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破草棚裏避了一陣雨,四個人出來,元慶讓胡金將槍夾進雨傘,胡金不肯,別到身後,兩眼死死盯著遠處的一個工地。


    天林搖搖頭,訕笑道:“讓他亮出家夥來吧,那玩意兒壯膽。”


    元慶笑笑,徑自往前走。


    走近一個工棚,元慶站住了:“林哥,你麵善,進去打聽一下。”


    天林剛走,胡金就說:“你以後當著天林的麵兒別指揮我,這個人很小氣,會亂尋思。”說著,將槍夾進了雨傘。


    小滿笑咪咪地望著天林的背影:“我也看出來了,此人很有城府,他是不會跟咱哥們兒聚久了的。”


    元慶不同意,剛要說說他們在監獄裏的事情,天林回來了:“好了,他們在對麵的一個工棚裏喝酒。”


    元慶看了看天,雨小了許多,但下得還是很急促,問小滿:“依你的經驗,咱們應該怎麽進去?”


    小滿張口就來:“冤有頭債有主,不關其他人的事兒,直接‘攢’莊世強!”說完,大步往對麵的工棚走。


    天林緊追兩步,一把拉住了小滿:“裏麵很多人。等等,我誑他出來。”小滿一頓,甩開天林,回頭衝胡金喊:“你還在等什麽?”


    胡金左手捏著雨傘,右手拎著獵槍把,猛地將獵槍抽出來,摔掉雨傘,快步跟上。


    元慶朝笑咪咪望著他的天林一擺手,兩個人貓著腰貼近了西麵的一堵牆。


    幾隻麻雀被一陣夾著雨的風砸中,歪歪斜斜地摔在一堆沙土上。


    天林盯著大步往工棚裏走的小滿和胡金,緊著嗓子說:“這樣很危險,誰能保證他們沒有槍?”


    元慶一笑:“你把大炮給迷漢,不如把鋤頭給勇士,我不相信誰在氣勢上能壓得住小滿。”


    話音剛落,小滿和胡金的身影就消失在工棚門口。[.超多好看小說]


    元慶招呼天林貼著牆根蹲到了門口的西側:“你帶著家夥沒有?”


    天林的手裏多了一把看上去很醜陋的仿五四手槍:“小軍的,他不用了……”話還沒落地,裏麵就爆出一聲沉悶的槍響。元慶一懍,想要往裏衝,天林一把按住了他:“等等!”隨著這聲“等等”,門口木頭一樣撞出來四五個人,這些人不回頭,發瘋似的往北邊的那個工棚跑。天林大吼一聲:“誰跑弄死誰!”那幾個人愣愣地站住了。天林回頭衝元慶喊:“去看小滿!”單手挺著槍,迎著那幾個人走了過去。


    元慶衝進工棚,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小滿的手裏舉著一根鋼筋,死命地砸兩個躺在地上的人,鮮血四濺。


    胡金的槍指著莊世強的腦袋,赤著腳猛跺莊世強的褲襠。


    莊世強的胸前全是血,依稀可見鮮血淋淋的衣服上有斑斑點點的窟窿。


    一個人刺斜裏衝過來,元慶一閃,橫身就是一腿,那個人倒下,淒厲地尖叫:“哥,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小滿丟下棍子,抓過胡金的槍,倒過來,猛地砸向莊世強的頭:“過癮不?!”


    莊世強好像已經死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元慶撲過來,剛要喊小滿和胡金離開,胡金抓著自己的一隻鞋,反手拽著小滿轉身:“快跑!”


    小滿踹倒胡金,調轉槍頭,猛地頂在莊世強的眉心:“是男人就不要報案,直接找我。”


    莊世強蟲子似的蠕動了幾下:“有數……”


    小滿將槍丟給胡金,彎腰撿起一塊磚頭,猛地砸倒一個懵懂著坐起來的人:“看什麽看?我是你滿爺爺!”


    元慶過去拉了小滿一下:“講點兒衛生吧,人都‘尿’了……”小滿大笑:“玩就玩他個去###的!胡金,硬起來沒有?”“走吧我的親哥哥,”胡金接過門口天林丟過來的雨傘,將獵槍插進去,笑得比哭還難看,“我這套家夥什兒怕是一輩子不會硬了。”


    走出門,天林對抱頭蹲在牆根的幾個人說:“各位不要委屈,我們不是衝你們來的,注意牙口,不然還會找你們。”


    那幾個人似乎連說話的膽量都沒有了,哆哆嗦嗦地點頭。


    小滿挨個踢了他們一腳:“回去告訴吳長水,我是小滿,感覺委屈的話就讓他去找我。”


    三個人沒有趕去坐車,沿著工地後麵的牆走了一氣,突然掉頭往一處峽溝走去。


    翻過這座不高的山,三個人找到了天林的那個牢友。


    坐在那個牢友開的農用車上,元慶對小滿和胡金說:“你們不要回去了,我先回去,沒事兒了就讓嶽水找你們。”


    天林說:“去我那兒吧。小軍和大龍說中午要過去,大家一起喝點兒。”


    一聽喝酒,胡金要哭:“打死我吧小哥……”


    元慶問小滿:“行不?”


    小滿搖頭:“這種事兒我辦過不少,不怕,我是一員福將,從來沒有出事兒。”


    元慶知道自己拗不過小滿,隻好囑咐胡金當心點兒,沒事兒之後讓嶽水去天林那邊喊他。


    小滿確實是員福將,正因如此,臨死他都不相信自己會死在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上,死在一個不起眼的人手裏。


    在距離大院不遠的一條馬路上,四個人下車,天林和胡金往東走,元慶和小滿往南走。


    小滿走了沒幾步,轉身去追胡金,回來的時候手裏抓著那把沾滿泥漿的雨傘。


    兩個人剛走進通往大院的那條胡同,元慶就看見德良站在大院門口朝這邊張望,身邊藏獒似的蹲著穿一身黑色運動衣的魏大浪。元慶拽了拽小滿的胳膊:“一會兒你直接回家,我跟德良說點事兒。”小滿一怔,兩眼慢慢瞄上了元慶的眼睛:“你有事兒。說。”


    無奈,元慶隻好將早晨跟魏大浪的那場事情說了一下。


    小滿瞅瞅蹲在那裏的魏大浪,噗哧一聲笑了:“他就是魏大浪啊?根本對不上號嘛,聽說他以前是瓦西最得意的弟子。”


    元慶見小滿笑了,放了一下心,跟著笑:“你別過去‘戳弄’人家。我估計他這是心裏不平衡,過來找補找補。”


    小滿瞥了元慶一眼:“二哥,你勞改打‘愚’了吧?哪那麽複雜?他絕對是來當迷漢的。”


    元慶說:“反正你別摻和,這個節骨眼上,咱們不能節外生枝。”


    元慶的話音剛落,德良就看見了元慶,摸一把魏大浪的肩膀,撒腿往這邊跑。魏大浪冷不丁站起來,揪住德良的後領,往後一帶,德良呱唧一下摔在牆根下,眼巴巴地望著魏大浪的背影:“咱們的這點兒派頭就這麽‘抖擻’掉了……哥!別說不衛生的話啊……”


    魏大浪跑幾步,急刹車,站住,雙手猛然往起一抱:“二位賢弟在上,且受愚兄一拜!”


    元慶一愣,慌忙還禮,但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答,腦子裏急速地轉圈兒想《水滸傳》裏的某些段子。


    小滿以為這是到了梁山,跟著朝魏大浪作揖:“大哥,承讓了。”也不知道這樣回答是否對路。


    魏大浪闊步過來,一手拉著元慶,一手拉著小滿,朗聲一笑,望一眼天上的浮雲,扯起二人就走:“吃酒!”


    這樣的景象,多年以後元慶在電視連續劇《三國》裏見過,是不是劉關張就記不起來了。


    德良見此情景,長舒一口氣,躺在牆根嘿嘿:“大哥就是大哥啊,不服不行……”


    魏大浪的手勁很大,元慶被他拽得難受,往後掙:“魏大哥,我一宿沒睡,改天陪你喝。”


    魏大浪不依不饒:“這酒我必須跟你喝!今天早晨我酒後失禮,多有得罪,這算是賠禮酒。滿弟弟你說呢?”


    小滿已經掙脫開他的的大手了,轉身往院門走:“改天吧。”


    魏大浪愣怔片刻,衝小滿的背影一豎大拇指:“自古英雄出少年,爽快,佩服,佩服!”


    前麵有魏大浪拖著,後麵有德良推著,元慶身不由己地往大院南邊走,迎麵竟然碰上了一身酒氣的大寶。


    大寶好像跟魏大浪很熟,張口就是一聲罵:“你娘了個大x的!拖我弟弟幹嘛?”


    魏大浪鬆開元慶,笑著靠近大寶:“又喝醉了大哥寶?”當頭拍了一巴掌,“跟我裝?我跟誰裝!”


    大寶寬如門板的臉明顯出現五根紫杠子,鼻子好像也被這一巴掌擼酸了,眼淚鼻涕一起流:“沒這麽辦事兒的吧老魏……”魏大浪似乎感覺自己早晨的麵子掙回來不少,回頭衝元慶一笑:“老棺材瓤子不自量力呢。我是誰?我是……”“哥,講點兒衛生吧,”德良拽著魏大浪的腰帶,用力往自己的身邊拖。魏大浪冷不丁被拖了個趔趄,尷尬地一笑:“喝多了,腿上紮不住了……”元慶趁機逃脫,嗖的進了院子。


    魏大浪腿長步子大,兩步跟了進來:“賢弟,給個麵子,喝一杯就走。”


    大寶也跟進來了,眼冒綠光:“去哪兒喝?”


    正站在院子裏跟小滿說話的肖衛東一眼看見了大寶:“又他媽找我喝酒呀?不去!”


    大寶的一句“不喝酒,找你有事兒”剛出口,門口響起一聲洪鍾般的咳嗽。


    大家回頭一看,夏提香手裏提著一隻皮箱站在門口,身邊貼著鉤針一樣瘦的肖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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