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州依靜縣的彭海村,是個不太大也不算小的村子。(.好看的小說)鄉村地界一般都較封閉,很少能見到外來客。所以天景和賀雲陽一進入村子,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問他們從哪裏來,到彭海村來幹什麽?


    天景其實正盼著有人來盤問他們,立刻就報上了梟隕之名,說明他二人是來向梟隕求醫的。


    她本來想著,梟隕那樣天下皆知的神醫在這樣的小鄉村裏必然大大有名,卻不料那個村民重複念了遍這個名字,搖頭說村裏沒這個人。


    看著村民走遠,二人對望,眼裏都有失望之意。天景笑道,“我覺得不是梟隕不在這裏,是我們問錯了人。找人的話,應該向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婦女打聽,她們通常是一個地方的萬事通,家長裏短,沒有她們不知道的。”


    又往前走,正好看見三、五個女人坐在一起,聊著天做針線。天景像看見救星般拉著賀雲陽奔了過去。


    幾個女人停了說話和手裏的活,看著這兩個朝她們匆匆走來的人。那兩個明顯是外來客,朝她們來是要幹什麽?


    “各位大嫂,我們想請問一下,彭海村裏有沒有個叫梟隕的醫生?”


    天景邊問話邊後悔,不應該讓賀雲陽一起來,讓他在那邊等著就好了。現在這幾個女人一致盯著他看,根本沒人答理她的問題。


    天景咳了一聲,提高些聲音重複問題,又抓住賀雲陽的手晃了兩下,示意此人有主,非禮勿視。


    女人們也回過神來,略有些尷尬地搖頭,和前麵那個村民是同樣的回答,彭海村沒有這個人。


    天景拉著賀雲陽漫無目的地走,怏怏不樂,“哎,她們居然也不知道梟隕,白讓她們看你了,我好吃虧。”


    賀雲陽搖頭苦笑,道,“天景,我倒覺得,梟隕他就在這個村子裏,隻是改了名字。”


    “嗯,有理。哎,不對呀,我們反複強調過,梟隕是醫生。就算村民們不知他的名字,村裏有個醫生總是知道的吧?難道他不但隱姓埋名,連醫生也不做了?”


    “這很有可能啊!起碼他在這個村子裏是不做醫生的。你想,他的治療條件何等苛刻,這些普通村民哪個能請得起他看病?”


    天景思量著點頭,二人繼續走著,前麵有幾個小孩子在嬉鬧玩耍,賀雲陽笑道,“這次我來碰碰運氣。”


    他走過去,拉了一個孩子道,“小弟弟,向你打聽個人,你們村裏住著一位老人家嗎?他……”


    他接著就把梟隕的年紀相貌說了一遍,那個男孩子撓著頭想,旁邊一個小女孩忽然接口,“你說是好像是住在村子東頭的王爺爺。不過他的樣子,比你說的要老很多的。”


    二人問清楚那位王爺爺的具體住址,就匆匆趕了去。賀雲陽道,“天景,如果那人真是梟隕,他肯定會對你提出很苛刻的條件,你……”


    “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為難我的。他的那些條件我肯定辦不到,那就幹脆不讓他提。梟隕一輩子從他的病人身上撈了多少好處呀,這次讓他吃些虧,做個隻治病不談條件的好醫生。”


    賀雲陽一笑,知道天景要做什麽了,心想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他們來到村子東頭,敲響了一座小院的門。


    “誰?進來。”


    一聽那個蒼老的聲音,賀雲陽怔了怔,然後向天景點頭。


    他們進了院子,又進了廳堂正屋,屋裏一個老人,正坐在桌邊寫字。


    天景的眼力好,盡管那個身影比十幾年前蒼老佝僂了很多,但她還是一眼就認清了他就是梟隕。


    老人聽到有人進來也不回頭,筆下也不停,隻口中招呼道,“請且稍候,等老夫寫完這一段再和二位說話。”


    瞳術就是要在人全無戒心時使用,效果才最好,天景的瞳術已經凝聚好了,大喊了一聲,“梟隕!”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通常都會下意識回頭的。梟隕也不例外,但他的頭隻回了一半,眼角餘光掃到喚他之人,立刻轉頭扭身,完全背向天景。叱道,“姑娘這是何意,既然來求老夫診病,為何不拿出誠意來虔心求告,卻妄圖走歪門邪道,用異術製住老夫為你所用,這是何道理!”


    天景自學會瞳術,這還是第一次使用時被人躲過,還被好一通數落叱責,又驚慌又尷尬,紅著臉都快哭了。


    賀雲陽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向梟隕回道,“前輩教訓得是,是我們不對。但此事亦不能全怪內人。是在下患了重病,她擔心前輩的醫治條件太過嚴苛,她做不到,前輩就不肯給在下治病了,實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並非真對前輩心存惡念,望前輩體諒勿怪。”


    梟隕冷笑,“她那是婦人之見,以為用異術製住老夫,就能不付出代價的看病了?怎麽就不想想治病療傷是何等複雜用心之事,老夫若是神魂被製,還哪裏能給你看病?”


    天景的臉越紅,囁嚅道,“是小女子見識短淺,請前輩千萬莫要怪罪。隻要前輩願意為我夫君診治,隨便前輩提什麽要求都可以。”


    梟隕又哼了一聲,轉頭看了看賀雲陽,不禁詫異,“墨靈劍之毒加火龍鞭之毒,你居然還能站在這兒,也算是奇人了!”


    天景和賀雲陽都是一驚,他們在莫憐蘭的劍下吃了大虧,卻直到現在才知道那柄劍叫墨靈劍。而梟隕隻掃了賀雲陽一眼,就能說出他體內的兩大隱患,實在厲害。


    天景驚喜道,“前輩,你的眼光真是犀利,不錯,我夫君就是中了這兩種毒,請前輩救他。”


    梟隕不答話,繼續慢條斯理地打量他們倆個,但似乎並未認出這二人十幾年前曾來過的。然後對天景道,“治病倒是不急,你既是陪病人來的,又知道老夫的規矩,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可以用來當診金的?”


    天景咬咬唇,思忖道,“小女子家中頗有些積蓄,如果前輩您對金銀不感興趣,那麽古玩,玉器,字畫,古籍,凡此種種,梟隕前輩盡可隨意挑選。”


    梟隕笑了一聲,“依小娘子之言,你家中還真是豪奢闊綽,富可敵國啊!”


    聽到富可敵國四字,天景心裏疑惑,想著他莫不是認出了自己是大淵皇帝?但她再不敢在這厲害老頭身上玩她的小把戲,隻笑著謙遜了一句,“富可敵國不敢當,隻是家底殷實些罷了。”


    梟隕淡淡道,“不管怎樣,這些不是老夫想要的。”


    天景在賀雲陽手上狠狠地捏,不讓正要開口的他說出可能得罪梟隕的話,硬著頭皮道,“既如此,就請前輩開出條件來吧!”


    梟隕笑道,“小娘子倒也爽快,哎,老夫問一句,你和這位相公,真是夫妻嗎?”


    天景詫異,回道,“真是呀,怎麽了?”


    “既然已嫁為人婦,那你的發飾衣著,為何還是姑娘家的打扮?”


    天景被問住了。她在這老人鷹隼般的目光下注視下,難堪而又辛酸。她嫁給賀雲陽隻是他們兩個人的事,除他們自己外,無人承認。所以她一直都是,也隻能是女子未嫁時的衣著裝扮。


    被說中了痛處,天景的口氣不由得衝起來,“我……我總會真正嫁給他的!這關你什麽事,你快點提出條件就是了!”


    “這麽說還是未嫁,”梟隕自語了一句,又問,“弈棋撫琴,煮茶燙酒這些,姑娘可會呀?”


    天景糊塗了,隨便點了點頭。


    梟隕笑道,“那樣甚好。老夫隱居在這個小村子,獨自一人,非常的寂寞無聊,你既是未嫁,又有些才藝。不如這樣,你答應留下來陪老夫一年,老夫就為他治病解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天景實在沒想到梟隕會提出這樣一個條件,她又羞又怒,剛要開口,忽覺手腕一緊,聽到賀雲陽說了聲“走”,就被身不由己地拉出了這間屋子。


    眨眼工夫,天景腳不沾地,如騰雲駕霧般被賀雲陽帶出了梟隕的小院,在路口的一棵老樹下,賀雲陽才鬆開了她的手,厲喝了一聲,“不許答應!”


    “我本來就沒……”天景話說了一半,看見他滿臉的冷汗,就知他剛才真是怒了,動了真力把她拉出來,引得劇痛再次發作。她慌忙伸手在衣袋裏拿藥,卻被賀雲陽一把箍進懷裏,把她的頭壓在胸前。


    天景被他抱得死緊,她也不敢亂動,聽著他狂亂的心跳,一疊聲的絮絮安慰,“賀雲陽,我根本就沒打算答應,你生什麽氣嘛,不生氣了啊,冷靜點,賀雲陽,你的心跳好亂,我害怕……”


    好一會兒,他才從牙關裏擠出幾個字,“別怕,我死不了的!”


    然後他慢慢放開她,“你拿顆藥給我吃,等我……好一點兒,我們就走!”


    天景現在哪敢跟他強,忙取出一顆藥喂給他,輕聲抱怨,“梟隕提出的條件不合理,我們走就是了,你生什麽氣嘛,還妄動真力,劉太醫不是說過,你現在絕對不能動真力,否則毒性加深,就更難解了。”


    賀雲陽這時才總算緩過一口氣來,靠在樹上喘息,怒道,“梟隕的條件不是不合理,根本就是無恥,他都多大年紀了,為老不尊!我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


    天景給他擦著冷汗,斟酌道,“我覺得他未必就是那個意思,就像你說的,他都多大年紀了。我估摸著,他大概就是想讓我給他當一年的使喚丫頭而已。”


    “使喚丫頭而已?”他一掌拍在她頭上,手有點重,拍得她有點暈,“陳天景,你到底有沒有長腦子啊!你是什麽身份?你被誰使喚過?我都不舍得使喚你,那個老家夥他憑什麽使喚你?”


    天景懵懵地想,她這輩子還真沒被人使喚過,就連當年在古榆村,趙奶奶一家人也從來不使喚她做事的。可是如果做一年使喚丫頭能換回賀雲陽的命,她是願意的。


    但這個念頭可千萬不敢讓賀雲陽知道,否則真能直接氣死他。


    這時疼痛已緩解了一些,賀雲陽拉了她就要走。天景不甘心,抱住了那棵樹不肯走,固執得像個耍賴要糖吃的孩子,急急說著,“賀雲陽,他的這個條件不能答應,我們再去求求他,看他可不可以換個條件。賀雲陽,我和你說過的,如果你不在了我不會獨活。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活著好。你不是答應了,今年夏天還要帶我去看火鶴花;我還有些事情要教給允炆;我還想著在我傳位給允炆後,能真正做你的妻子,哪怕隻做幾天也好呀;還有,說不定哪天我師傅突然間功力大進,為我們拿來了回天丹,我們就真的能執手攜老了。賀雲陽,還是活著好啊,我不怕跟你一起死,但我更想和你一起活著。求求你了,讓我再去求求梟隕吧!”


    賀雲陽鬆了強拉她的手,輕輕拭去她急出來的眼淚。歎息道,“天景,我也知道活著好。活著對別人來說是多簡單的事,為什麽對我們就這麽難!唉,我和你一起去求梟隕,看他能不能換個條件。不過先說好,任何在你身上打主意的條件,都絕對不能答應!”


    梟隕還在紙上寫著什麽,看到他們皺了皺眉,口氣不耐地道,“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賀雲陽強壓著火氣上前施禮,道,“前輩方才那個條件實難從命。不知前輩能否換個要求?內人一介弱女子,請前輩就不要為難她了。既是在下來治病的,理應在下來完成前輩的要求。嗯,在下的功夫自詡還過得去,如果前輩有什麽為難的事,想殺的人。盡可以交給在下料理!”


    梟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問道,“火龍鞭可是齊朝皇族的家法,你可是姓賀?”


    賀雲陽點頭,“不過在下隻是賀氏的旁支,算不上正統皇族。”


    “旁支也是皇族,不必客氣。你和這位姑娘,一個門第高,一個家世好,倒真是般配呢。”梟隕放下筆,打量著他們,笑笑道,“不過老夫的規矩不能改,隻能和陪著病人來的人談條件,這位姑娘,老夫可以給你換個條件,不過可再不能改了。你答應老夫就給他治病,不答應你們就請便。”


    天景喜出望外地點頭,“好啊好啊,前輩您請說,什麽條件我都……”


    答應二字被賀雲陽狠狠一眼瞪了回去。梟隕也不介意,問道,“剛才姑娘要用來製住老夫的,可是瞳術嗎?”


    天景又有點尷尬,道,“正是瞳術。”


    “嗯。據老夫看,姑娘也是身患不治之症的,所剩的壽數可能不到兩年了,可是這樣啊。”


    “前輩目光如炬,看得一點不錯。”


    梟隕拍了一下手,笑道,“那就正好,隻要姑娘答應老夫,在死後把一雙眼睛送給老夫,讓老夫研究研究會瞳術的眼睛和不會瞳術的眼睛有什麽不同,老夫就答應醫治這位相公。”


    他的話音剛落,賀雲陽低吼一聲就衝了過來,但他身中劇毒,行動不如往日迅捷,天景又已有準備,她一步攔在他和梟隕之間,張開雙臂不讓他過去,叫道,“賀雲陽,你讓我把話問完,不然我再也不理你!”


    她急急問道,“前輩,你是讓我即刻自刎在你麵前,你取了我的眼睛後才肯為他治傷嗎?”


    天景的身高隻勉強到賀雲陽胸口,她雖然攔住了他,但梟隕還是能看到他暴怒的臉色,遂笑道,“當然不是,老夫可以為你破個例,先和你簽個合約,等你自然死亡之後,老夫再取你的眼睛,隻要你簽下這份合約,老夫即刻就給他治療!”


    “好!”天景再不遲疑,一口答應,“前輩,您這就寫合約吧,您寫好我就簽字!”


    “你敢寫!”賀雲陽怒吼一聲,一把拉住天景就要把她扯開。天景知道自己和賀雲陽拚力氣那是螳臂當車,心裏早就計較,賀雲陽的手剛抓在她肩上,她就慘叫了一聲,“疼!”


    她叫著,就俯下身捂著肩頭蜷縮起來,嗚嗚咽咽地哭了。賀雲陽感覺自己手下沒用大力,但看天景這樣,也以為真是自己不小心捏傷了她,他也顧不得梟隕正在寫什麽,俯身抱住天景,撫著她的肩輕輕按揉。


    天景順勢依進他懷裏,輕聲抽泣著,“賀雲陽,你就讓我答應了吧,你想想,人死後埋入地下,幾年之後還不是一堆白骨,還能有眼睛在嗎?”


    “可是我舍不得。天景,我不能治好你的病,我已經夠沒用了,還要你為了我死後都不完整,你讓我心裏怎麽過得去。”


    “有什麽過不去的,你的病治好了,就能再陪我兩年。總比咱們兩個幾天後就一起躺進墳墓裏好得多吧,賀雲陽,你不要再固執了好不好!兩年,七百多天呢,每一天都有希望,不是嗎賀雲陽?”


    “是,我們還有兩年,每一天都有希望。”賀雲陽重複著,亦有些哽咽。


    那一邊的梟隕笑著搖頭,停下筆招呼道,“姑娘,寫好了,你簽字吧!”


    梟隕對賀雲陽的憤怒視而不見,待天景也放下筆,把她簽了字的合約折了幾折揣在懷裏,對著賀雲陽指了指裏間屋,笑道,“裏麵請吧,讓老夫為你行針拔毒。”


    “哎,前輩,我也要進去。”


    梟隕一挑灰白的眉毛,“怎麽,姑娘你是怕老夫會趁機害他性命嗎?”


    “我知道前輩不是那種人,我就想看著他,看著他我才安心。”


    梟隕搖頭,叨咕著“情深不壽”先進裏間去了。


    賀雲陽和天景跟著他進去,裏間比外間更大,或者是因為東西少,統共隻有一桌二椅。牆角還放著一隻方凳。梟隕搬過那隻方凳放在屋子正中,招呼賀雲陽,“你把上衣全部脫掉,然後坐在這兒。


    賀雲陽按吩咐脫去了上衣坐在了方凳上。梟隕看著他滿身的傷疤嘖嘖稀奇,歎道,“多漂亮的年輕人,身上怎麽弄成這樣,你是經常上陣打仗的嗎?哎,你這是挨了多少火龍鞭啊?”


    梟隕邊準備著他的金針和銀針,邊評論賀雲陽的滿身傷痕。賀雲陽冷著臉不接話,坐在桌邊的天景偷偷地向他扮鬼臉。


    “這種針法是很痛的,你忍著些,嘴裏要不要咬個東西?”梟隕五指間都夾著針站在賀雲陽身邊。


    “不用。在下從未因疼痛而大喊大叫過。”賀雲陽冷冷道。


    梟隕笑了笑,繞到他身後,一針刺在他後頸上。


    天景看到賀雲陽猛地一震,她的心也猛地一震。開始後悔自己跟了進來,為什麽要旁觀賀雲陽受苦。


    梟隕就繞著賀雲陽一圈圈地轉,每轉一圈賀雲陽身上就多幾根金針或者銀針,梟隕的金銀針都是大盒的,天景數過,金針三十六,銀針七十二,隨著梟隕一圈圈的打轉,這一百零八根針正在逐步地刺入賀雲陽的身體。


    天景的心都糾結成一團了,她看著賀雲陽的臉色一會兒赤紅如血,一會兒慘白如霜,冷汗不停地順著臉頰滑落,呼吸越來越沉重。但就是緊咬著牙一聲不出。


    天景不忍心再看了,但又不忍心讓賀雲陽看到她很難過,還是得強撐著看梟隕把賀雲陽變成一隻痛苦的刺蝟。


    一百零八根針紮完,梟隕疲倦不堪地長出一口氣,又花了半個時辰把針挨著撚了一遍,然後開始拔針。


    天景以為針拔完了治療也就完成了。剛要鬆口氣,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每根針拔出後,紮針之處就開始滲血,是黑色的血,如墨一般的黑,一滴滴不停的湧出。


    梟隕下針很慢,拔針卻很快,一會兒就將針全部拔去。賀雲陽就變成了一隻被紮漏的袋子,身上的每一處都在滲出黑血。


    “梟隕前輩,他這樣,不要緊吧!”天景看著滿身冒黑血的賀雲陽,感覺就像在做噩夢。


    “不這樣,墨靈劍的毒如何能逼得出來?等他身上開始流出紅色的血,墨靈劍的毒就清了。”


    “哦,那他身上火龍鞭的毒,前輩您能解嗎?”


    梟隕白她一眼,反問,“你有幾雙眼睛?”


    天景低頭不語,聽到梟隕歎息,“就算你真的再有雙眼睛給老夫,老夫也沒有辦法解他火龍鞭的毒,這毒太深了。”


    二人說話的工夫,賀雲陽身上的出血點,開始一處處由黑轉紅,大概一柱香工夫,身上全部的出血點都開始流出紅色的正常血液。


    梟隕拿出個藥囊,取了一枚赤色的藥丸,起身遞給賀雲陽。


    那藥丸顯然是止血的,吃下去一會兒,賀雲陽就不再是漏水的袋子了。


    梟隕一指左邊牆壁拐角處的那扇門,跟賀雲陽說,“裏麵準備好了熱水,你去洗個澡吧,這一身的血腥氣。”


    然後他又往外趕天景,“你趕緊出去,我要把這裏收拾收拾。”


    天景坐在外間惴惴不安地等,一會兒,梟隕收拾好了出來,坐在桌前喝茶。又過了一會兒,賀雲陽衣冠整齊地出來,雖然疲倦,但精神和氣色都好了很多。


    “賀雲陽,你好了嗎?”


    “嗯,”他笑,“胸口一點也不痛了!”


    天景歡喜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你這個家夥……其實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可我就是膽小,就是忍不住不擔心。”


    沒等賀雲陽開口,梟隕就接口道,“既然病好了,你們就快走吧,老夫這裏不管飯。喏,把這個也拿上,要撕要扔隨便你們。”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扔在桌上,竟是那張剛簽的合約。


    “前輩,您這是……何意啊?”天景不解。


    “何意?”梟隕冷笑,“逗你們玩的意。誰讓你這丫頭一進門就要用瞳術算計老夫。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從來隻有算計人,還沒有人能算計老夫。所以老夫就逗你們玩玩,裝裝老不正經啊,要用你的眼睛研究啊,就想看你們兩個著急。”


    他得意地打量著已經呆若木雞的二人,啜一口茶繼續說,“其實你們一進門老夫就認出了你們,十五年前你們來過。”他一指賀雲陽,“那時候他自稱姓胡,但老夫知道他是齊朝的三皇子賀雲陽,而那個紅衣女孩兒就是大淵的公主陳天景。現在你們倆個都已經當上皇帝了,這袤合洲,其實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了。老夫沒說錯吧?”


    “您全說對了。”天景看著桌上的那張紙,呐呐道,“可是您的規矩……”


    梟隕重重哼了一聲,“你們倆個別以為老夫是在意你們的身份,所以不敢按規矩辦事。事實上是老夫欠了他的。”梟隕又一指賀雲陽,“當年他來求我醫治你,我向他開出的條件他辦到了,可我隻能為你配出為你延壽五年的藥丸。這就是老夫對你那畏寒症的治療極限了。這十幾年來老夫一直未忘記此事,一直覺得欠你們一條命,今天總算是還上了,老夫十幾年的心願也算是了結了。”


    他們走出那座小院,天景道,“賀雲陽,梟隕老前輩其實是好人呢。”


    賀雲陽手裏攥著那張紙,張開手,掌心裏粉碎的紙屑如初冬細雪,他欣賞著一點沒有受損的功力,吹一口氣,細雪飄向空中再緩緩落下。他笑道,“梟隕是好人,就是有點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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