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深秋,東東已經二十一周歲了,高挑的個頭,健壯的身軀,顯得更加成熟穩重。[.超多好看小說]因為天氣在轉冷,預製構件廠的活在每年這個時候又要接近尾聲了。這幾天雖然還是照常出工,但隻是以收尾為主,今天早晨的工作主要是清理一堆不合格的水泥方磚,他們把破損的方磚都用推車運出去,在來來往往的忙亂中,即便是身體好的人,一次也隻能抱起一塊方磚,而東東卻能輕而易舉抱起四塊,他這樣隻是為了檢驗一下自己的力量,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更不想多幹活,通過這麽多年的鍛煉,他除了力量過人以外,而且還能用身體的一些部位,比如頭拳膝肘腳毫不勉強地擊碎堅硬的水泥方磚,這就是他到目前為止,在氣功內外兼修上的成績。


    今天晚上,段義生有意準備了幾樣可口的飯菜,把東東叫過去吃飯聊天,他們平時經常這樣,所以東東一點也不拘束。經過一番談天說地,到了高興處,段義生還取出一瓶好酒以助興致。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之處,別看獄規上明令禁止犯人飲酒,但是能混到犯人不敢說,獄警不願管的程度,也就見怪不怪,順理成章了。


    “東東啊,我們雖然很投緣,可美中不足你不會喝酒,一個人喝實在沒有意思”段義生顯得格外高興。


    “我不喝是因為對酒沒有好感,看來這個成見是沒有機會改變了,不過班裏能喝酒的有的是,隨便找一個來陪兩杯不也一樣嗎”


    “你不認為那是一種浪費?”


    東東笑了。段義生又道:“你這個家夥,看上去很隨和,其實倔得厲害,不過這種人才有特點嘛,任何事物隻要擁有自己獨特的個性都是有價值的,這也是我為什麽喜歡你的原因”


    “有個性又怎麽樣?有時我倒很羨慕那些柔順善變的人”東東似乎有點沮喪道。


    “怎麽能這樣想,柔順善變的人雖然少有風險,但永遠成不了氣候”


    “道理雖然如此,可我卻想不明白自己的今後又能怎麽?”


    “你希望又能怎麽呢?”段義生的表情很奇怪。東東不知該怎麽回答。段義生卻更加怪異地笑了起來,說:“小夥子,其實你是個很有作為的人,你有別人沒有的毅力和膽量,也必定能創造出別人沒有的成績,我今天多喝了點,所以願意嘮叨兩句,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錯過什麽人,憑我對你的觀察,我更確信我的眼光沒有錯,我能看透你天天在想什麽,願意聽聽嗎?”。東東點點頭。


    “好――”段義生又喝了一杯,再倒上,說:“你自從來到這裏就沒有一刻不想著要逃出去,而且每天都在為這個目標做著準備,隻是苦於沒有機會,如果有了機會,哪怕背上人命也會毫不遲疑地遠走高飛,你說是這樣嗎?”


    東東沒有說話,也沒有感覺吃驚,他自從認識這個段老頭起,就深深為對方獨到的洞察力所折服。


    “小夥子,其實我也能看出來,你對我也是格外的提防,當然,這樣做是對的,江湖險惡呀,誰敢肯定今天的朋友不是明天的敵人”


    “您為什麽會這麽想呢?”東東試探著問。


    “不為什麽,也許是一種直覺吧”段義生仍舊是那一幅神秘的樣子。


    “那麽――您認為我能達到這個心願嗎?”東東長出一口氣,直率地問道。


    “能!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忍受一些磨練”


    “我從十歲就被關在籠子裏忍受煎熬,還不夠嗎?”


    “不夠!知道水庫裏的水嗎?憋得越久,水位越高,破堤之後才會一瀉千裏,勢不可擋!”


    “我還是不明白”


    “以後會明白的”段義生舉杯飲酒不再言語了。(.)東東點燃一支香煙,思索著這些話的含意


    今天;預製構件廠勞動的犯人再次停下原有的工作被集中到鐵工廠裏幹活,一直要在這幹到明年開春才能再回去,不過對於被迫付出勞動的犯人來說,在哪幹都一樣。鐵工廠比預製構件廠的工作要繁瑣和專業的多,生產的產品以承攬加工為主,大部分產品都是些簡單笨重的東西,可能他們也幹不了什麽精細的活。東東每天幹的活就是製做鐵皮簸箕,工具很簡單,一把小錘,一張鐵皮,叮叮當當敲個沒完,每天有定量,提前幹完了可以休息,在這種叮當亂響的噪音裏打發時間也的確夠令人心煩的,不過心煩也得幹,在監獄裏隻有活挑人,沒有人挑活的道理。就這樣過了幾天,東東在幹活時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座三米多高的鐵架子,當然鐵架子沒什麽特別的,而且一直就立在那,他隻是盯著這個鐵架子不知聯想到了什麽。過了一會,他幹脆搬起東西坐到鐵架子下麵敲打起來,別看他手裏還在幹活,可眼睛卻一直打量著這座鐵架子,這種架子是架放鐵管用的,三條支腿,其中一條支腿不夠長,又用螺絲聯接了一根角鋼,用手推一下,自重再加上麵的鐵管,很穩當。經過觀察,他最感興趣的就是這根鐵腿上聯接部位的兩道螺絲。他環顧周圍,突然舉錘打在架腿的一根螺絲上,再連續兩下,這根鏽蝕的螺絲竟然被打了下來,雖然在車間裏幹活的人不少,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舉動,他此刻反而對這裏令人討厭的噪音改變了看法。就在他繼續打第二道螺絲時,心裏也不由得非常緊張,因為這根螺絲一斷,整座鐵架子很有可能會倒下來,稍有不慎,後果難料。不過就算危險,他也決定試一下,因為他相信機會也得靠自己去創造。就在他在祈禱中打掉這道螺絲時,危險並沒有發生,鐵架子隻是微微晃動了一下,他這才長出一口氣。


    東東幹到這暫時停手繼續砸他的簸箕,他要等時間,準確說就是要等獄警進來察看的時間。他們幹活時,獄警都擠在值班室歇著,隻有覺得該進來看看時,才會進來,否則他們也不願意長時間待在這樣的環境裏。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東東突然看見一名獄警走了過來,他急忙把提前放在手邊一根長角鋼的一頭插在鐵架腿與地麵接觸的縫隙裏,然後抱著工具回到原來的位置。但令他失望的是,那位獄警並沒有向這邊走來,而是看看又回去了。


    “唉!真他娘的掃興!”東東在心裏暗罵道,他考慮是否應該把橫在地上的那根角綱撤掉,以免被別人誤踩到,可有些事總是越怕越來,就在他猶豫之時,一名犯人突然向這邊走來,他知道要壞事,誰要走過來不可能特別注意滿地雜物的腳下,就在這關鍵時刻,他猛地起身迎了上去,大聲道:“嗨!不幹活竄什麽?”


    “哦――我找錘子”對方就停在距離角鋼的半米處。


    “給你”東東順手把自己的錘子遞過去,別看這個小動作,這等於是救了對方,他稍稍穩定一下心神,正準備撤掉這個危險的機關,負責管理他們的郎隊卻大搖大擺走了過來,他看得很清楚,急忙坐到一邊。


    不巧的是,郎隊剛往這邊走了幾步,又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東東也心急,不過心急歸心急,他的腦子卻非常冷靜,便瞧準時機突然大喊大叫起來:“他媽的!誰把我的錘子拿走了,這不是存心害人嘛,轉眼就出這種事,告訴你們啊,誰拿了趕緊交出來,要不然”他這麽一吵鬧確實很靈,郎隊順聲就走了過來。在他眼角餘光向下一落的同時,郎隊關鍵的一腳也正好踩到‘機關’上,緊接著便是一陣金屬相擊的巨響,那座沉重的鐵架子立刻倒了下來。


    因為猝不急防,郎隊向前一衝,卻又被結結實實拌了個跟鬥,犯人們都被這驚險的一幕嚇呆了,眼看一場災難就要臨頭,早有準備的東東卻已經衝了上去,他雙臂一較勁,大喊一聲,硬生生將鐵架子推向了一邊,轟隆作響地砸在距離郎隊隻有幾尺的地方,架上的鐵管也被反彈的散落滿地。


    東東因為用力過猛失去了重心,一個趔趄撲在鐵架子上,有意無意中將手臂刮開一條不深不淺,不長不短,足以令所有人感動的傷口,總之;剛才這個場麵絕對是夠驚險壯觀的,至於後麵的事就可想而知了,東東被送去了醫務室治療傷口,郎隊為表示救命之恩,給買了不少營養品,監獄所有的幹部都對東東這種奮不顧身,勇於救人的行為大加讚賞,當時便填寫了六個月的減刑報告遞了上去。以後幾天裏,東東成了功臣,至少很長時間不用出工了。


    今天早晨,等其他人出工後,東東躺在床上看書,段義生卻笑咪咪走了進來,手裏還拎著一些好吃的。


    “哎呀!是段叔――”東東起身招呼。


    “不用客氣,快躺下,你現在是個英雄,英雄就要有個英雄的樣子”段義生坐下道。


    “段叔,您沒什麽事吧?”東東試探著問,他估計自己的行為不一定能瞞得了對方。


    段義生果然非常滿意點點頭道:“我是沒有什麽事,就是來看看,嗯,不錯,不錯,這出戲唱得相當不錯,看來我老頭是沒有走眼哪!哈――!”。東東也笑了,他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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