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分飯的時候,元慶蹲在門口,扒著大窗口問大腚:“表哥,古大彬判了,怎麽不分到集中號裏來?”


    大腚急匆匆地說:“不知道為什麽,他今天一早就被一個警察給帶走了,據說那個警察是濰北農場的。”


    元慶哦了一聲:“明白了,人家俺大哥在濰北那邊門兒熟,直接下隊了。”


    胡金說:“肯定是所長怕咱們見麵以後鬧事兒,昨天通知濰北那邊今天來人提他走的。”說完,胡金納悶地問元慶,“這個送飯的夥計是你表哥?”元慶說:“他是我同學大腚,他到處都有表哥,我就給他起了這麽個尊稱。”胡金想起來了,抿著嘴巴笑:“你可真夠掉價的,跟一個**犯攀親戚。”小滿邊往嘴裏塞饅頭邊說:“別那麽多講究,在這個破地方誰不能成為親戚?我跟你一個‘皮子’還是哥們兒呢。”


    胡金翻著白眼說:“有我這麽有風度的‘皮子’嗎?”說完,挺了挺胸脯,發出一陣挪動幹柴的聲音。


    小滿指著他的褲襠說:“你一個騾子不如的太監,再有風度也是男人堆裏的一個水貨。”


    元慶忽然想起了什麽,問胡金:“警察沒問你是誰踢你那一腳的嗎?”


    胡金搖頭:“問了,沒一個承認的……反正我一口咬定是大勇。”


    元慶說:“對,不管那麽多,咱給他來個狗咬屎橛子,就是一個不撒口!誰讓咱太監了的?總得有個操刀手。”


    拿太監這個話題胡亂打趣了一會兒,胡金拉著一個**犯請教“技術問題”去了,元慶跟小滿閑聊。


    兩個人好像有默契,都沒有提古大彬這個名字,連兩人之間的誤會都沒提,提得最多的是扁鏟。


    元慶說,肖衛東回來了,以後咱們也不用替扁鏟擔心了。[]


    小滿說,其實本來咱們就是多餘,人家扁鏟根本就沒請咱們去幫他,咱們自作多情,自討苦吃。


    元慶說,咱們進來這事兒怨不著人家扁鏟。


    小滿支著一麵鼻孔冷笑:“好好挖挖根子吧你,沒有他‘勾引’著,咱們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這事兒怨不得任何人,”元慶覺得小滿這話有點兒過分,和著你進了監獄不是自己“作”的?“你不是常說,好漢做事好漢當嗎?走到這一步,咱們必須自己承當……”“二哥,你‘彪’了沒好吧?”小滿嘿嘿一笑,“我要是埋怨誰,還能是這麽個態度嗎?跟你說實話吧,我連古大彬都不埋怨,要埋怨就埋怨自己沒長腦子。我尋思好了,以後出去混,要麽當老大,要麽當混混……知道這兩個的區別嗎?老大用的是腦子,混混用的是身子,沒有腦子還想在外麵混,兩條路,一,死了,二,監獄就是旅館……要混就混成個老大!”


    “還他媽混呀?”元慶推了小滿一把,“活著出去就好好臥著吧,沒人惹你你就熬成個好老頭兒算了。”


    “有人惹呢?”小滿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你好生生的,誰惹你?”


    “我爹不是好生生的嗎?他打鬼子,出生入死,後來棄暗投明,結果被人打,掛大鐵牌子!我媽瘋了,屍首都找不著,她惹過誰?”小滿狠狠地抓著元慶的大腿,麵目猙獰,就像一頭餓急了眼的狼,“我也被人打,要是我不反抗,我是不是也得像我爹那樣被人侮辱一輩子,像我媽那樣死無葬身之地?沒錯,誰都想好好過日子,可是你看看那些老實人,他們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那樣活一輩子,我不甘心!”


    元慶知道小滿這是又上了倔脾氣,幹脆轉了一個話題:“家裏的事兒你放心,我讓嶽水過去看看。”


    小滿問,嶽水是誰?元慶說了嶽水的情況,小滿說:“他要是辦事兒,以後我好好謝他。”


    元慶問:“小翠的病怎麽樣了?”


    小滿說:“不太好。進來之前我送她去醫院複查了一遍,人家讓住院,我沒來得及給她辦。”


    元慶摸了摸小滿的肩膀:“肺結核,沒事兒,現在這病容易治,慢性的,別擔心。”


    小滿的眼圈有些發紅,點頭:“不擔心……擔心也沒用,夠不著。”


    胡金冷不丁在那邊吆喝了一聲:“氣死我了你!你他娘的真玩了個‘窩裏反’(淫穢話)呀?”


    元慶衝胡金努了努嘴:“看看吧,金二哥犯忌妒情緒了……估計他的小**真的讓人給踢廢了。”


    小滿**地一笑:“這就是報應。我聽說這小子###好的時候把小王給‘拾掇’了,活該。”


    元慶問,誰是小王?


    小滿說:“合家樂餐廳……”眉頭一皺,“咱們以後誰都別再提那些事兒了。”


    胡金在那邊揪著一個幹瘦幹瘦的老頭兒發狠:“再給我吹?你信不信**你閨女?”


    老頭兒剛喊出一聲“救命”來,鐵門就被打開了,梁所長推著藏文生進來了:“要走了,就別找不自在。”


    元慶接過藏文生的鋪蓋,點頭:“所長放心,以後不敢了。藏哥,這麽快?”


    藏文生猛地呼出一口氣,卸了重擔似的呼哧蹲下了:“蒼天有眼!”


    門關上了,藏文生還是不起來,肩膀一個勁地抖。元慶以為他在哭,蹲在他的對麵安慰他:“別難過了藏哥,不管判了多少年,總歸是有了結果……哈,你沒哭呀。”藏文生在嘿嘿地笑,笑得喘不動氣了:“子,子曰,多行善事……必,必有好報,老藏我盼到出頭之日了……”“幾年?”元慶覺得他肯定是判得很少,不然他不會這麽高興。“八年,八年了,別提它啦――”藏文生就地躺下,哼哼唧唧地唱了起來,“八年前,風雪夜,大禍從天降!座山雕,殺我祖母擄走爹娘……盼星星,盼月亮,隻盼著深山出太陽,隻盼著能在人間把話講……”


    “哪兒來的彪子?”小滿瞅著抽風一樣哆嗦的藏文生,問元慶。


    “你認識的,中鐵廠唱三套車的那位。”


    “哦,是他呀……”小滿納悶地皺了皺眉頭,“和著嚴打了,連文藝戰士也往裏劃拉?”


    “殺盡豺狼――裏個楞!”藏文生緊急收尾,一蹬腿坐了起來,對著屋裏的人連連作揖,“各位老大,三老四少,兄弟我今天判刑了,天大的喜事兒啊!萬望各位給個麵子,拍拍您的巴掌。”見大家沒有反應,藏文生怏怏地搖了搖頭,“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嗟夫。”


    元慶不理解藏文生判得那麽重,為什麽還那麽高興,想問又覺得沒意思,索性不理他了。


    藏文生歎了一口氣,抱著自己的鋪蓋找了個空場鋪下,躺上去,又開始練自己的“望天功”去了。


    小喇叭突然響了,梁所長在裏麵說:“為了從重從快嚴懲犯罪分子,上級決定,上訴期由十天改為五天,所內集中號裏的在押犯人抓緊時間考慮是否上訴,如果五天沒有結果,就算放棄權利……”強調了一番這個決定的英明果斷,梁所長最後說,“為嚴懲牢頭獄霸,本所已經判刑發往監獄的幾名人犯經決定,重新發回本看守所候審,其中有……”別的名字元慶沒有記住,他隻記住了大龍的名字――胡勝龍。


    大龍要回來了……盡管元慶有這個預感,可是他依然感覺吃驚,敢情政府玩真的啊?


    小喇叭關了不長時間,元慶就聽見走廊上傳來大龍的一聲狼嚎:“父老鄉親們,俺胡勝龍又回來啦!”


    小滿皺了皺眉頭:“大龍?他不是走了嗎?”


    元慶說:“你沒聽見所長說?涉嫌獄霸。”


    小滿的表情很奇怪,不是高興也不是難過,好似有點兒憤怒:“關門擠蛋子了他。”


    開門的聲音不遠,好像是在大九號。元慶摸著脖子笑:“轉了一圈兒又轉回來了,誰是拿圓規的?”


    大九號的門猛地一震,接著響起大龍的聲音:“我那娘哎,都走了?我他媽成光杆司令啦!”


    胡金的**被針紮了似的,忽地跳了起來:“大龍?”


    元慶問:“你認識他?”


    胡金的臉開始發白:“認識。他跟小軍是好兄弟,不客氣地講,小軍絕對稱得上是後起的頭號大哥……”


    小滿不屑地攔住了話頭:“小軍就是個爹,他說你爹比唐國強還帥你也得說是。”


    胡金不理小滿,捏著拳頭咬牙:“太好了,太好了……古大彬,咱們又要扔進碗裏重新滾滾了。”


    小滿乜了胡金一眼:“你就是個屬蒼蠅的,見著個大###就想往上趴。”


    胡金將一根手指豎在嘴唇上,神秘兮兮地噓了一聲:“小滿哥,借力打力是你想做大哥首先要學會的。”


    小滿剛一開口就被胡金的話堵住了:“誰宰過你,你就得找一把更快的刀子宰他,不然還是一個死。”


    這話小滿讚同,剛一點頭,大龍的聲音在那邊又響:“元慶,元大俠,你還在嗎?出列!”


    元慶剛要回答,小滿衝到了後窗下:“大龍,你爺爺向春滿在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還原真實黑幫――鐵血江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潮吧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潮吧並收藏還原真實黑幫――鐵血江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