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值班室。值班室就是辦公室。芳芳正在電腦前做她的財務報表。


    我靠在沙發上,頭腦中整理著異鄉人公司內部的上下級關係。我的上司是道德。道德的上司是王世貴。王世貴的上司呢?不太清楚了。按照異鄉人規章製度來說,王世貴應該是歸總裁直接管的。但是,世界各地幾百個分區、幾百個地區專員,總裁管得過來嗎?王世貴和總裁之間應該還有一層機構。但是規章製度上為什麽沒有明確呢?匪夷所思。


    腦筋動久了,肚子就餓了。我打電話叫了外賣。


    沒多久,送外賣的就來了。


    芳芳開始發問:


    “一共多少錢?”


    “五十三塊。”


    “番茄蛋飯多少錢?”


    “十六。”


    “魚香肉絲飯呢?”


    “二十三。”


    “牛腩麵?”


    “二十三。”


    “怎麽多收一塊?”


    “三個塑料袋賣一塊。”


    送外賣的對答如流。芳芳這才付了錢,讓他走了。


    我對芳芳說:“他不是臥底,他隻是個送外賣的。我們也不是黑社會。”


    “老板關照我最近要留心來我們這裏的外人。”


    我糊塗了。道德到底在想什麽呢?


    我和雷子、芳芳圍坐在辦公桌邊吃飯。


    我問雷子:“最近老板吩咐你幹什麽呐?”


    “老板讓我留心來我們這裏的外人。”


    “有外人來過嗎?”


    “不多。也就是這個送外賣的。還有就是前幾天來過兩個收破爛的。”


    我馬上想起那對老年夫婦。對了,我的箱子就是經他們一碰才開的。


    “收破爛的?他們來過?”


    “來過。剛好幫我們打掃打掃。咋了?”雷子問。


    “沒咋。”我應付著,開始大口扒飯。


    吃飽之後,我出去散步,順手帶上兩罐王老吉。走著走著,就走過了一條街,來到了陳大勇的鋪子邊。當時讓他幫我開箱子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經陳大勇一番指點,我在附近一個老式小區裏找到了那對拾荒的老夫妻。他們正坐在樹蔭下乘涼,邊上不遠處就是一個垃圾站。


    我緩步向他們走去,邊走邊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經過反複回憶,我幾乎可以肯定,那一晚老頭一腳絆上異鄉人的5號貨箱絕非偶然。(.)為什麽我們需要六個人合力才能打開的箱子,老頭隻是輕輕一絆就搞定了?這對老夫妻必然不簡單。


    來到他們麵前,我把兩罐王老吉遞給他們,然後說:“我叫孔方。我們前幾天見過。”


    老太太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老頭笑笑說:“記得。”


    “上次我讓您收走的那個箱子,不知還在不在?”


    老頭嗬嗬笑道:“很廢銅爛鐵一起賣了。我們這兒每三天清一次場。”


    “老伯,這箱子很特別啊。一千多度都燒不化的。和廢鐵一起賣,豈不是吃虧了?”


    “嗬嗬,我還以為隻是個鐵疙瘩呢。”老頭依然笑眯眯的。


    老頭的普通平凡讓我幾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但是,我很快發現了異狀。老頭兩手的手心裏赫然印著六角星形的紋身。


    “老人家今年貴庚了?”我努力擠出個自認為十分友善的微笑。


    “八十有五嘍。”老頭笑眯眯地答著我的話。


    “哦,高壽高壽。”我恭維著,“您老家在哪裏啊?”


    老頭毫不遲疑地回答,似乎在早就準備好要回答我的問題了:“我在這裏住了一輩子嘍。”


    這樣很好。因為我也早就準備好了一串問題:“那1937年那會兒,您也在東都市嗎?”


    “在啊。那年打仗,災禍啊!”


    “打仗那會兒,您為什麽不離開東都呢?”


    “國難當頭,身為熱血青年,怎能貪生怕死!就算不能上戰場,也要參加學生支援隊,擁軍支前啊!”話雖說得熱血沸騰,但老頭的語氣卻十分平和。這符合我的猜想。他留在東都,恐怕不是支援前線這麽簡單吧?


    我盯著老頭的雙眼一字一板地問:“那您有沒有看到過天上掉下火球?”


    老頭居然毫不詫異,依然笑容不減:“陳年往事嘍。”


    見他不正麵回答,我隻好攤牌:“世事難料,說不定漫天火球的景象又要重演了呢!”


    老頭臉上的笑容終於褪去少許,輕聲問道:“到了那個時候,你打算怎麽辦?”


    我看著他手背上的黑色六角星,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有能力阻止的話,當然要奮力一拚。就怕身無技藝,隻能望洋興歎啊。”


    說著,我十分期待地看著老頭滄桑的雙眼。


    老頭嗬嗬一笑,向我伸出了手。我趕緊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和他緊緊相握。


    “羅秉承,這位是賤內林秀英。”老頭自我介紹道。說完,他微微一笑,手中猛然一緊,大力傳來,我覺得自己右手的骨頭幾乎要被他捏碎了,於是趕緊把左手搭上,不料,那股大力不僅沒有減退,反而橫生一股灼熱之氣,竟烙得我的左手也難以自拔。十指連心。燒灼的巨大痛苦令我當場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我躺在原地。兩個老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羅秉承,林秀英……”我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突然想起自己雙手遭的罪,趕緊伸出手反複看,卻找不到任何傷疤。


    帶著滿腹疑惑,我回到了遠達倉庫。芳芳已經下班了。我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手發呆。這老頭究竟對我做了什麽?他去往何處了呢?想著想著,我打起了瞌睡。毫無懸念地,我做夢了,而且做了個身臨其境的真實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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