也不由得鬆動了起來。


    實在讓人牙疼,陳陽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頭上,高興地咿咿呀呀地亂叫的鬼嬰,他身體輕飄飄的,隨著陳陽的走動,而起伏,看著陳陽看過來,先是膽怯地看了陳陽一眼,接著大膽地伸出手,保住了陳陽的脖子,還蹭了蹭他的臉。


    這撒嬌的動作,陳陽麵皮一抽,忍了忍,沒把他甩開。


    鬼嬰一看,有門,立刻得寸進尺地想掛到他胸口上,陳陽哼了一聲,鬼嬰立刻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含著自己的手指,趴在陳陽的肩頭上,委屈地叫了一聲,“爸爸。”


    陳陽沒理他,他在想事,今天慶阿叔突然詐屍出現在他麵前,讓他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什麽變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預感讓他有點焦躁。


    趁著黑夜,陳陽摸到了魏時那個小衛生所門口,敲了敲門,門幾乎是立刻就被打開了,魏時把他讓進來,看了他肩頭上的鬼嬰一眼,迫不及待地開口就問,“出了什麽事?我等你大半個晚上了。還有,他怎麽還跟著你?”


    陳陽把一路上的事說了一遍,至於鬼嬰為什麽還跟著他,他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幹脆跳過了那個問題。


    魏時用手敲了敲桌子,一臉沉思,“你說最近怪事怎麽這麽多,以前也沒有啊。”何止是沒有,以前魏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哪裏像現在,似乎隨處都被暗中潛伏著的東西窺探著一樣,搞得魏時也成天疑神疑鬼的。


    魏時搖了搖頭,飯一口一口吃,事情一件一件解決,擺出蘿卜帶出泥,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至於陳陽提到的慶阿叔,魏時想了想,“等莊裏的事忙完了,我們去他墳頭上看一下,如果真詐屍了,怕是會害死人,總要解決掉。(.無彈窗廣告)”


    對這個陳陽沒什麽意見,要說對付這些邪門的東西,當然還是魏時這種專業人士比較好,像他這種半吊子,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陳陽很有自知之明。


    魏時把陳陽身上的傷口做了一下處理,然後把病床收拾了一下,讓陳陽睡。


    時間一晃而過,這三天時間,陳陽足不出戶,每天照三餐吃魏時給他熬的藥,那個藥比黃連還哭,還帶著一股腥味,魏時說是給他補陰胎帶走的陽氣和精氣的,不要看現在他還生龍活虎的,要是不吃點藥,等年紀大一點,神氣衰弱下來,就會百病纏身。


    陳陽喝藥的時候,鬼嬰就跟前跟後,魏林清也出現過幾次,不過都是匆匆來,匆匆去,好像在忙什麽事一樣,陳陽對於他撒手不管,慣著鬼嬰跟在自己身邊的行為,很是不滿,偏偏不管是對著鬼嬰還是對著魏林清,都發不起火。


    一個那麽小,你發火他就哭給你看,哭得黃河倒流,到最後,還得自己去把他哄回來,不然,他就會一直哭,一直哭,也不知道那麽小的個子怎麽怎麽多眼淚水,哭得陳陽煩躁了,幹脆把他揍了一頓,他也不掙紮,還是哭,哭到最後,連魏時都受不了了,給陳陽熬的藥越來越苦,陳陽沒辦法,隻好麵部扭曲地去哄他。


    一個總是滿臉溫文爾雅,你說什麽都受著,端然如玉的樣子,讓你想說也說不下去。


    這三天裏,魏莊都是平平靜靜的,連個小浪花都沒有,魏時也故意找借口見了魏峰跟魏明,他們兩個跟平時差不多,言行舉止沒有一點異常,如果不是對陳陽很有信心,魏時都要懷疑他說的那些有關魏七爺的事,是不是因為產前憂鬱症而出現胡思亂想,當然,他沒把這個猜測告訴陳陽,要是告訴了陳陽,魏時想到他暴跳如雷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魏莊祠堂,隻有魏七爺那一房替換家主的時候才會打開,其他時候,都是關著的,就算是逢年過節,宗族祭祀,也不會打開,上一次開啟的時候,還是差不多一甲子前,魏七爺當上家主和族長的時候。


    那一年,魏莊的祠堂連續開了兩次,魏七爺的親哥哥,也就是族兄弟裏排行第二的魏明清,剛承嗣了三個月,就出意外死了,當時還沒成年的魏七爺,就被匆匆推了上去,頂門立戶。


    這一晃眼,近六十年,匆匆而過。


    好像生鏽了一樣的祠堂大門,終於再一次打開,發出沉重的吱嘎聲,積得幾寸高的灰塵,撲簌簌的落下來,下麵站著的人,滿頭滿臉都是,一陣咳嗽和拍打聲傳來,魏莊裏的人,年紀大一點的,一臉唏噓,互相之間感歎著月歲的流逝,年紀小一點的,一臉好奇,對這從未打開過的祠堂探頭探腦。


    其實這個祠堂也沒什麽好看的,灰撲撲的一個大院子,院牆足有一丈來高,從外望去,隻能看到幾個房頂,裏麵是兩進的院子,前麵是承嗣儀式用的廳房,後麵則是一溜兒屋子,木門上掛著幾把大鎖,窗戶早就積滿了灰土,看不清屋裏麵到底放了些什麽東西,偶爾窗戶上破個洞,扒著看進去,裏麵黑洞洞的,也看不清。


    這個祠堂隻有在開啟的時候才會修葺一下,平時都是任憑它風裏來雨裏去,舊了、破了、壞了也沒人理,也是那時候起房子的匠人技藝高超,這麽多年下來,也是小修小補,倒也還沒有到需要推倒了重起的地步。


    魏七爺還沒來,開門的是魏老爺子,他手裏拿著把錚亮的銅鑰匙,打開了祠堂的大門,接著,又喊了幾個後輩子,到裏麵先打掃一下,不說別的,至少把地上,牆上,屋頂上那些灰給清理一下,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也奇怪,一般像這種沒人住的房子,都會被老鼠或其他小動物給占了,過不多久,就會滿地的老鼠屎,但是這個祠堂裏麵,卻隻有灰塵沒有其他髒汙,牆上連蟲子都沒見幾隻,幹淨得讓人吃驚。


    十幾個後輩子一起動手,用不了多少功夫就把祠堂裏的那個大廳房給清理幹淨了,整個祠堂曾經也是白牆青瓦,飛簷翹角,雕梁畫棟,肅穆莊嚴,比如這個大廳房,就差不多有一個籃球場那麽多大,中間幾根環抱粗的柱子,敦敦實實撐住了屋頂。


    在大廳房中間,有一個極大的神龕,上麵密密麻麻地擺放著魏姓人的列祖列宗的牌位。


    魏老爺子跟著幾個魏家的老輩子走在最前麵,他們邊走邊低聲地交談,與此同時,幾個後輩子抬進來幾張長桌子,放在神龕前,接著,魏莊領著差事的女人們,魚貫而入,抬著、拿著、端著各種供品、祭菜一一擺放在了長桌上,又有幾個後輩子,拿著各種紙紮,比如紙人、紙花、幡條、白布等等一一掛在大廳堂裏。


    一遝一遝的紙錢,一把一把的香燭燒了起來,整個屋子裏立刻煙霧繚繞,充滿了一種讓人昏昏然的氣味。


    魏老爺子環顧了一下四周,跟其他幾個老輩子點了下頭,他們這也是按著自己的記憶以及魏家的一些零星記載來準備這個儀式的,現在看來,倒也還算有板有眼,沒有在祖宗麵前落了麵子,連帶著魏老爺子也給了自己孫子魏峰一個好臉色,魏峰搬了把幾把椅子過來,讓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輩子坐下。


    其他幾個老輩子看著他,都跟魏老爺子說,他有個好孫子,魏老爺子摸著胡子,一臉謙虛地笑。


    等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除了幾個老輩子,其他人全都退到了門外,按著各家各戶,親疏遠近地站著,等著儀式的開始,而這個時候,大約是上午十點鍾左右,魏七爺還沒出現,對他的姍姍來遲,其他幾個老輩子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昨天還答應得好好的,不會今天就反悔了吧?


    實際上,不管是魏老爺子,還是其他魏莊的老輩子,都對魏七爺那個後嗣充滿了好奇。


    這麽多年了,他那個兒子要是有命在,早就回了,還會等到現在?在所有人都默認他死了的時候,突然又冒了出來,卻躲躲閃閃的,到現在還沒在人前出現過,總覺得有點古怪,魏老爺子跟其他魏莊的老輩子對視了幾眼,眼睛裏都有點疑惑和不以為然,不過最終還是沉默地等候了起來。


    等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上午十一點是吉時,眼看就要到了,魏七爺卻還連個人影子都沒見到。


    魏老爺子臉拉得老長,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幾下,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把他們這些老輩子當寶耍還是怎麽的?他臉色發黑,魏七爺那一支一直都在魏莊裏享著超然的地位,但也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他們這些老骨頭還沒死呢!


    就在魏老爺子站起來,怒氣衝衝打算往外走的時候,魏七爺終於帶著一個人出現在了祠堂門口。


    魏七爺佝僂著背,邊走邊咳嗽,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人直發抖,咳得人心肺也跟著發緊,他是貼著牆根走的,在他身後,緊跟著一個麵相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男人,正慌頭慌腦,前顧後看,他們都走在牆邊的陰影下,就好像是從陰影裏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出現得毫無征兆。


    魏老爺子站在大廳房的門口,迎著魏七爺,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你還真是踩著點來的啊。”


    魏七爺捂著嘴,又咳了幾聲,一頭白發咳得一陣亂顫,一臉皺紋,滿身死氣,他抬起渾濁的眼,有氣無力地說,“讓老哥哥等久了,我一早上發了病,休息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哦,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那個走了三十年的不孝子,魏東來,你們也見過的,看還記不記得。”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魏東來,往前走了一步,衝著魏老爺子喊了一句,“三伯。”


    接著,又一個接一個對著那些老輩子,開始叫人,居然沒一個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畢~~給個鼓勵嘛=3=


    大家中秋節快樂,好大一個月餅掛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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