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


    轉眼就過了兩天。


    這兩天時間,魏時什麽別的事都沒做,光照顧魏昕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魏時看雞血鴨血起了作用,立刻就分批買了十幾二十隻活雞活鴨回來,為什麽要買活雞活鴨呢?因為隻有當場宰殺流出的血才有用。魏時長這麽大沒殺過這麽多雞鴨,被血氣一衝,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不管是買雞買鴨,還是殺雞殺鴨,還都要躲著,跟做賊一樣生怕引起周圍的懷疑,要是被發現自己藏了具屍體屋裏,隻怕會被抓到警察局去。


    這天晚上,魏時端著最後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血,走到了床邊。


    魏昕端端正正地坐那裏,臉青唇白,雙目微閉,背脊挺直,穿著魏時的衣服,有點大了,把整個都包了起來,讓臉看起去更小,下巴更尖,年紀更細(小)了。


    魏時抬起手,摸了摸魏昕的頭發。


    頭發柔軟而冰冷,穿過手指,就好像一片陰冷的濕潤的霧氣。


    魏時撥了撥他的頭發,跟他說,“阿昕,吃飯了。”


    這雞血鴨血一日三餐加宵夜的喂著,也許是心理作用,魏時覺得魏昕的臉色似乎好了一點,原本慘白的臉,好像帶上了一點血色,就連僵硬的骨關節,似乎也靈活了一些,這從魏時折騰他,把他拉起來走來走去的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出來。


    魏時把碗放小桌前,接著用手掰開了魏昕的嘴,舀了一勺血送進去,猩紅的血液沾到了魏昕的唇上,魏時拿過紙巾給他擦拭,稍微用了點力,不小心戳到了魏昕的牙齒上。


    手下的感覺有點不太對,魏時疑惑地摸了摸魏昕的牙齒。


    然後,他被驚住了。


    本來潔白整齊的犬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長長了一大半,變得跟野生動物的獠牙一樣,又尖又利,一手摸上去,好像就要被刺破了,魏時把手伸進魏昕的嘴裏,把他一口白牙一顆顆的仔細摸了一遍之後,用紙巾擦幹淨手上的血跡和其他不明液體。


    碗放小桌上,沒動。


    來自魏昕身上的異變,讓魏時不敢再繼續給他喂食鮮血了,他歎了口氣,捏了捏魏昕的臉,“不喝了,再喝下去也許要出事了。”


    魏時把碗一收,雞血倒入了下水道。


    今天晚上,是老鄭家那個道場的第三天晚上。


    老鄭昨天就已經打電話過來,說皮影戲班子已經請來了,魏時答應他今晚上一定會去,想到這裏,魏時看了下天色,其實時間並不晚,才六點多鍾,但是冬天天黑得早,外麵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


    從出租房出來的巷子,是沒有路燈的,隻能靠旁邊開門的店鋪以及住戶家的燈光照亮,魏時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繞開路上那些坑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公交站台。


    今天晚上的天特別黑。


    等了半天沒等到公交車,天太冷,公交車站台沒遮沒擋,四麵來風,冷空氣吸進去凍得連心肺都是痛的,魏時原地直跺腳,看到一輛出租車開過來,連忙揮手攔了下來。


    魏時跑過去打開車門,跟司機師傅,“今天這天冷得異怪(出奇)。”司機師傅笑嗬嗬的說,“是啊,好久沒碰到這麽冷的冬天了。”


    魏時放下心裏的事,跟司機師傅嘻嘻哈哈聊了起來。


    到了地方之後,他又讓司機師傅路口等他一會兒,司機師傅滿口答應,為了趕時間,魏時跑到了羅誌勇住的那間住租屋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門,他這幾天來找過羅誌勇一次,他一直待屋裏,連大門都沒出過,整個懵懵懂懂的,連肚子餓都不知道。


    魏時覺得,再過幾天,沒等惡降發作,他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屋子裏沒答應,魏時一邊大力拍門一邊高聲大喊,“羅誌勇,開給老子開門,死屋裏呢?沒死就爬起來給老子開門,羅誌勇,開門!”整棟樓都聽到了魏時的聲音,還有覺得被打擾了罵了起來。


    等魏時快不耐煩打算踹門的時候,門終於被打開了,羅誌勇搖搖晃晃地站門口,有氣無力地說,“阿時。怎麽來了。”


    魏時下狠手的敲了一下羅誌勇的頭,“老子找有事,跟出去一趟。”


    羅誌勇摸著頭,剛想拒絕,但是看到魏時目露凶光,手高高抬起作勢又要敲下去的凶殘樣子,話識趣地咽了回去,跟著魏時出了門。


    這麽一折騰,已經用去了十幾分鍾。


    等走到出口的時候,魏時還擔心出租車司機師傅等得不耐煩走了,沒想到這個司機師傅還蠻守信用的,車子還停那裏,魏時拖起羅誌勇就跑,羅誌勇身體虛弱,沒跑幾步就連氣都快喘不上來,出氣進氣的聲音跟扯風箱一樣。


    兩個上了車,一路無話。


    老遠的,就聽到了老鄭家裏的念經聲,樂聲。


    戲台子是一早就搭好的,村子裏的也因為這幾天都沒出什麽事,也慢慢地過來幫忙,聽到今晚上有稀罕的皮影戲看,老老少少的,更是來了不少,把老鄭家擠得挨肩擦背。


    魏時把羅誌勇帶到樓上,看著下麵的戲台子。


    像這種戲台子一般都是搭露天的,屋裏沒這麽大的地方,春夏兩季的時候還好,受得住,到了秋冬兩季,氣溫太低,就有點難受了,以前的家,都是用白布包住整個棚子防風,到了現,有了塑料布,就更簡單了。然後就算是這樣,還是凍,所以客氣又周到的主家就會準備很多火盆子、煤爐子或者電暖爐,讓來看戲的用。


    魏時帶著羅誌勇坐二樓陽台往下看。


    戲台子一目了然。


    魏時跟下麵那些好奇的一樣,從沒看過皮影戲,看著下麵白色的幕布,以及後麵皮影戲班子的投幕布上的影子,走來走去,晃來晃去,那是他們做著開戲前的最後準備。


    一直到晚上八點,戲終於開場。


    皮影戲是用獸皮或紙板做成的物剪影,用燈光照射幕布上投影進行演戲的,後麵有專門的一邊操縱皮影,一邊念唱,同時戲班子會配樂,演的戲目也是五花白門,有各種民間故事,也有神話傳說,曆史演義等等不一而足。


    魏時看著下麵熱熱鬧鬧的開戲。


    精致繚亂的影子幕布上演繹著悲歡離合,下麵的,不管有沒有看出什麽名堂,總還是很捧場的給個喝彩聲,鏗鏗鏘鏘的配樂,加上或唱或喝的配音,也算相得益彰。


    然而,魏時注意的不是這個。


    他之所以一定要老鄭去請個皮影戲班子來,是為了借用到皮影戲班子的皮影,這個皮影一般是用家畜的皮毛做成的,經過了選料,雕刻,上色,縫綴,塗漆等幾道考究的工序,精雕細琢而成。


    一般這種皮影可以用上好幾代。


    這些曆久的皮影,幕布上投下的影子,被操縱著不知扮過多少角色,看著皮影戲的時候,那些燈光下晃來晃去的影子,真的以為是皮影的投影嗎?難道某些時候,不覺得那些影子自己動了嗎?不覺得他們麵目滑稽,陰森恐怖嗎?


    簡而言之,皮影這東西陰氣重,容易招鬼。


    皮影戲隻演了一個半小時就散了,一等散場,老鄭家就立刻安排了夜宵的席麵,請皮影戲班子的過來吃,他們吃喝的時候,魏時就拉著羅誌勇去了他們放“家當”的地方,打算借幾個皮影出來用。


    羅誌勇蒙頭蒙鬧的被魏時拉著走。


    他站一邊,看著魏時毫不客氣地打開箱子,從裏麵一把拿出了十幾個皮影子往樓上跑,魏時知道他滿腦子裏都是問號,但是現也沒空跟他解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兩個進了鄭濤的房間,把門帶關上。


    樓下那個皮影子班子自有老鄭應付,他們隻要皮影戲班子吃完了酒之前把借用的皮影還回去就可以了,時間緊,任務重,動作得盡快。


    房間裏早就拉好了一麵白布做成的幕布,就跟下麵那個戲班子一樣,就是麵積少了一大半,魏時把皮影一個挨著一個的立幕布後麵,十幾個皮影把整個幕布下方都占滿了,接著,魏時關上了門,然後用打火機點亮了放幕布後的蠟燭。


    蠟燭是紅色的,紅色蠟油一點點的淌下來。


    魏時就拉著羅誌勇站一邊等。


    羅誌勇幾次三番想說話都被魏時阻止了,他手機上打了個幾個字給羅誌勇看――不要出聲,羅誌勇也接過手機打了幾個字――這是做什麽,魏時抓了抓下巴,打了幾個字――救跟的命,羅誌勇顯然有點驚訝,懵懵懂懂的樣子總算是有點清醒的跡象。


    魏時拿出那張緊跟自己不放的紙錢,用手指夾著羅誌勇眼前晃了兩晃,羅誌勇眼睛發直地隨著紙錢左右搖擺,手一伸就想搶過去,魏時知道他又有點傻逼了,二話不說拿出一張黃符紙貼了他眉心上。


    羅誌勇眼睛被擋住,神智卻更清醒了。


    他摸著自己額頭上的黃符紙,緊張兮兮的打量了一下周圍。


    魏時沒理他,要不是一定要兩個以上的惡降受害者場,他根本就不會拖著羅誌勇來,其實估計找丁茂樹也可以,但是魏時覺得丁茂樹那個不是一路,很陰險也很危險。


    魏時拿出一把銅匕首,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血順著手腕滴滴淌下,然後,他抬起頭,示意羅誌勇把手伸出來,羅誌勇把衣袖挽起來,露出細瘦的手腕,魏時毫不客氣地上麵也割了一刀。


    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個小瓷碗裏。


    等小半個瓷碗裝滿了,魏時才處理傷口。


    屋子裏很黑,隻有那幾張紅蠟燭發出的暈紅的光芒,隻是這血色的光芒讓整個屋子的黑暗更加顯形,更加可怖。白色的幕布也變成了紅色,上麵密布著黑色的影子,不光紅光如何的晃動,影子卻一動不動。


    魏時拿出一支用黑狗的尾巴尖上的細毛做成的毛筆,蘸著血開始地板上畫了起來。


    魏時畫的東西,非常的古怪。


    似乎是一種文字,也像是一種小孩子的信手塗鴉,或者就是一種鬼畫符,他用這種類似文字的東西組成了一個大的圖陣,圖陣中間放著一些做成了凳子、椅子的紙紮。


    等畫好了之後,魏時甩了下手腕,用手機打字告訴羅誌勇。


    ――們的小命就全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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