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恢朝國君麵前的是一封國書。這封國書很奇怪,從火漆封緘處的篆書“夜”字,可見這是封夜幽國來的國書。但沒有前來遞交國書的特使。他某一天早晨上朝時,這卷密封的國書就放在禦案上。他從宮女內侍問到文臣武將,旁人都沒見過這封國書,更不知它是怎麽到的禦案之上。


    這封國書莫名出現已經很奇怪了,而且它的顏色也怪。袤合七國的國書共分三種顏色,大淵的國書是淡金色的,顯其華美大氣;齊朝的國書是最質樸的白紙黑字;而其他幾國的國書一率是淺色的黃絹。其中也包括夜幽國。


    而現在麵前這封夜幽國書,是一種很深的絳紫色,就像--鮮血凝固後的顏色。這個比喻讓恢朝國君的後背生起一陣涼意。他不敢碰這封從來曆到顏色都極詭異的國書,一個眼色丟過去,旁邊一個內侍趕緊躬身向前,伸手拿過那封國書開始拆。


    恢朝國君留神看著,內侍碰觸拆開國書後安然無恙,手上也沒有變色,說明國書上沒毒。他略放寬了心,低聲吩咐,“念!”


    內侍應聲,然後念道,“阿……”


    隻念出這一個字,內侍頓住,湊近一些低聲道,“皇上,這好像是一封家書,勞駕還得您自己看?”


    家書?恢朝國君疑惑,接過國書看起來。


    國書的開頭果然不像國書,沒有自稱和稱呼對方的頭銜,而是寫著,“阿煦吾弟,見字如麵。”


    “阿煦吾弟”恢朝國君默念著這幾個字,突然想起了明白了這封國書是誰寫來的。他的手扶在禦案上,在微微發抖,身體也在微微發抖,緊盯在那行字上的眼睛裏神色複雜,有喜,有憂,還有懼和悔!


    階下的一眾臣子莫名其妙,但誰也不敢開口,都知道自家皇上最近讓齊朝逼得急,肝火旺,誰要是不當心招惹了他,那就是一頓重打加重罰。前天因為一言之失,連平日最寵信的左都禦使都打了二十板子,那些自認為不甚得寵的臣子們就更不敢說話了。大家默默站著,任皇上在禦座上默默發抖。


    恢朝的皇家姓蘇,現在的這位國君,名字叫做蘇煦。他本是次子,但因皇長子早夭,他母親晴妃又很得寵,於是父皇就把太子位給了他。


    他父皇的妃子中有一位很特別,特別之處在於她是個啞女。這位啞女有著驚豔的容貌,而且她的雙手修長優美,打手語時雙手的比劃揮舞是一種別樣的風情,於是她深受父皇的寵愛,被封為靜妃。這個封號無奈而又嘲諷。


    靜妃生育了一雙兒女,女兒為長,出生父皇親自給取了一個滿懷希望的名字:蘇音!


    可是這個女嬰依然無聲無音,和她母親一樣,是個美麗的啞女。


    蘇音,比太子蘇煦大兩歲。


    也許是父皇太失望了,靜妃就此失了寵。但父皇對小啞女蘇音還是很好。在發現她隻是不會說話而聽力正常後,就請了一位年長且有耐心的老臣教她認字。蘇音相當聰明,一般的字從不用先生教上三遍就能會寫。而且字跡非常地清秀漂亮。


    蘇煦從小就喜歡這個啞姐姐,因為她安靜,不像別的姐妹們經常吵鬧哭笑,讓人心煩。


    一天,他在看蘇音寫字,她就寫下了“阿煦吾弟”幾個字,看著他笑,那笑容靜靜地,暖暖的。


    幾年後,父皇在一次酒醉後,再次寵幸了已經冷遇多年的靜妃,而且,這次寵幸後,靜妃,竟然又懷孕了。


    開始誰也沒在意,包括父皇。但誰也沒想到,靜妃生下的是個男孩,而且,在他五、六個月時,竟然開始如正常嬰兒般的咿呀學語。


    此時父皇已年近半百,晚年得子當然歡喜非常。啞女生下了會說話的孩子,這是個奇跡,於是他給這個孩子起名:蘇奇。


    蘇音大蘇奇八歲,對這個弟弟疼愛非常。隻是從發現蘇奇會說話,他就被從靜妃身邊帶走,交給了另一位嬪妃撫養。蘇音去求了父皇好久,才被恩準每天能去看看弟弟,和他玩一會兒。


    說來也怪,雖然沒在一起生活過,每天隻有短短一會兒的相處時間,蘇奇居然對這個啞姐姐極其依戀,從他學會走路以後,就每天滿宮裏找姐姐。找不到就大哭大鬧,隻有蘇音來哄才好。


    父皇被這姐弟倆弄得沒辦法,隻好讓蘇奇又回到靜妃身邊去,隻是多派宮女內侍,讓他們多和小皇子說話。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蘇奇這孩子居然聰慧異常,不到兩歲就開了蒙,五歲時就能背出冗長艱深的文章。那以後,太子蘇煦就經常被父皇黑著臉教訓,“這文章奇兒用兩個時辰就背會了,你用三天,還背得結結巴巴。”“你比奇兒大六歲,聰明還不及他的一半。”……


    眼看形勢對兒子越來越不利,晴妃坐不住了。


    恢朝後宮裏很快曝出一樁驚天醜聞。蘇奇根本就不是龍種,而是靜妃在被皇上冷落太久後寂寞難耐,和侍衛行了苟且之事,正巧又被皇上寵幸了一次,就把這個野。種栽給了皇上。


    人證物證,要什麽證有什麽證,晴妃布下一個精妙的局,欺負一個無家世無人脈,連為自己辯白都不能的啞女。


    靜妃除了死沒別的辦法。但她的自縊沒能洗清自己,反而被定上了畏罪自盡的罪名。


    靜妃死了,但父皇怒意未息,他做了個糊塗的決定,把蘇音蘇奇兩個孩子的命運交給了晴妃。


    很快,晴妃給蘇音定下了一樁“好親事”,將她嫁給了夜幽國君為妃,而且讓她帶著弟弟一起嫁過去。


    那時蘇音年方十五,而她將嫁的夫君,再過兩年就該過七十大壽了。


    蘇煦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毒計,可他剛開口為那姐弟倆求情,就被母親厲聲喝叱,“你這個廢物,要不是有為娘的替你謀算,你能當上太子?不把那個啞。巴丫頭和那個小崽子弄得遠遠的,終究是禍患!你記得,既然落了井,又何妨下石!”


    蘇音在出嫁的前三天找到蘇煦,她流著淚,不管不顧地把他拉到桌邊,取紙拿筆,飛快地寫著,“太子,我不奢望你能救我,但求求你救救奇兒,救救奇兒……”


    救蘇奇嗎?那個比自己聰明太多的孩子,救了他,以後跟自己作對嗎?


    他決然搖頭。[.超多好看小說]


    蘇音的淚眼更加淒楚,但她繼續努力,繼續寫字,“阿煦吾弟,求求你了!”


    阿煦吾弟四字像重錘敲在心上,蘇煦猛地顫抖了一下,她是他可憐的啞姐姐呀,是自己的母親逼死了她的母親,還要把她嫁給一個據說殘暴凶狠的老頭子,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但是他的心隻軟了一下,還是決然搖頭。母親說得對,既然落了井,又何妨下石!


    三天後,啞女蘇音帶著幼弟蘇奇,長途跋涉三千裏,去了夜幽國。


    後來,蘇煦曾派過密探去打聽過他們的消息,得到的回複是慘不堪言。蘇音根本就不是皇妃,就是女。奴一般的待遇,被逼在火炭上赤腳跳舞;大冬天的穿單衣在梅林裏彈琴,為國君的飲宴助興。


    而蘇奇,已經淪為了馬僮。


    蘇煦不敢再聽這些消息,從此再不派人去。


    他根本不會想到,在十二年後,這個已經久無音訊,在想像中應該已經被折磨死了的啞姐姐,居然給他發來了國書。能寫國書的人都是什麽身份?而她現在,是什麽身份?


    他繼續看這封國書:


    阿煦吾弟,見字如麵。


    朕現在已是夜幽國女王……


    恢朝國君又愣住了,從女。奴到女王,蘇音姐姐是怎麽做到的?


    這封國書讓恢朝國君字字驚,句句疑,臉色也陣紅陣白陣青陣黑,色彩紛呈。他把國書看過三遍後,身體向後一歪,仰靠在禦座上,怔怔無言。


    階下在文臣隊伍裏站第一位的首輔大臣,丞相李明善看不下去了。身為一國之君,開始一驚一乍,現在又半死不活的,這像什麽樣子?必須得提醒提醒他了,哪怕挨罵挨板子,該說的話也得說呀。


    李明善向前一步,躬身道,“皇上……”


    “下去吧!”禦座上的蘇煦覺得筋疲力盡,頭痛欲裂,再也不想聽任何一個人說一個字。他無力地揮揮手,“散朝,都下去吧,下去吧……”


    臣子們無奈散去,出了大殿,幾個臣子圍著李明善,追問照他看來,皇上這般古怪是怎麽回事?那封奇怪的國書裏會寫著些什麽,讓皇上如此失魂落魄,不會是齊朝的睿奉帝下的戰書吧?


    李明善蹙著眉一聲長歎,“亡。國之君,亡。國之兆啊!”


    群臣嚇了一跳,幾個人恨不得上來捂他的嘴,緊張道,“老大人,您不是醉了吧?您這說的是什麽話?”


    李明善冷笑一聲,大喝道,“就是這話!你們要是聽不慣,就立刻進去告訴皇上,讓他來砍了老夫的頭!身為一國之君,敵國還沒有打來,他就已快嚇死了,這成何體統!”


    禦書房裏,蘇煦還拿著那封國書翻來覆去地看。蘇音並沒詳言這些年來的經曆,和當上夜幽國之主的過程。而是說她在齊朝有線報,得知近來齊朝屢屢與恢朝為難作對,還有要發兵來攻之勢。她雖為夜幽國君。但恢朝總是她的故國,他也是她的弟弟。絕不可坐視齊朝倚仗勢盛兵強欺淩恢朝。她已派出她的弟弟--現為夜幽護國將軍的蘇奇,引兵一萬前往恢朝增援。


    國書的最後有一句看似很溫暖,卻讓蘇煦如墜冰窟的話:阿煦你放心,以前的情分姐姐都記得,定會好好報答!


    以前的情分!蘇煦苦笑,那些“情分”她當然不會忘,估計是咬牙切齒地記了整整十二年。


    現在該怎麽辦,蘇奇已經引兵來了,難道要先和他開戰?那樣的話,齊朝大軍不會趁虛而入。


    蘇煦把國書丟到了一邊,捂著額頭伏在桌上。半昏半睡地呆了一會兒,他撐起身體,叫進一個內侍來,“用加急快報,傳朕旨意到恢朝北境,如有夜幽國軍馬要入境,放行就是。”


    內侍令命出去傳旨了。蘇煦又伏在桌上揉著額頭,無奈冷笑,“不管怎樣,蘇音蘇奇總是蘇家人,恢朝的江山我是保不住了,讓蘇家人得了去總比讓給齊朝強。唉,不過最後還是得讓齊朝得了去,賀雲陽猛於虎啊!蘇奇那一萬人馬,能頂什麽用?”


    第二天,有急報從北境傳回,夜幽國的一萬精兵已入境了。


    三日後,夜幽國的援軍進了恢朝的京城,荊陽城。一萬人都是騎兵,雖然人數不是太多,倒也浩浩蕩蕩,氣勢昂揚。荊陽城的百姓都站在路邊看這支軍隊,個個心存感激。朝廷三日前就各處張貼告示,說夜幽國女王派出她的護國將軍來幫他們打齊朝人。這是整個袤合洲唯一不怕齊朝,敢幫恢朝的救星,善良的百姓們自然充滿了敬佩和感激。


    那位夜幽護國將軍很懂規矩,並沒有帶著全部人馬一路長驅直入,他把這一萬騎兵全部停駐在禦林軍的南部大營,身邊隻帶了五十名護衛,前往了皇宮。


    這條情報讓蘇煦安心了一點,起碼蘇奇沒有帶著一萬人馬皇宮來耀武揚威,就還是給了他些麵子的。


    這時內侍來報,那支隊伍已進了皇宮的東門。蘇煦連忙帶了幾位文武重臣,早早地等在了溶沁殿門前迎接貴客。


    五十名重甲騎兵策馬緩行而來。最前麵的那一位見了蘇煦,立刻下了馬,搶上幾步,抱拳笑道,“哥哥,好久不見了!”


    蘇煦怔怔看著麵前的人,很想問一句,“你真的是蘇奇?”但覺得這樣問實在無禮,隻好強忍住了,笑著點頭,道,“賢弟別來無恙?”


    蘇奇離開那年七歲,尚且年幼,十二年後的現在應是十九歲,成年後相貌有所變化也是正常。可蘇奇的相貌變化也太大了。


    當年他走的時候可是個麵容清秀漂亮,和姐姐蘇音有幾分像的小男孩。可是現在麵前這位,一張大臉,五官粗陋,而且臉竟是絳紫色的,和那封國書的顏色一樣,又晦氣又難看,沒有一點小時候的樣子。


    “怎麽,哥哥不認識我了嗎?”蘇奇對蘇煦的驚異毫不介意,笑笑地問。


    “哦,你長大了嘛,變化……有點大呢!”蘇煦說著話,側身向裏一讓,“賢弟請進,咱們兄弟慢慢敘話!”


    進了溶沁殿,蘇煦屏退了所有侍從,隻有他和蘇奇說話。他極想知道這十二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使蘇音蘇奇姐弟能夠徹底翻身逆轉。


    可是蘇奇根本無意談及此事,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句實話也無。蘇煦無奈,隻好轉了話題,說起齊朝最近屢屢在邊境滋事,看來拖不過幾個月齊朝可能就要發兵來攻,到時可如何抵擋?


    蘇煦說著滿麵愁雲,蘇奇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哥哥休要煩惱,我既來了,那就萬事大吉,齊軍不來則以,來了就讓他們全軍覆滅。”


    蘇煦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那有那麽簡單,齊軍若來,想必就是賀雲陽領兵親征,那賀雲陽……”


    蘇奇滿不在乎地一揮手,“誰會怕他,賀雲陽算是什麽東西!”


    蘇煦對這個突然出現又狂得沒邊的弟弟已經無語了,幸好這時內侍來稟報,宴席已準備好了。


    宴席上蘇煦又發現了蘇奇的一樣古怪,他隻是喝酒,對豐盛菜肴完全不動一筷。他暗自尋思,“蘇奇不吃菜是怕菜裏有毒嗎?但他為什麽喝酒,就不怕酒裏也有毒?”


    他試探問道,“賢弟為何不吃菜,可是不合口味?”


    蘇奇一笑,“我現在還不餓,哥哥無須操心,我餓了自己會吃的。”


    蘇煦本來就對他有著很深的芥蒂,聽他說話總是古裏古怪的,也就再不問。


    飯後他為蘇奇安排了住處,還很貼心地派去兩個美貌宮女服侍。


    蘇奇對這兩個宮女還真挺興趣,挨個端詳,最後選了那個體態豐腴的,對那個身形單薄的宮女說,“你出去吧,有她就夠了。”


    那個宮女應了聲出去了,順手關門。


    蘇奇笑笑地靠近那個胖胖的小宮女,忽然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舔了一下。


    宮女嚇了一跳,覺得這個人真是又難看又惡心,而且,嘴裏好臭。她往後退了一步,怯怯問道,“你想幹什麽?”


    “你看起來很好吃,我想吃了你!”


    這句話很自然被理解男子欲行風月之事前的戲言瘋話,小宮女紅了臉,又要後退,卻被蘇然攔腰抱起。向床帳走去。


    小宮女眉頭皺得很緊,這個人身上也有股腥臭的怪味,到底有多久沒洗澡了呀?


    蘇奇把她拋在了床上,自己也撲上去,帷帳落下,裏麵隻傳出宮女一聲短暫痛苦的悶哼,就再沒她的聲音了,之後是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


    一會兒工夫,帷帳掀起,蘇奇一個人走了出來,大床上空蕩蕩的,沒有那個宮女。蘇奇摸著肚子,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自語道,“吃就是吃,不要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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