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3月27日,元慶的生日。[.超多好看小說]


    一大早,元慶回了家。媽媽正在做飯,元慶說:“媽,今天我整二十四歲了。”


    媽媽說:“虛歲二十五了,你該成個家了。”


    元慶不敢接這個話茬兒,進到裏間,對躺在床上的爸爸說:“我跟小滿的汽修廠開張了,生意還不錯。”


    老爺子說:“我聽對門你劉大叔說,你們還在路上攔著別人的車,強行給人家洗?這樣可不好。”


    元慶說:“那都是胡金幹的,你兒子可不幹這些強買強賣的營生。”


    老爺子念叨:“你說胡金這孩子咋就那麽渾呢?你可得說說他……唉,你說不著人家,你這麽快就出來,多虧他……”


    元慶連忙插話:“我說他了,他以後不那麽幹了,把那幾個耍橫的小孩兒攆回家了,他自己要開飯店。”


    元慶他媽跟進來,說:“你嫂子幫你找了個對象,抽空你去看看,那姑娘挺好的,在商場站櫃台,二十一了。”


    元慶有些心動,問:“她叫什麽名字?”


    元慶他媽說:“叫李淑梅,賣羊毛衫的,你先去看看也好。”


    元慶說:“這幾天我就過去看看,看好了咱就跟人家談,不過結婚不著急啊,三十也不晚。”


    元慶他媽說:“談好了,最好早點兒結婚……你哥哥不主事兒,你嫂子不想要孩子,我們巴望著抱孫子呢。”


    元慶瞅了瞅哥哥和嫂子的那間屋子,門關著,裏麵好像有吵架的聲音,感覺鬧心,結什麽婚呀,吃飽了撐的。


    吃了飯,從家裏出來,元慶直接去了“圓滿汽修廠”,院兒裏停著好幾輛等待維修的汽車。


    進了小滿的辦公室,小滿不在,胡金在跟一個大塊頭的年輕人說話:“記著,先別驚動他,派人跟著就行。”抬頭看見了元慶,招手讓他坐下,對年輕人說,“以後不要聽老疤胡叨叨,有事兒直接過來找我。”年輕人點頭,往外走,元慶認出來了,孫洪,德良的鄰居,在勞改隊跟元慶一起值過班。[]元慶示意他過來,孫洪過來坐下:“元哥,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天林哥那邊,也沒有時間……”元慶搖了搖手,“天林最近在忙什麽?”孫洪說:“拉著一幫兄弟在小灣碼頭控製魚販子呢。他怕你這邊忙不過來,讓我過來幫你,我過來好幾天了,胡金大哥一直讓我跟在錢廣那邊,我也沒有時間過來看你。”胡金拍了拍桌子:“你趕緊走吧,錢廣還在那邊等你呢。”


    元慶橫了胡金一眼:“我還有事兒要說。大洪,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見到過小軍了?”


    孫洪的目光有些躲閃:“沒……哥,你快別問了,我真的不好說。”


    元慶用一隻手蓋住了孫洪的一隻手:“我問你,你是跟著我的還是跟著天林的?”


    孫洪低著頭說:“那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元慶的另一隻手又蓋了上去,“大洪,你是打過勞改的人,有些道理你應該明白。”


    “可是……哥,不關天林的事兒,是軍哥不讓我告訴你他已經回來了的。”


    “我知道他的難處,”元慶盯著孫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可是他忘了一點,大龍是他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


    “這……”孫洪別一下脖子,猛地抽回了手,“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告訴軍哥是我告訴你的。”


    “明白。你說。”


    “是這樣……”孫洪瞅了瞅胡金,元慶讓胡金出去,孫洪接著說,“軍哥藏在紅島的一個小漁村,住在一個牢友家。大龍開追悼會的前一天,天林抽不開身,讓我去見軍哥,告訴他大龍的事兒……軍哥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趕我走。我怕他出事兒,偷偷蹲在那條胡同裏。軍哥半夜出來了,蹲在一個十字路口燒紙,一直跪在那裏,天快亮了他才離開,然後去了車站。我過去一看,那塊地方被他跪得冰雪全化了,留下兩個大坑……上個月,他回來了,住在天林家,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整天給大龍的排位上香,然後坐在那兒跟大龍的照片說話,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有一天半夜,我睡不著,聽見軍哥在跟天林說話,我偷聽……軍哥說,他抓到了被大龍打傷了的那個人,那個人交代了一件事情。然後就聽見天林在跟他爭吵,說他知道這事兒,是那個人被揍草雞了,胡說八道。軍哥就不說話了……”


    “那個人交代了一件什麽事情?”


    “我沒大聽清楚,好像是說,廣維的一個兄弟在打大龍的那幫人裏麵……”


    “不會吧?”元慶的腦子嗡的一下,難道世上還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大洪,你好好想想,不許留半截話。”


    “算了,哥,我都跟你說了吧……”孫洪痛苦地搖了搖頭,“反正我的家在這邊,有話不跟你說還跟誰說?”


    接下來,孫洪說了實話。原來,那天小軍和天林的談話,孫洪聽得清清楚楚……小軍說,他抓到那個人以後,直接挑了他的腳筋,然後用刀子頂著他的脖子,讓他交代是受了誰的指派打大龍的,不說實話直接捅死他。那個人說,那天是碰巧了,一開始誰都不知道他們打得人是大龍。後來在醫院,去了一個人,這個人給了他們不少錢,說大龍是個街頭小混子,打死也沒人管,讓他們繼續去找大龍的麻煩。正巧天林去找他們,他們接著把天林又給打了。小軍問他給他們錢的那個人是誰?那個人不知道。小軍把他丟在一個山溝裏了,死活不知……


    “小軍確定那個給錢的人就是廣維那邊的兄弟?”


    “確定,”孫洪用力點頭,“軍哥說那個人外號叫野驢,是廣維從東北帶來的人。可是天林哥不相信,兩個人吵起來了。”


    “怎麽吵的?”元慶覺得天林不應該不相信,這事兒完全有可能。


    “天林說,廣維是個講義氣的人,不會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再說那一陣子,廣維和他身邊的兄弟都在外地。”


    “後來小軍就不說話了?”


    “嗯。小軍哥走出來,看見我和朱哥在下棋,一把籀了棋盤,然後出去,望著天空發呆。”


    “我明白了,”元慶伸手按了按孫洪的肩膀,“這些事情你不要出去說。走吧。”


    “元哥,這幾天你找不到軍哥,”孫洪邊走邊說,“他離開天林哥家了。”


    孫洪一出門,胡金進來了,一臉邪笑:“萬傑馬上就要完蛋了。”


    元慶問:“這次消息準確了?”


    胡金把手一揮:“絕對準確!錢廣、老疤、孫洪,三個人的線索全都證明,萬傑回來了。”


    元慶“哦”了一聲:“住在哪兒也摸清了?”


    胡金一笑:“摸清了,跟一個娘們兒一起住在他開的那個遊戲廳樓上的一個小旅館裏。每天晚上出來吃飯,然後就上樓‘嘿咻’,一宿都沒個閑的時候……媽的,就憑這點兒,老子也應該好好加工加工他。廣維那邊的消息也明確了,他接手了吳長水的那幫兄弟……這事兒不用偵察,混江湖的兄弟都知道。前幾天,吳長水召集他的人在他開的一家飯店裏開會,指著廣維說,以後就聽你們羅哥的……也就是說,他‘退休’了。廣維當天就安排自己的兄弟換下了吳長水那幾個生意的經理,除了吳長水的長水工貿總公司,什麽聚豪酒樓,什麽萬達貨運,什麽運久出租車,全都換上了廣維的人……我估計吳長水這是徹底‘尿’了,因為大勇這邊完蛋了,誰都指望不上,隻好指望廣維了。”


    元慶搖頭:“這個老妖怪沒有那麽簡單就退休,這是想要利用廣維跟咱們繼續鬥呢。”


    胡金笑道:“就算他是這麽想的,也白搭,廣維也不是‘一個眼的逛魚’,不可能給他賣命。”


    元慶跟著笑:“我不是那個意思……廣維花了不少錢買他的生意吧?”


    胡金繼續笑:“花個###錢?吳老妖巴不得把那些燙手的山芋趕緊出脫出去呢,警察早就盯上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別問了,咱們的錢沒有白花,明白?”


    “明白,”元慶正色道,“你親自接觸過魏捷了?”


    “嗯……別問了,咱們有分工的,這事兒歸我管。”


    “嗬,那我就不問了……操,早知道形勢變化得這麽快,還惦記著萬傑幹什麽,瞎耽誤工夫。”


    “誰說的不是?”胡金一哼,“不過萬傑早晚得死,他跟咱們是仇人。”


    “我的意思是,不著急,既然廣維插手了,咱們先觀察一下他是什麽意思再說……”


    “錯!新鮮啤酒有泡沫,需要沉澱一會兒才能喝,可是沉澱得久了,就會變餿,喝了容易拉肚子。”


    “也是,”元慶搖了搖手,“那就按原計劃行動,先滅了萬傑再說。”


    沉默片刻,元慶說:“天林跟咱們生分了。他埋怨我,說大龍的死跟我安排穆坤過去瞎摻和有關……我跟他談過幾次,他的腦子拗不過彎來,就認準這個理兒了。我找朱老貨勸他,朱老貨也勸不聽他,最後連朱老貨也不在咱們這邊了,跟著天林當魚販子去了……我實在是搞不明白,天林那麽聰明的一個人,他怎麽就轉不過這個彎來呢?大龍的死很清楚,一,沒有那個人,單娟不會死,他想報仇,二,他鐵了心要去陪著單娟……算了,不說了。還有小滿,你說他是不是一根筋?大龍死了,他自責什麽?跟他有直接關係沒有?難道我就不難受……”


    胡金搖了搖手:“小滿自責是因為他沒有來得及幫大龍什麽忙,大龍就走了……”


    元慶打斷了他:“誰不是這樣?我他媽跟大龍……不說了,小滿又去哪裏了?”


    胡金說:“找天林去了。天林把大龍的房子賣了,錢一直沒給,我去要過,他讓我拿證據。”


    元慶說:“大龍的信讓我燒了,證據沒了。隨他去吧,三萬兩萬的。弟兄之間為這點兒蠅頭小利鬧僵了,不好。”


    胡金的眼珠子一下子立了起來:“多少?那是一幢日本式閣樓,二十多萬!鬧僵了?值!”


    沒來由地,元慶就聯想到了一件事情:前一陣子廣維在控製魚販子,現在天林過去了,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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