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三宮能美換了一件可以遮住網球砸出的淤青的高領衣服才去參加的音樂社練習,況且鋼琴聲部一向排在最後不可能背對別的聲部,勉強算是混過了一晚上。


    可無論如何努力淡化疼痛感,淤青也都還在,疼痛感更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演愈烈。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淤青大概已經擴大了好幾圈,少女不得不在家裏隨便拉了個路過的女仆幫她找點紅花油之類的消腫藥水來塗。


    可女仆畢竟隻是負責三宮家的家務,再怎麽萬能也隻不過對按摩少有涉獵,推拿消腫這種東西根本不在她們訓練的範疇之內,就算塗了藥水效果也實在大不到哪裏去,三宮能美隻好表示這樣就足夠了,而後讓這個運氣不好被她隨意拉來的女仆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


    女仆告了聲失禮之後關門離開,隻留三宮能美一個人蓋著條讓女仆找來的遮住後背又不會碰到傷處的毛毯,趴在床上默默歎氣發愁。


    這樣沒法睡覺了啊……趴著睡本來就隻有b的胸會變得更小而且沒這個習慣的她壓著胸口根本睡不著,可是如果不睡覺的話,明早的訓練又趕不上……


    好愁……


    不過發了一會兒愁之後,累了一天的少女終於還是沒擋得住困意,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正確的睡姿很難睡熟,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宮能美隻覺得有人推開了她的窗戶。


    這推開窗戶和從窗口走過來的腳步聲都太過熟悉,她連眼皮都懶得抬就知道大概是閑著無聊的妖怪又閑逛到了她這裏。


    她想說些什麽招呼一下,可是或許是睡覺的姿勢不對的緣故,她就如同被夢魘住一般動彈不得,隻能感覺到周邊的環境,卻無法對於情況的變化作出哪怕一絲響應的反應。


    妖怪就這麽旁若無人地從窗戶裏跳進來,輕車熟路地關上窗之後走向她的床邊,立了一會兒之後,淡淡地哼了一聲,卻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三宮能美隻覺得身邊一沉。


    “我的少女,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麽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妖怪歎口氣。(.無彈窗廣告)


    你歎什麽氣啊她才要歎氣好麽!


    “如果我跟幽靈的賭約是我輸了,我發誓都是你的錯。”


    喂喂喂她什麽都沒做好麽你們的賭約到底是什麽她都不知道就這樣把責任推到不明真相的無辜少女身上真的是正人君子所為麽――不對她錯了,不過是個妖怪而已,是說跟妖怪講正人君子的她才錯得離譜……


    “不過算了,就當幫你這一回。”他再次歎氣。


    三宮能美還沒來得及轉一轉腦子,就覺得背後淤青的地方觸上了一隻手指。


    冰涼冰涼的手指,一如最初見麵的那次一樣,死人一樣冰涼的手指。


    可是這溫度碰上她背上因為淤血而灼熱的傷處,卻讓人覺得格外舒服。


    ――妖怪這種體溫原來除了夏天當空調之外,還有這種功效啊……


    三宮能美閉著眼睛想道。


    “嘖,你什麽時候能把我當個男人看待?”妖怪的手在她背上繞了幾圈,最後卻收了回去,語氣不善,“雖然妖怪的性別觀念不太明顯,可是我記得你的確是個女的沒錯?在我麵前這樣不設防,真的沒問題麽?”


    三宮能美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次傷的位置尷尬,為了上藥方便,上半身是沒穿衣服的。


    不過反正有毛毯不怕,妖怪自己也說過性別區分對於妖怪整個種族來說都等於沒有,早在前麵妖怪老是半夜擅闖她房間抗議還無效了的時候她就已經放棄抵抗,決定從根本上把妖怪當做女性看待了。


    反正他那張臉蛋就算被人認為是女孩子也不冤就是。


    不出她所料,妖怪的意見也就發了一會兒,隨後就自己轉換了話題。


    “嘖,不過這還真是糟糕的傷……”他一邊伸手在上麵輕觸著,一邊繼續自言自語,“如果我今天沒來,你是不是準備就這樣繼續撐著?讓我猜猜,明天早晨起床的時候會有多疼,你一定沒想過,對麽?”


    廢話當然沒想過她從來沒被砸這麽慘讓她怎麽想象――


    “啊――!”


    饒是少女因為睡姿不對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做不出任何反應,可妖怪這一下來的太狠了,一根手指拚命戳在她的痛處上,硬生生地把小姑娘疼得喊了起來。


    喊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來這一下尖叫,大概又會把什麽人吵醒……


    “終於醒了?放心,有結界,你的那點小聲音根本傳不出去。”妖怪掛著一臉詭異的笑站在她床邊,“醒了的話,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上?”


    就算把對方徹底當做女性看他實質上也畢竟是男性,光是背就算了,胸前被看光這種事情……


    不過好在有妖怪那一手指一直按著,她根本沒力氣再跳起來,於是隨手把因為掙紮而掉落在旁邊的毛毯拽過遮住胸前,她斜著這麽一疼早就清醒了的眼睛看著妖怪。


    “你幹嘛?!”


    “隻是想教會你什麽叫做疼。”他攤攤手,“我的少女這麽不懂得珍惜自己,我覺得我有必要讓你記住教訓。”


    “要你管本來不疼的都被你弄疼了好麽走開啦!”


    “嗬……”妖怪扯起一邊嘴角,皮笑肉不笑,“是麽?本來還想幫你治好的,現在……”


    “都怪你我才會這麽疼啦快給我負起責任來!”三宮能美立刻改口,“疼死我了混蛋難道你想玩過就跑麽!”


    “……注意用辭。”妖怪被噎了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在譴責你啊!很嚴厲地譴責你啊!”


    可是你現在的樣子加上這台詞實在讓人很難接受啊!


    不過無論妖怪多麽介意她的說法,三宮能美都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麽不和諧的話,意識到了這點的妖怪也就不再在這件事上糾結,迅速轉換了話題,換指為掌,伸手撫上了三宮能美的背。


    “別動。”他的聲音輕柔了一些,“亂動的話,我可不確定到底是能幫你治好還是順手讓它傷上加傷。”


    剛剛還在鬧別扭氣鼓鼓掙紮的少女聞言立刻乖順得仿佛被撓了肚皮的貓咪老師。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知道背後的疼痛感確實的減輕了,而後是早就習慣了的,落在額頭上的冰涼的吻。


    妖怪的晚安吻總是特別令人安心,之前的每次三宮能美都無一例外的立刻睡著,但這次卻不同。


    她伸手拉了拉即將離去的妖怪的衣袖,迷迷糊糊地出聲。


    “呐,妖怪有很多事情要忙麽?”


    “恩?怎麽會這麽想。”他詫異地皺了皺眉,“我很閑,每天。”


    “很閑的話,那明天還來麽?”


    “來幹嘛?”


    “來聊天吧。”三宮能美想了一會兒,“因為和妖怪聊天很開心,所以突然某一天妖怪不來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妖怪沉默著,雖然沒有硬把自己的袖子從她的手裏拿出來揚長而去,但也長時間沒有說話。


    不提答應,也不說拒絕。


    而後他回頭,盯著三宮能美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我的少女,你想死麽?”


    “啊?不想啊。”三宮能美搖搖頭,“怎麽可能有人會想死啦。”


    “可是我開始……想要你死了。”妖怪眯起眼睛,捏著她的肩膀,連著裹在身上的毛毯一起把她從床上拎起來,雙手鉗住她的腰,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一雙原本和人類無異的眼睛,此時已經變成了像是蛇一樣的豎瞳,光是看著就覺得有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向她襲來。


    幾乎零距離的接觸讓妖怪身上的涼意毫無保留地順著接觸的地方傳到三宮能美的身體裏,剛剛才感覺到困意的少女再一次被嚇得醒了過來。


    “妖……妖怪?”她結巴著叫他,“你怎麽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三宮能美卻根本不懷疑妖怪會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之前他有大把的機會,卻什麽都沒做,而現在他們混的這麽熟就像是朋友一樣,他當然更加沒有理由傷害自己――至少三宮能美自己是這麽想的。


    “我不叫妖怪。”一向回應這個稱呼回應得很是積極的妖怪今次卻隻是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天天被你叫著這種奇怪的稱呼會開心麽?”


    “那……密?”少女小心翼翼地回憶他之前說過的名字。


    卻也隻得來妖怪的嗤之以鼻。


    “那種怎麽樣都無所謂的名字誰都可以叫,你以為我會把真名告訴你麽?又不是你這種傻瓜。”他將臉湊得更近,瞳孔幾乎豎成一條直線,如同蛇類盯住獵物一樣死死地看著三宮能美,“我後悔了,即使為了賭約,我也得要你死。”


    誒?


    少女腦袋一片漿糊。


    什麽賭約?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生命會和一個賭約扯上關係?為什麽一向對她不錯的,她已經覺得對方可以算作朋友的妖怪會突然想她死?


    完全無解,她隻有茫然地看進那一雙豎瞳之中,然後被其中濃濃的黑暗和危險看得動彈不得。


    妖怪卻完全不為所動地低下頭,狠狠地親吻她的唇。


    三宮能美終於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對了。


    這和之前的晚安吻不一樣――不,或許其中的原理其實都是一樣的。


    從接觸的唇間,自己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飛速的流失,感覺到困倦根本隻是最開始,在她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如同從前一樣睡著的時候,身體裏的生命力就已經降低到了最低點。


    不是單單精神減退的問題。


    這是“生”的減少。


    這或許甚至是“瀕死”。


    三宮能美一邊感受著自己的體溫漸漸變成和妖怪靠攏的冰涼,一邊驚訝自己為什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卻還是沒辦法怪罪眼前這個即將奪走自己生命的妖怪。


    為什麽呢。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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