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加班持續到淩晨,我、道德、雷子、十三在值班室裏東倒西歪地湊合了一晚上。(.無彈窗廣告)第二天,道德對我說:“孔方兄,你該放放假了。這兒我盯著。”


    這一年,我幾乎年終無休,他也一樣。我幹得多苦多累,他知道的。


    我沒有矯情,簡單道個謝,馬上走人。一方麵,我是想念爸媽了。另一方麵,我掛念我寄給小白的包。我想,還是交給道德吧。我不知道那些試管的用途,拿了也沒用。


    中大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邊。我趕到學校時,已近晌午。我在物理係大樓的粒子實驗室找到了麥小白。


    五年前,我在寢室裏第一次見到麥小白。當時,羅懷仁坐在上鋪,**著手裏的車鑰匙,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有車。梁昆在另一邊的上鋪,手裏捧著《拿破侖傳》,眼睛卻隨著羅公子的車鑰匙晃動。小白躺在下鋪,兩手枕著頭,呆望著上鋪的床板。他的腦袋裏,充滿數學符號和物理公式。看到我走進寢室,羅公子朝我揚了揚眉毛,梁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皺了皺眉頭,繼續看他的書。小白卻坐起身,說:“你像是從粒子實驗室裏出來的。物理係的?”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粉塵的衣著,說:“法政係的。剛剛擠了一小時公交車。”


    “哦。你好。”小白打完招呼,繼續發呆。


    “哦,你好。”五年後,當我站在小白麵前,他依然是這句話。


    “好久不見。”我說。


    “四百二十八天。”


    “收到我的包裹了嗎?”


    “收到了。十分鍾後我陪你去拿。”


    “不急。你這是在幹嘛?”


    “在做實驗方案。”


    “這個是什麽?”


    “高能粒子發射器。能級全國首屈一指。很多在其他地方做不了的實驗都放在這裏做。”


    這個呆子,隻有在說到他的儀器時,他才會多說幾句。


    他說十分鍾後,那就必然是十分鍾後,不會多,也不會少。


    十分鍾後,小白合上文件夾,關了電腦,說:“走。”


    “師父,去哪裏?”我問。


    “不是天竺。”


    其實小白還有有點幽默感的。


    中午一小時是小白的休閑時間。我很慶幸。因為他工作的時候無視一切閑雜人等。


    這一小時裏,我和他在學校食堂吃了頓長達半小時的午飯。


    前半段時間,我們簡單聊了聊近況。小白從我們那所二流大學畢業後,考上了這所頂級的高校,繼續做科學研究這項有前途沒錢途的工作,並且參與了一個重點科研項目。具體內容我也聽不懂,隻知道是用粒子發射器噴射微粒,轟出新的粒子,然後會引發空間錯位。太複雜,太深奧。我是管理學專業畢業的,半文不理,聽不懂。


    後半段時間,我們豎起耳朵,聽臨桌的幾個女生討論學校裏發生的一件怪事。


    大家應該懂的,女生敘事,一般分為兩種風格,一種是加上很多語氣詞,比如“哇”、“啊”、“呀”、“哎”,嚴重打亂聽眾思路,還有一種就是省略一些關鍵字,取而代之的是“那個”,讓聽眾摸不著頭腦。


    但上帝對人是公平的。作為平衡,女生通常會把一個意思反複說上好幾遍,這份耐心彌補了表述上的不足。


    所以,我就不原文引用那一桌女生的原話了。事情的經過大體是這樣的:


    昨天的淩晨,幾個學生外出泡吧回來,看到學校的老教學樓的門虛掩著,裏頭漆黑一片,於是便好奇地走進去看個究竟。


    不錯,這個情節很狗血。許多鬼故事都有這樣的描述。總有不知死活的人喜歡找黑漆漆的地方鑽,然後被各種鬼怪咬死、吊死、砍死、嚇死、踢死或者做俯臥撐撐死。


    但是,這個情節還算真實。因為這幾個學生喝了一肚子酒精。酒精是個能亂性的東西。能讓膽小鬼改變,不是改變成勇敢者,而是變成冒失鬼。


    這幾個冒失鬼摸進老樓的黑暗中,還不知死活地亂叫:“誰啊?小偷啊?這樓是圖書館啊。裏頭除了書,還是書,沒啥可偷嗒!書的黴味熏死你!書裏的書蟲咬死你!滿樓聯歡的老鼠嚇死你!”


    當然啦,不會有人理他們。因為即便有小偷,也嚇得逃走了。


    然後,一個冒失鬼摔倒了。另外幾個把他拉起來,笑話他:“才喝這點就醉了。你不行哎!”


    摔倒的當然不服氣:“***,老子是被東西絆倒的。”


    其他幾個繼續嘲笑他:“屁,誰沒來過這樓啊?這進門的大廳地麵平整得跟飛機場似的,哪來什麽絆人的東西。”


    摔倒的想想也對,便嘀咕:“真見鬼。”


    一提起鬼,這夥人一哆嗦,清醒了點,一溜煙跑了。那個摔倒過了一會兒才跑出來,樣子淒慘極了。什麽樣子呢?連滾帶爬地逃出來,眼淚鼻涕一大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一看到他的同伴,神經稍稍放鬆,當場昏死過去了。


    故事的結局就是:這人到現在都神誌不清,而他的同伴們啥都不知道。


    我問小白:“你們中大常有這種事嗎?”


    小白搖頭:“我之前沒聽說過。”


    我想想也是,他極少道聽途說。


    吃完飯,我去他的宿舍取我的包。時值初秋,樹葉未黃,路上綠樹成蔭。經過那幢老教學樓時,我多看了幾眼。這是幢紅色磚牆建築,不高,隻有三層,但很長,足有百米。樓的四麵共有四個出入口。兩頭各一個,寬麵朝南有兩個。整幢樓包裹在爬山虎的綠葉中,很有威廉古堡的味道。我幾乎都能嗅出裏頭的黴味。


    在小白的宿舍裏,我把包裏的東西翻出來一一查看。對小白,沒什麽可避諱的。他不會對任何人說起這事,他也不會對這件事感興趣。


    但這回,小白有些感興趣。他說:“這些試劑有放射性。”


    我一哆嗦。放射性,我懂。人被照到,輕則生癌,重則褪毛落皮而死。媽媽哎,嚇死我了。


    不過小白接著說:“不過這點量不足以致病。”


    “你怎麽知道這玩樣有放射性?”我質疑他。開什麽玩笑。就憑他一雙肉眼?


    小白確實沒有憑肉眼。他抬起手腕,給我看他的表。那根本不是表,是輻射測量儀。實驗室裏用的。


    “那這些試劑為什麽顏色不同?”


    “顏色不同說明波長不同,波長不同就是粒子不同。這些物質是不一樣的。”


    “那依你判斷,這些東西能用來幹嘛呢?”


    “我不知道。這點劑量作為能源太少,作為素材又太多。”


    小白說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不像某些人,明明知道,假裝不知道。我指的是道德。


    不過,我至少可以確認,這幾根試劑絕對不是哪個科研院校的實驗材料。至於究竟是什麽,我想我很快就會知道的。因為道德發了消息給我,讓我周一一早直接去地區總部開每周例會。


    我終於能接觸到公司高層了。


    公司例會是個了解公司人員關係的不錯機會。我可以借此機會了解一下道德在公司中的地位。所以我決定不急於向道德交底,暫時把包裹留在了小白的宿舍裏。物理係的男生宿舍是十分安全的。首先,它臭,第二,它髒,第三,它容納著大量準精神病人和偏執狂,其中不少人的症狀比小白嚴重得多。一般來說,裝備簡陋的賊是不敢進入這樣惡劣的生態環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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