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元慶找到了小滿,第一句話就是:“咱們找瓦西練拳擊去吧。”


    小滿不知道元慶剛剛受了委屈,撇著嘴說:“早幹什麽去了?肖衛東沒走的時候我就提議讓他幫咱們去跟瓦西說說這事兒,你連回答都不回答。現在才想起這事兒來?晚啦,衛東大哥走了,瓦西不認識咱們,憑什麽教咱們?”歪頭一看元慶的臉,一怔,“你的鼻子怎麽了?”


    元慶掩飾道:“沒什麽,剛才下車急了,撞在站牌杆子上了。我的意思是,咱們給瓦西送點兒禮……”


    “不對!你的鼻子是被人給打的。”


    “胡說八道,誰敢打我?”


    “咱們不是兄弟了?”小滿的眼睛直瞪著元慶,“告訴我,誰打你了?”


    無奈,元慶把前麵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滿。


    小滿斜眼看著元慶,一臉鄙夷:“你不是男人。”


    元慶的臉燙得就像被火烤:“怎麽不是男人?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所以,我要去練拳擊,沒有真本事,沒法跟人家鬥。”


    小滿矜起了一麵嘴巴:“你要是這麽說,我還真不想去練什麽拳擊了,我不相信拳頭會比刀子快!”說著,忽地站了起來,“走,我要去會會那個叫冷健的。”“別急,”元慶拽住了小滿的胳膊,“冷健的哥哥是冷強。”“冷強怎麽了?”小滿就勢抓住元慶的胳膊,拖著就走,“你誰都不要怕,出了事情,由我向春滿一個人頂!”元慶遲疑一下,膽子忽然有些壯,索性趕到了小滿的前麵:“弄挺了他完事兒!”


    坐了三站公交車,元慶和小滿下車往學校趕。


    路上,元慶拍拍小滿的腰:“千萬別動刀子啊,出了事兒我這學就不用上了。”


    小滿不說話,大步往前走。這讓元慶的心一陣毛糙,甚至有些後悔帶他來,小滿不會一刀捅死冷健吧?


    管他呢,豁出去吧,不然我在同學麵前永遠也別想抬頭……元慶狠狠地咬了咬牙。


    天黑得像鍋底。


    元慶讓小滿等在校園門口,一個人悄悄溜到了自己宿舍那邊的一個黑影裏。有個同學出來撒尿,元慶衝他吹了幾聲口哨。那個同學探頭探腦地過來:“誰呀?”被元慶一把拉進了黑影。那個同學一看是元慶,嚇得腿都哆嗦了:“你怎麽又回來了?剛才大腚他表哥又來了,過來找你,說讓你把這個月的飯票給他……他看見你不在,以為你嚇回家了,丟下話說,讓你明天一早過去找他,不然他天天過來揍你。”


    元慶笑著說:“我就是怕他揍我才出去躲著的。你把大腚喊出來,我請他幫我跟他表哥求情。”


    那個同學走了,隨後,大腚一搖一擺地飄了過來。


    元慶說:“剛才我回家拿了點兒錢,想送給你表哥,求他別找我的麻煩了。你把你表哥叫到學校門口,我給他。”


    大腚哼了一聲:“知道我的厲害了?”趾高氣揚地往高年級那個宿舍走,行姿就像一隻剛踩完母雞的公雞。


    元慶冷冷地一笑:“媽的,弄不死你。”貼著牆根迅速回到了小滿站著的地方,兩個人貼到了一個燈光照不到的牆根。


    披著衣服叼著煙的冷健紮煞著胳膊過來了:“高一八班的那個彪子,出來!”


    元慶出來了,後麵跟著小滿。


    冷健“咦”了一聲:“彪子心眼兒還不少呢,還找校外的人來幫忙?”好像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不是說要給錢的嗎?”


    “給你個###!”元慶手裏攥著的一塊帶尖的石頭鑿上冷健腮幫子的同時,小滿手裏的棍子也落在了冷健的頭上……


    冷健當晚去醫院包紮完,直接回了家,再次上學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有趣的是,讓元慶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冷強一直沒來找他。


    後來元慶才知道,敢情人家冷強沒有弟弟,隻有一個哥哥,叫冷剛,###的時候參加武鬥,被人給打死了。


    冷強不是冷健的哥哥,他們隻不過是同姓,五百年前是兄弟倒有可能,可是冷健是大腚的表哥卻是真的。


    冷健在學校裏依然是個活躍分子,隻是在有元慶經過跟前的時候,他再大的笑聲也會熄滅,然後呆望一處,眼神肚臍眼一樣無光。


    小滿來學校找過元慶幾次,目的是震懾那些他認為會對元慶構成威脅的人。


    其實,哪有那麽複雜?那個年代的學校是很平靜的,學生們大都很單純。


    不過,通過這件事情,元慶第一次嚐到了暴力帶來的甜頭,那就是同學們敬畏的目光,和因此而衍生出來的種種好處,比如打飯不用排隊,睡覺前有人鋪床,衣服髒了有人主動給洗等等。好在元慶不是那種“力霸”(過分)人,輕易不麻煩人,換了別人,恐怕難說。


    這事兒也讓元慶總結出了一條經驗,那就是以後遇到類似情況,堅決不能讓別人先出手,無論他是誰,打得是什麽旗號。


    少年們的嘴巴總是很快,元慶的名聲漸漸傳到了校外,盡管這點影響小得像風中的一粒微塵,但元慶很滿足。


    這種滿足直接導致元慶的自我膨脹,盡管他自己並沒有覺察到什麽……是啊,那一年他才16歲多一點兒。


    元慶不想做一個“霸王”,他隻是覺得男人應該硬氣一點,不然容易吃虧。


    有一次,元慶擰著大腚的耳朵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叫杜三兒的表哥?”那時候,杜三兒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混子。


    大腚被元慶擰得哇哇亂叫:“撒手啊!我沒有表哥,我爸和我媽都是‘單蹦兒’(獨生子)――”


    元慶做夢也想不到,幾年後,自己會跟大腚成為非常不錯的兄弟,元慶給他重新起了一個外號:表哥。


    轉過一年來的夏天,扁鏟的爸爸病危,躺在醫院裏,眼看就要不行了。


    一天,一臉肅穆的胡金提著一網兜水果來了醫院,把扁鏟感動得流了眼淚,從此,扁鏟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這一改變,直接影響了元慶和小滿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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