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冬天,是這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幾乎每天都在下雪。(.)


    元慶不住學校了,學生宿舍太冷了,嗬一口氣都能聽見結冰的聲音。但是元慶沒有退掉自己的鋪位,因為他那陣子經常跟胡金和古大彬在外麵喝酒,他怕喝了酒回家睡覺讓他爸爸和他媽知道,惹老人不高興,有時候會偷偷回學生宿舍睡上一宿。


    那天下午,元慶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大腚騎著自行車追上來說:“你快回去吧,有個社會小哥在咱們宿舍耍酒瘋。”


    元慶問,誰?為什麽?


    大腚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他進門就打人,嚷嚷著要報仇。”


    元慶笑了:“那個彪子是不是三十來歲,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一臉麻子,還是個斜眼兒?”


    大腚點頭:“就是他,就是他!不過他比武大郎厲害多了,拿著把砍刀,見人就砍……”


    元慶沒等他說完,奪過自行車就往學校裏返。


    元慶知道這個長得像武大郎的人是誰,他跟他打過一次交道。那是夏天的一個晚上,元慶正在上晚自習,一個老師衝進教室喊,同學們快出去,有個小偷來學校偷東西,張老師上去製止,被他給砍了一刀。元慶感覺這又是一個讓自己出風頭的好時機,沒等別的同學反應過來,跳窗就衝了出去。在操場上,元慶看到幾個老師手裏拿著鐵鍁扁擔什麽的,正進進退退地跟一個矮小但很結實的漢子對峙。元慶掂量了一下對手的實力,感覺他是一個老鼠,自己是貓。從後麵拍拍一個老師的肩膀,說,把你的鐵鍁給我。那個老師一看是元慶,見到主心骨似的說聲“好嘞”,站崗的士兵交接武器一樣,鄭重地將鐵鍁交給了元慶。元慶像關老爺倒提青龍偃月刀似的倒提著鐵鍁,大步往武大郎那邊走。武大郎邊後退邊咋呼:“別過來,過來我弄……”後麵的那個“死”字還沒說出口,就橫著身子倒下了――元慶的鐵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在他的一麵臉上,耳朵都拍爛了。大家一擁而上,把暈暈乎乎的武大郎按住,武大郎才反應過來:“你們不仗義,打仗拿那麽大的石頭。”


    從那以後,武大郎再也沒敢來學校。估計這次他是喝了張飛尿了。


    在宿舍前麵的空地上放下自行車,元慶走到宿舍門口,隨手抓了一把鏟垃圾用的鐵鍁,張口就喊:“武大郎,出來!”


    裏麵沒有動靜,元慶又喊:“操你娘的武大郎,是爺們兒你就給老子出來,別***在裏麵惡心我同學!”


    裏麵還是沒有動靜。


    藏在元慶後麵的大腚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扒著窗戶往裏一看,後窗大開,宿舍裏不見了武大郎。


    元慶進去翻了翻,除了發現幾個藏在床下哆嗦的同學,什麽也沒有。


    元慶丟了鐵鍁正要往外走,迎麵看見了站在宿舍對麵的胡金。


    胡金一下一下地拍著巴掌,歪著頭看元慶:“熬出頭來了,不用動手了。”


    元慶笑道:“沒文化,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來幹什麽?”


    胡金說:“斌哥在那個房東家喝酒,讓我過來喊你,小滿也去了,咱們走吧。”


    走在路上,元慶忽然覺得這事兒有些奇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陣子我回家睡,至於過來找我嗎?


    坐上公交車,胡金哈著滿嘴的白氣說:“萬傑扛不住了,投案了,被派出所直接送到了勞動教養委員會,估計至少兩年。”


    見元慶望著車窗外不說話,胡金接著說:“吳長水也完蛋了,萬傑在裏麵把他咬進去了,說他收‘皮子’們的保護費。”


    元慶說:“很好啊,這樣他就沒辦法跟斌哥搶那個房子了。”


    胡金撇了撇嘴:“哪那麽簡單?老虎死了虎威還在,跟他一起的兄弟都不是一般人物。”


    元慶把臉轉了過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金嘿嘿了兩聲:“一會兒你就明白了……對了,我聽一個剛從看守所放回來的兄弟說,小軍被押在‘二看’呢,我覺得他隻要是在‘二看’就沒什麽大事兒,大案子直接發到‘一看’。可也是,小軍盡管殺了冷強,別人看來是個殺人罪,可是法律上不那麽講,他這是正當防衛呢。刀子不是他拿的,本身還被冷強捅了一刀,沒有辦法才殺人,跟故意殺人不是一碼事兒。我估計,這事兒弄好了也就三五年的光景。”


    元慶說:“那也不一定,我聽別人說,小軍‘作’得挺厲害,沒準兒還有別的事情呢。”


    胡金打了一個噴嚏,擰著鼻子說:“小軍牙口好,不該說的他不會說。”


    元慶忽然就想起了扁鏟,腦子一亂:“牙口個###呀,沒攤上事兒都他媽吹,操,我不信。”


    胡金說:“你還別不信,看守所和勞改隊裏真有好牙口的,跟江姐、李玉和差不多。”


    元慶哼一聲,把臉又轉向了窗外。


    胡金怏怏地笑了笑,順著元慶的目光看去,外麵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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