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牙齒碎裂的聲音傳來,光芒收斂符紋消失,衛展眉輕輕收回帶鞘的劍。


    劍鞘最頂端沾了一些血跡,衛展眉有些厭惡地在自己皮靴上拭去這混雜著口水的血跡,然後向著耿踵一笑。


    眼珠直愣愣的耿踵站在那兒,嘴巴微張,兩顆門牙已經不翼而飛了。


    果然是劍鞘打落牙,隻不過是衛展眉用劍鞘打落了耿踵的牙


    陶侃與謝蘊都是呆住了,而聞聲從包廂中出來的東海城的少年俊傑們個個不明就裏,唯有萬海流,覺得自己眼珠似乎都要從眼眶中突出來


    別人不知道耿踵與衛展眉的恩怨,他是一清二楚的,同樣,別人不知道衛展眉與耿踵的實力差距,他也同樣是一清二楚的,七八個月前,衛展眉還被耿踵一劍擊敗,甚至傳聞說,耿踵的戰技具有直指人心的力量,甚至可能在衛展眉心中種下心魔,讓他在突破大師時麵臨一道邁不過的檻


    這才不到一年時間,形勢就發生了如此逆轉……耿踵竟然沒有接住衛展眉的一劍


    這裏肯定也有耿踵大意的成分,比如說他為了驕傲,沒有動用武體以上的元氣,當想要動用的時候卻已經晚了。但即便是如此,兩人間的實力對比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耿踵腦子裏,完全被衛展眉剛才那一劍所盤踞,他覺得自己的魂魄,似乎被那巨大的旋渦吸了進去,在那旋渦中被擠壓、粉碎,再也無法完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醒悟過來,失魂落魄地看著衛展眉:“這……這是……一場夢吧?”


    “對,這是一場夢,你回吹角營去,睡一覺,夢就醒了。”衛展眉溫和地說道。


    “哦……”


    耿踵晃晃悠悠地向著樓下走去,兩隻眼睛發直,目光空洞沒有焦點,整個人有如行屍走肉。他竟然連再次向衛展眉揮劍報複的心思都沒有,就這樣傻乎乎地離開了


    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失去揮劍再戰的意誌,那是最可怕的事情,除非耿踵能夠幡然醒悟過來,拔劍擊殺衛展眉,否則他這一離去,終身不要想再戰勝衛展眉


    衛展眉的回報向來如此,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而別人加以的侮辱,同樣雙倍奉還。耿踵想要壞他心境,在他心中種下心魔,使得他終身無法進入大師境界,他便同樣破其鬥誌,在耿踵潛意識中種下種子,讓耿踵這一世也休想再有寸進


    “你……你怎麽可能”


    陶侃心中有所準備,他聽過自家孫子對豐碭驛外夜戰的介紹,知道衛展眉擁有殺滅大武者的實力,所以覺得即使是大師中段的耿踵,在衛展眉麵前未必能討得好。但衛展眉一劍破敵,甚至完全摧毀了耿踵的戰鬥意識,這就不是陶侃能考慮到的了。


    衛展眉笑了笑,淡淡地說道:“那日星河槎上的文字,我略有些心得罷了。”


    陶侃盯了他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略有心得……”


    他在心中其實在大罵,你這賊小子施展出這一劍還隻是略有心得,那麽我們這些去過幾次的家夥算是得到什麽了?得到了狗屁


    不過想到謝家費盡心機讓大武者們幫他們記憶光斑龜甲文,隻怕也不曾得到這樣的戰技,陶侃心中又有所平衡:悲摧的並不隻有他一個。


    “衛兄弟,剛才那廝……真是耿踵?”萬海流顧不得打擾眾人,這時擠了過來,抓住了衛展眉的胳膊問道。


    “當然是他。”衛展眉笑了。


    “一年不到……他連你一劍都接不住了?”萬海流愣愣地說道。


    衛展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別人看到的是他那一劍的光芒,沒有看到的是他在護腕世界中無數次的失敗在護腕世界之中,他幾乎每天都要麵對耿踵的“氣吞萬裏如虎”,這七八個月以來,他敗在這一劍下的次數,至少有兩千次之多從最初的一觸即敗,到後來能支撐片刻,再到熟練掌握“大風歌”後勉強擋住,他花費了多少時間與心血,神魂受過多少次淬鍛與煎熬


    不過,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現在,曾經橫在他麵前,讓他感受到巨大壓力的一塊石頭,被他輕輕一腳踢開


    “還得感謝一下王天壤,若不是他帶著自己上了星河槎,自己領悟了這超越‘大風歌’之上的戰技,或許最多能象在護腕世界中那樣,支撐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麵吧。”衛展眉長籲了口氣,積蓄許久的鬱悶,都隨著這口氣飄走。


    “陶前輩,得罪了你的客人啊。”他笑著道。


    “哪裏哪裏,這家夥的氣勢,其實讓我也很為難啊。”陶侃笑道:“我要多謝衛郎君,幫我打發走他呢。”


    “這老狐狸又利用了我啊。”衛展眉心中暗想,然後對著人群中有些縮頭縮腦的陶浣洪道:“浣洪,你爺爺在這裏,跟他說說,今天我又教了你什麽。”


    “呃……是。”陶浣洪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陶侃身邊。


    陶侃笑眯眯地望著自己明顯變得老實了的孫子,心裏同樣在暗罵:“這小狐狸,倒是不肯吃虧,被我利用了一番,就去教訓我這傻孫子”


    謝蘊神情複雜地看著衛展眉,與那些未到大武者境界的少年俊傑不同,剛才衛展眉與耿踵的戰鬥她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捫心自問,如果自己麵對衛展眉那一劍時,有沒有接下的把握。


    答案是很勉強的,如果她也壓製自己的元氣,控製在武體期的程度之內,那麽衛展眉那一劍,她也無法接住。


    “阿度。”她向謝幼度又使了個眼色。


    謝幼度會意,將那些興奮鵲躍想要圍著衛展眉問長問短的朋友都邀進了包廂中,熱鬧看完了,要討論也該回屋討論,至於外邊,還是留給衛展眉與謝蘊吧。


    他心中對衛展眉更加滿意了,從萬海流口中得知,那個耿踵可是吹角營隊正,一般武者沒有聽說過吹角營,但謝家則是深知吹角營實力的,連普通成員也是大武者身份,何況是下轄幾十人的大武者,至少也該是三段以上水準


    能擊敗三段以上的大武者,而且是幹淨利落的一劍擊敗,衛大哥的實力就算比不上偽宗期的王天壤,差距也不會太大……可惜啊,他成親了,否則當真是姐夫的最好人選


    陶侃教訓了陶浣洪幾句,將他也打發走,然後就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著衛展眉與謝蘊,他畢竟是前輩,而且別人不知道,謝蘊卻是清楚他的實力的,知道他並不隻是傳說中的大武者,實際上早就進入了宗師境界,因此也不能將他趕走。他不走,謝蘊想要與衛展眉細談的願望就落了個空,隻能低聲道:“衛郎君,希望在家祖百壽誕辰時能見到你。”


    “放心,留下衛郎君的事情就交給我這老家夥了。”不等衛展眉說話,陶侃搶著道。


    謝蘊向他行禮,道了聲謝,便又轉身離開,可就在下樓的時候,她又覺得不對,自己分明是不想見到衛展眉的,是希望衛展眉離開得越快越好的,怎麽又會盡力挽留他?


    這個小子,雖然好色風流,可是和他在一起,確實讓人心情舒暢,他的言語行動,仿佛帶著某種光環,有如春日陽光,讓人不覺自暖啊。


    “如何,謝大小姐算不算國色天香?”在她走了之後,陶侃笑問道。


    衛展眉翻了一下眼睛:“前輩問我這個幹什麽?”


    “方才你不是說了嘛,這世上有如此多的好女子,當然是要好男兒去疼惜憐愛。方才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謝大小姐麵泛紅暈目閃奇光哦,想必是被你這句話觸動了。”陶侃拍了拍他的背:“小子,謝大小姐便是值得疼惜憐愛的好女子啊”


    他連續拍了衛展眉背部六下,衛展眉最初時想要躲開,可是卻發現自己全身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所籠罩,讓他根本無法動彈,第一掌拍下,衛展眉悶哼了聲,劇烈的疼痛從後背傳了上來,第二掌時他全身筋骨都象折斷了一般,第六掌落後,他幹脆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多謝前輩了……”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衛展眉道。


    這並不是反話,而是真正道謝,衛展眉清楚地感應到,他身體內原本被鎖住的經絡又通暢了。他此前使用武元,都是依靠謝蘊在他皮膚上刻畫的魂紋,而自身體內的經絡被王天壤用鎖元針定住。這終究是個隱患,可是沒有絕對的可以壓製王天壤元氣的高手,是無法破解鎖元針的,陶侃看似不經意的六掌,便將這種封鎖破去,並且盡可能未傷及他的身體。


    “這算是給你小子的新學費,又教了我那不成器的孫子新東西……打臉的最高境界是讓對方自己打臉,哈哈哈哈,這句話深得我心啊。”陶侃笑著道:“不過別打岔,還是說謝大小姐吧,我覺得你若是有意,我可以出在作這個媒人,謝家……唔,他們家那老家夥還會賣我些麵子。”


    “我已經成親了……”


    “沒有關係,多娶幾個又不是什麽太大的事情,我便有五位夫人。”陶侃麵不改色:“豈能因為一棵樹木,放棄整座森林,謝家那老家夥其實也有三位夫人,未必會反對此事”


    “呃……”衛展眉苦笑,他弄不太明白,陶侃怎麽如此熱切要為他作媒人。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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