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如此說,但辛芝的手也在輕輕發顫。


    她如何能不擔心,與謝蘊一樣,衛展眉對她來說,就是今生幸福


    偏偏麵對的是強敵,若是別的對手,她還放心一些,憑借著衛展眉超卓的戰力,正麵戰鬥不會輸給那些武聖。但現在這種戰法,在她的腦海中卻是從來也沒有過的


    其實顧朝惜這種攻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他身己,若是衛展眉使用戰技攻擊他的話,他的笙聲隻能中止。但衛展眉並沒有選擇攻擊他,而是與那些笙聲傳出的無形劍氣激鬥,這也是不占顧朝惜便宜的意思。


    笙聲中,衛展眉狂舞了足足有五分鍾的劍了,他額頭已經出現了汗水。


    而這個時候,顧朝惜吹出的曲子也突然一變,從開始的俚俗小調,變成了堂而皇之的雅樂。這是一種古樂,與輕快的俚曲不同,節奏緩慢但聲音洪正,這一刻,衛展眉麵對的對手仿佛換了一位,從先前那個輕捷迅速的武者變成了現在一個大開大闔元氣厚重的武者。


    這一變化之間,衛展眉剛剛熟悉前一個對手,便不得不再麵對這一個對手


    他出劍的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可每一劍,隱隱都帶有風雷之聲,麵對這個無形的對手,他進一步退兩步,漸漸顯示出頹勢。


    顧朝惜象是沒有看到場中情形一樣,不停地吹奏,又過了一分鍾,衛展眉左支右撐,看上去象是要敗了的模樣。辛芝與謝蘊緊握在一起的手有些顫抖,不過兩人卻又有些安心,如果就這樣敗了,或許會更好一些,衛展眉已經盡力,也可以就此收手了。


    但是,場外幾位武神的神情卻漸漸嚴竣,仿佛占優勢的並不是顧朝惜,而是衛展眉一樣。


    因為衛展眉這個時候手中劍的揮動,隱隱帶著一種奇妙的韻律


    隨著衛展眉一劍刺出上挑,顧朝惜的笙聲突然間高亢了一下,圍觀者雖然看不明白這是為,卻也聽說,這聲音與方才並不諧調,似乎出了問題。然後衛展眉劍又是刺出上挑,笙聲也隨之變高,而衛展眉以那種奇妙韻律連著刺劍上挑了五次,顧朝惜吹出的笙聲也因之提高了五次


    當衛展眉第六次刺出上挑時,那笙聲終於不再成韻律,顧朝惜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竟然咳出了血絲


    “唉”周圍一片歎息,無論看懂了他們二人比鬥的還是看不懂的,現在都明白,最終還是衛展眉在這一場奇特的決鬥中獲勝


    抹去唇角血跡,顧朝惜萬分欽佩地拱手行禮佩服,佩服,我浸yin於聲樂之道有數十年,隻以為天下武者中沒有比我更精通音殺之術了,但沒有想到衛郎君竟然也精於此道。”


    衛展眉心中也是極為欽佩的,化武入音,以音證武,這個顧朝惜可以說在武道上闖出了一條新的道路,他能勝,還是有些僥幸。畢竟,在他另一世中,他可是見識過那些音樂會演奏團隊麵前的指揮家的。


    “顧宗主,究竟是一回事,你說給我們聽聽,快說說”


    武者本性都是沉浸於武道的,這場別開生麵的戰鬥,激起了數千人中大多數人的興趣,就連那些武神,雖然看出勝負,也隻是憑借對元氣的**判斷出來的,對為何處在劣勢的衛展眉可以扳回局麵,他們也有些不明就裏。


    顧朝惜看了衛展眉一眼,衛展眉無所謂地攤了一下手,顧朝惜便笑著搖了搖頭好吧,既然大夥要聽,那我就說吧。這化音為劍之法,衛郎君應該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最初時衛郎君很不適應,不得不搶攻,以此來迫使那無形之敵退讓,這裏我占了衛郎君一個大便宜,其實衛郎君若是一開始就攻擊我本人,那麽這場比鬥就沒有必要存在,衛郎君必勝,沒有誰能在劍尖前還自如吹奏,這也是我這套化音為劍的戰法在實戰中從未使用的原因,不具備實戰性。”


    此語一出,周圍圍觀者全部恍然大悟,難怪從未聽說顧朝惜會這等妙法,想想也是,如果衛展眉不管不顧追著顧朝惜出劍,那麽顧朝惜躲都躲不及,哪裏還能與衛展眉較量


    “顧宗主匠心獨具,衛郎君風度過人”人群中有人高叫道。


    頓時一片人向那高叫者怒目望去,卻是鍾家家主,剛剛衛展眉替他報了父仇,這個時候捧衛展眉一下倒也不足為奇。那些原本怒視他的武者也釋然而笑,心中其實也暗暗覺得,鍾家家主這話倒不完全是捧衛展眉。衛展眉若是想最省氣力,當然是直接攻擊顧朝惜,可他寧可多花氣力與那無形之敵戰鬥,也不願意直接攻擊顧朝惜,這風度氣量,明顯比那些圍攻他的蜀郡武聖要高些了。


    “但衛郎君才華橫溢,就憑這快攻,也逼得我不得不換了曲子,若是我再用最初那曲子,已經熟悉其變化的衛郎君最多隻要用三劍就可以將我擊敗了。換了曲子之後,衛郎君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顧朝惜說到這停住,看著衛展眉,似乎等衛展眉解釋。


    “確實遇到了麻煩,你第二支曲子大氣宏正卻又剛柔並濟,實在難以應付,此時我雖然已經有破你這化音入劍的法子,可想要在這剛柔並濟的雅樂中找到機會,不得不多費一些心機氣力。”衛展眉點頭道。


    顧朝惜恍然,心中也頗為自得能將衛郎君逼到這地步,啊啊,顧某也算是頗為榮幸了。”


    衛展眉笑了笑沒有出聲,心中卻對這個顧朝惜好感更甚,他現在的解說,與其說是為周圍蜀郡的武者解惑,還不如說是為他爭取休息的。


    “然後衛郎君出劍與我的樂聲相和,不知不覺中主動權就從我的音聲轉到了衛郎君劍上,我吹曲子時元氣運用,也為衛郎君劍所控製,他要我高聲,我就不得不高聲……衛郎君,我到現在也不這是為,不知衛郎君能否替我解惑?”


    “原因其實很簡單,兩聲相和之理,我們在平日都見過,城中鍾聲響起,往往會造成家中銅器出聲,這便是共鳴。我之劍與顧宗主的樂聲產生共鳴,然後我再根據這共鳴調動顧宗主。”


    衛展眉的解釋,很多人仍是不明白,不過共鳴的事情眾人多少都見過,聽到這不由得歎絕。


    “我化武入音,以為已經是別出心裁,沒想到衛郎君在這生活中的小事裏也能找到武道……哈哈,今日我輸了。”顧朝惜將他的笙收了起來,又向衛展眉行了一禮此間事了之後,還請衛郎君來我赤城山一會,衛郎君必是我顧朝惜知音啊。”


    原本蜀郡群雄與衛展眉之間的憎怨仇視,隨著這一場奇特的比鬥,竟然隱約有些緩解。衛展眉向顧朝惜點頭致意,然後一振赤帝劍今日在這裏與蜀郡各位前輩較技,當真讓衛某大開了眼界,蜀郡有顧宗主這樣人物,天地靈秀並未被李青蓮、蘇胡子兩位前輩獨占。事已至此,雖然展眉心中生出退意,可是卻不得不繼續,否則就會成為不信不義之徒……不知哪位前輩再出來賜教?”


    顧朝惜回到人群之中,聽到衛展眉這話,嘴角浮起一絲笑,而寧不悔則冷哼了一聲狡猾”


    衛展眉確實狡猾,借著與顧朝惜比鬥緩和氣氛之機,用一番話既然減弱方才連敗數名武聖遭至的嫉恨之情,又表明的立場不會退縮鬆動,讓參與今日之事的蜀中群雄對他心生敬服。


    這小子年紀輕輕,哪裏來的這麽多心思算計?


    這個時候,寧不悔心中真的暗生悔意,當初似乎真不該將衛展眉得罪透頂。如此年輕,如此實力,又如此心機,這樣的一個對手,足以讓整個峨山宗都寢食難安


    想到這,她眼珠咕碌轉動,看向的恩師,卻史玉崇同樣向她看來。師徒二人目光相對,頓時都明白對方的心意:這個家夥,不可存留


    但如何除掉他卻要費一番心思,直接上去殺他,也就意味著將要得罪大散關、東海謝氏甚至和蓬萊府這樣的大勢力,甚至還會惹動李青蓮與蘇胡子兩位傳奇武神發怒


    最好的辦法,還是在現在的決鬥中,讓人將之擊殺。這種“公平”決鬥而死,換了誰都不會多說。


    因此寧不悔念頭一轉如今我峨山和赤城都已戰敗,蜀中三大宗門之內,隻有邛穹尚未出戰……居師弟,現在該你們派人來了。”


    居北河苦笑,他們邛穹此次損失慘重,一位武神陣亡,他身為宗主也身負重傷,能夠拿出來的戰力,就唯有一人了。他看向身邊的那人,那人蠶眉微垂雙目輕閉,仿佛對外界一切都漠不關心。


    “王孫師弟,隻有你出麵了……”


    “早該讓我上場。”那被稱為王孫師弟的道。


    “咳……師弟上場,還請手下留些分寸……”


    “唔?”那被稱為王孫師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就在居北河以為他聽進去的話語時,那王孫師弟又道我會留些分寸,讓他的屍體不至於太過難看的。”


    此語一出,居北河頓足,可是王孫師弟說完之後已經邁步前進,他再想阻攔,也已經晚了。


    顧朝惜在赤城宗人群裏看到這個王孫師弟出來,不禁變了臉色居北河真將他請出來了”


    而這王孫師弟走出來時,周圍竟然是一片寂靜,原本的竊竊私語聲全部中止。寧不悔眼前亮閃閃的,唇角浮起了笑意,旁邊的史玉崇不自覺地輕輕點了點頭。


    “到此為止了,這尊殺神竟然也出來挑戰……以他的心性,會參與這種事情?”不少人心中如此想,再看衛展眉,目光就有些惋惜了。


    衛展眉也感覺到氣氛的異樣,他盯著這個走向他的武者,這人麵相極年輕,但頭發卻銀白如雪,就連一對蠶眉,也是那種白色。衛展眉注意到,他每一步邁出的距離,就象是用尺子量過一樣,幾乎一模一樣,無論麵前是否有阻礙,他都是按這樣同等的步伐前進。在他行走過程之中,他的手指頭始終在動,一張一縮一張一縮,也帶著一種奇怪的節拍。


    “這人……怕是最難對付的”衛展眉心中凜然。


    步子一模一樣,證明此人極為自律,同時又根本不顧忌周圍的環境,是那種內忍外殘之人。


    那手指一張一縮,分明是拔劍的動作,這人連行走中都在做這個動作,他對於劍的熟悉,絕對不會比低。


    對於危險的本能感覺,讓衛展眉脖後的寒毛再度豎起,同時他身上的血開始翻滾沸騰,他意識到,此次蜀郡之行中真正的對手,終於出現了


    “邛穹宗武陽。”那人來到衛展眉麵前之後微微一笑,卻讓人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暖意你也可以稱我為王孫武陽。”


    “決鬥的,我並不在意,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殺你。”


    說完之後,這自稱武陽的武者便微貓下腰,手握住肋下劍柄,細長的雙眼中,寒光如電


    沒有別的話語,隻是說來殺人的,然後便作勢要攻擊


    衛展眉“嘶”了一下,吸了口冷氣,不僅僅是因為對方這個簡單的動作展露出來的淩厲殺機,更是因為這個名字。


    在蘇胡子提醒他重點注意的蜀郡武者中,邛穹宗王孫武陽排名極靠前,甚至還在不少武神之上


    “那是一個敢揮劍說要殺我的家夥……哈哈,當然,他想殺我,還早著。”衛展眉記得當時蘇胡子的話語不過,要殺你的話,估計不會太難。”


    “我聽你說起,一個叫王景略的年輕人這些年崛起得很快,但是你可能不,五十餘年前,有一個武者也是如同王景略一般崛起,此人便是王孫武陽,他同樣不足三十歲便升為偽聖,此後另有一番際遇,所以看到我時敢對我叫囂要殺我。”


    “雖然他出手淩厲凶殘,但因為所殺者多有可殺之處,所以我沒有與他計較,你在蜀郡行走,當心把他激出來就是。”


    能被蘇胡子這樣慎重地提醒衛展眉注意,這個王孫武陽,絕非善與之輩,而現在,他已經站在衛展眉麵前,說要將他殺死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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